浴房处于内殿, 因无外人, 伽罗遣女官在外伺候, 只留了岚姑陪伴。
屋门半掩, 珠帘低垂, 一道丈余宽的灵芝仙鹤紫檀屏风挡在门口, 旁边的搁东西的檀木架子, 上头搭了软巾,以示浴房中有人,不可擅闯。
伽罗浸在温水之中, 侧耳听了片刻,没旁的动静,只当谢珩已去侧殿书房, 遂放了心。
岚姑跪坐在浴桶之侧, 将她满头青丝拢在手中,打了香膏, 慢慢揉搓。
香汤温热滑腻, 伽罗阖目养神。
待岚姑帮她洗完头发, 拿软巾擦干了, 才忽然想起来——
“岚姑, 今晚备的是哪件寝衣?”
“是那件海棠交领的, 后晌已经熏了香。”岚姑回身,擦干净双手取给她瞧。
伽罗凑过去,果然有幽淡香气入鼻, 是她惯常爱用的, 每晚熏一些在领口袖边,睡梦都觉得香甜。然而也是因这香味儿,谢珩睡前总爱循着香味儿过来,掀开她肩上寝衣,一口咬定是她肌肤生香,借机厮磨。
新婚如蜜,耳鬓厮磨固然令人欢喜,却也叫伽罗害怕。
洞房那晚被折腾过后,她连着歇了两三日,身底下的不适才缓和了许多。她固然幼时经历坎坷,也曾数度遇险,临危不惧,身子终究娇贵。平常手指头蹭破皮都能疼那天,那晚撕裂般疼痛,至今令她心有余悸,不敢再尝第二回。
偏巧谢珩身强体健,白日里摆着太子的威仪端肃,倒还无妨,晚间床帐一落,抱着她说不上几句话,便动手动脚的往她腰底下摸。
后来察觉这香味儿,在她肩窝里埋首片刻,便会撑起帐篷来,好几回险些擦枪走火。
伽罗还打算借着伤口未愈的由头再偷几夜懒,当然要尽量不去招惹。
这暧昧的寝衣熏香,须停用几日。
她嗅罢了,问道:“有没熏香的吗?”
“寝衣都按着姑娘的喜好,每日熏香。不过——”岚姑想了想,“也有洗过后熨罢,还没来得及熏的。”
“那便寻一件没熏的。这几日暂时停了熏香罢,过几日再说。”
岚姑固然不知缘由,却也霎时猜出是闺房帷帐里的缘故,遂没多问,起身去取。
才出浴房走了两步,便见灯台之侧的罗帐暗影里,站着个魁伟身影。
岚姑正低头想事情,未料谢珩会在这里,险些撞上去,待瞧见了,慌忙跪地,“拜见太子殿下。”
“伽罗呢?”谢珩问。
“太子妃还在沐浴。奴婢去取寝衣,待会就能出来服侍殿下。”
谢珩颔首,沉着脸继续踱步。
……
回到芙蓉陵,听说伽罗正在浴房时,谢珩原本是想去书房等她。然而到那边坐了片刻,拿着哪本书都心烦意乱地瞧不进去,忍不住起身踱步,闷头想事情。
今日朝会时,北凉使臣入朝觐见,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了一堆,末了才抛出此行的意图,说两国虽曾交战,北凉王毕竟不欲百姓受苦,有意与大夏重修旧好。被掳走的太上皇和朝堂重臣都还在石羊城中,他奉北凉王之命前来,是想与大夏皇帝和谈,商议送太上皇等人返回京城的事情。
此言一出,谢珩便知不妙。
朝堂之上,有数位永安帝时留下的高官,各有亲眷在石羊城中;也有受过永安帝重恩,不论其为政如何,只想尽忠报恩的;也有如徐公望一般,在永安帝时春风得意,在他父子治下节节败退的。这些人平常虽不言语,心底里却还盼着永安帝能回来,重掌朝政——
君主无能弱势,他们才有弄权的机会,哪还管百姓之苦,天下兴亡?
北凉使臣此言一出,以徐公望为首,当即婉转进言,说太上皇被扣在北凉,终非长久之计,既然北凉有意修好,端拱帝宜派遣使臣前往北凉,尽快迎接太上皇回朝。
这是难以驳回的忠君大事,就连姜瞻那等亲信重臣,也没出半点反驳言辞。
端拱帝倒是沉得住气,待朝臣恳请一番,瞧着徐公望那强弩之末的抗争之态,竟然稍露笑意。
他说北凉王能为黎民苍生着想,实在难得。不过大夏经去年虎阳关大败之后,民生凋敝,百姓身受战乱之苦,又还欠着云中城里议定给北凉的银钱,如今依旧疲弱。而国库早已空虚,今春赈了两回灾,已然筹措不出多少银钱。
他姿态坦诚,将难处尽数摆出来,全是为百姓考量。
末了,又说道,若北凉王是真心实意地修好,可将太上皇和诸位朝臣尽快送还,他必定派人迎接。若北凉王是想拿这些人捞一笔银钱,如今国力衰微,朝廷拿不出银钱,只能劳烦北凉王再将那些人奉养几个月,等朝廷有钱了,再去赎回。
不知使臣此来,北凉王究竟是何打算?
那使臣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鹰佐最初捉住永安帝和诸多朝臣时,确实欣喜若狂,觉得这些人奇货可居,能让他从大夏朝廷敲诈不少银钱。谁知云中城议和,谢珩软硬兼施,逼退鹰佐,未能如愿。
那之后,北凉将太上皇等人不明不白地养了一年,越养越觉得憋屈愤懑。
石羊城里关押的都是大夏重臣,还有位太上皇,若是杀了,必定激起南边民愤。届时惹得大夏集结兵马为君报仇,有蒙旭那样的虎将在,又是复仇之师,鹰佐还不想惹那麻烦。可若不杀,那些人吃喝用度耗费钱粮不说,安排看管的人手就得不少,一年时间下来,将他从谢珩手里敲诈来的银钱用去了大半。
待得大夏和西胡缔盟的消息传出,北凉王更是气得倒仰。
遂决定不再白费银钱,遣使臣南下提出此事,本意是想卖个人情,拿这些人少换些银钱,虽没法狮子大张口狠赚一笔,毕竟不能亏本。
谁知朝堂百官面前,端拱帝竟会拿出那样无赖的态度?
北凉使臣无奈,朝堂上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只能暂回鸿胪客馆。
谢珩却在下朝后被端拱帝召入宫中,父子商议对策,直至入夜才散。
——既然迎回太上皇已是无法避免,他们所能做的,唯有趁其未归之时,除去那些可能拥立永安帝复位之人,以徐公望为首,几位爱弄权敛财的公侯也在其中。
朝堂上的大风浪难以避免,京畿守军的忠心和安稳便格外重要。
父子已经议定,由谢珩带着亲信巡查京畿布防,连同京城周围数处屯兵之处一并巡查,好让端拱帝能够安心在京城动手,在北凉送回太上皇之前,彻底将徐家连根拔除。
这一趟巡查,少说也得三十多天。
谢珩新婚燕尔,初尝欢愉,哪舍得就此割下?
然而形势迫人,不得不以朝局为重。
方才踱步时,他一面想着朝堂情势,一面想着沐浴的伽罗,不知不觉,便到了浴房门前,在罗帐阴影下沉思。
……
待岚姑取来寝衣时,谢珩已收回心神。
他叫住岚姑,将手一伸,道:“给我。”
岚姑微愕,忙行礼道:“太子妃已沐浴过了,奴婢进去伺候她穿衣,很快就好。”
谢珩不言不语,眉目沉肃,仍是伸手索要。
岚姑哪能拗得过,只好双手奉上,又稍稍抬高声音:“殿下,浴桶附近尚有水渍,奴婢未来得及擦拭,您进去时小心些。”说罢,垂首行礼退出。
浴房之内,伽罗闻言稍惊。
她当然知道岚姑口中的殿下是谁。原本正泡得惬意呢,听说谢珩要进来,匆忙去抓衣裳,手臂尚未收回,便见紫檀屏风后,谢珩手里拎着她的寝衣,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仍是今晨上朝时穿的衣裳,乌金冠上镶嵌红珠,玄色衣袍绣了金线云纹,端贵挺拔。
唯有手里那件石榴红的寝衣格格不入。
伽罗来不及穿衣裳,只能顺手丢开,而后往浴桶里沉了沉。
一来一回,半干的头发沾了水,湿哒哒地贴在肩头。
谢珩走近,便见玉臂犹带水珠,青丝搭在柔润香肩,她的脸颊在香汤热气下泛着红色,潮润的眼底尽是潋滟波光,藏着惊慌羞窘,朱唇微张。
水面随着她沉入的动作泛起涟漪,卷着铺在上头的玫瑰花瓣,在胸脯前晃来晃去。
红粉花瓣摇曳,水波之下,可以看到酥白的玉兔轻颤,雪峰樱红,与玫瑰相衬。
谢珩蓦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身体仿佛也被热气蒸腾。
他眸色微暗,随手将那寝衣搁在浴桶旁的架上,两只手臂身处,撑在浴桶边缘。
“怎么如此久?”他盯着伽罗,目光灼灼。
伽罗讷讷的,尽量将身子缩在浴桶角落,“殿下有急事吗?”
“有。”谢珩说。
伽罗毕竟是新婚,脸皮薄,虽在新婚当晚被谢珩抱着折腾了一宿,后面几夜同宿,都是穿好了寝衣再上榻。即便每回醒来都是被他抱着,胸口寝衣敞开,腰身也被他的手掌摸遍,到底不曾被看光过。
如今春光泄露,她两条手臂缩入浴桶中,下意识抱在胸前。
“殿下稍等片刻,我穿了衣裳再说,好么?”
“好。”谢珩仍旧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攫取她的虎狼似的。
伽罗又缩了缩,“殿下不出去,我如何穿衣裳?”
谢珩唇角勾起,笑了笑,“我帮你穿,有何不妥?”
……
比起被他帮着穿衣裳,伽罗宁可让谢珩多看会儿,再赶他出去。
遂咬了咬唇,“要不,殿下先说事情?我……还想泡会儿。”
谢珩俯身罩在浴桶上方,目光从她脸颊一路向下,柔白纤秀的双肩、胸脯尽数落入眼中,水波之下,曾被他扛在肩上的腿屈着,遮住小腹,唯有玉足踩着桶底。她显然十分紧张窘迫,虽然面上不显露,微显粉色的脚趾头却紧紧蜷着。
他没扫见想看的,听伽罗又叫他,只好随口道:“父皇命我出去巡查军队防务。”
“要去多久?”
“至少三十天。”谢珩觑向伽罗,看到她眼底的愕然。
脸上被热气蒸腾,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似的,叫嚣着往头顶上冲。
谢珩没忍住,抬手拨开碍事的玫瑰花瓣。
伽罗本就紧绷着,还当他要做别的,紧张之下,当即将他手臂牢牢扣住,涨红了脸,“殿下先出去!”
谢珩却已听不进去——
她双臂张开扑向他手臂的那一瞬,半遮半掩的酥胸轻颤,掀起水波。
谢珩喉咙里“咕”的一声,脑袋里仿佛腾地燃气火焰,一路灼烧,令小腹烫热。他再也装不下去,双手猛然探入浴桶,握着伽罗双臂,“哗啦”一声,将她整个人湿淋淋的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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