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南阳公主府的马车上, 许善揉着肚子, 当着陆敏的面儿掏出银子来数, 数完之后展了展, 笑道:“四千两, 陆姑姑也把你得的银票拿出来, 咱们看看, 那荣国公给你送了多少,好不好?”
陆敏笑道:“捏着也比给公公的少,还是不数了吧。”
许善叹了一气道:“花无百日红, 人无千日好。这是句老话,陆姑姑是个聪明人,可明白咱家说这话的意思?”
陆敏暗暗觉得, 自打赵穆委托她协助许善办理采选一事之后, 许善待自己的态度,突然就转变了许多。
原本, 这老太监以麟德殿第一总管太监之尊, 总是将她捧在高处, 走路让着先儿, 挨打自己上, 从不肯让她受半份委屈。
但这两天不一样了, 他渐渐有了大太监的派头,时不时便要装出个过来人的样子,说几句忠言给她听。
陆敏笑道:“我愚笨, 不是甚懂, 许公公能否说明白点儿?”
许善凑了过来,压低着声音道:“还有一句老话儿,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以皇上待您的那份诚心,您原本是可以做皇后的,但世事不由人,谁叫您摊上陆轻歌那么个姑母呢?
既如今您再无可能登上后位,贴身侍奉过皇上的人,这辈子也绝无可能再出宫,以咱家的意思,趁着这一回采选,您倒不如押定个皇后人选,一力将她推上去,将来她感念您的恩德,势必会在登上后位后一路护着您,这样,您往后要入后宫,就会容易得多,对不对?”
陆敏算是听明白了。这老太监是想操纵采选,亲手送个皇后上去,从而大捞特捞一笔。
她道:“既萧玉环自愿放弃入宫,如今就剩下余宝珠姑娘一个人,她就是不争的皇后,这还有什么可押的?”
许善将方才李氏送给自己的银票悉数塞给了陆敏,悄声道:“三司使李密家的李灵芸姑娘,才是皇上真正看上,有意要推上皇后宝座的那一位,咱家给姑姑透个风儿,咱们一起将那位捧上去,提前押个定儿,好不好?”
他敢把太皇太后的心肝宝贝踩下去,想必从李灵芸那儿弄到了很多银子,否则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一个女官,一个太监,俩人在马车上相视一笑,皇帝的大老婆职位,便由他们俩给定下来了。
再匆匆探过一回余宝珠,又收了些银票,然后到李灵芸家,陆敏又收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贿赂,这才和许善两个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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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夜不必司寝,陆敏直接回了自己的宫女房。沐浴过后,将李氏,南阳公主,以及李密三家子送的银票全拿出来,全是卷成细长长的条子,像柄细细的如意一样,用红绸绳子扎的紧紧。
李氏给了四千两,南阳公主最小气,只给了五百两。最大的一注是李密给的,一千两的大面额银票,不过十张,卷的像支簪子一样粗,加起来却是一万两。
一万四千五百两银子,只需要买个名额就能搞定,陆敏入宫三个月,头一回发现做女官还有这等好处,拿起银票仰躺在床上,她正准备将这些跟赵穆给自己的那两万两收笼到一处,忽而便听外面春豆儿一声喊:“皇上!”
门随即一把被推开,陆敏抱着满怀的银票还不及躲藏,门已经被推开了。
十八岁的少年皇帝,头顶着宫女房矮矮的门,本黑色的修腰长袍,肤白如玉,眉浓似墨,薄唇勾着一抹笑,进门一双眸子便盯牢了她:“朕的姑姑看来今日满载而归,跟朕说说,都弄到了多少银子?”
他的小女官才沐浴过,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披散着,只穿着件白绫夹襦衣,双足赤/裸,跪坐在床上,行礼时窄窄的肩膀一缩,长发滑落下了,掩住她瘦瘦的身子。
虽才不过十月,还不到冷的时候,但连日阴雨,这种板薄壁的宫女房里又潮又冷。
满床的银票,陆敏讪笑着跪起来,一总儿捧给赵穆:“奴婢不过数了数,既是为皇上行采聘,这些银子自然都是皇上的。”
赵穆坐在床沿上,惯常拖过陆敏一条腿压在自己大腿上,略略扫了一眼,唇角绷一丝笑:“既是送你的,你收着就是,朕不缺你那点儿银子。”
是银子人人爱,既过了明路,陆敏也就不客气,欠身从抽屉里取出放银票的匣子,齐齐儿卷了进去,正准备再放回去,赵穆一伸手,却是将整个银匣全叨了过去。
三家的银子自然不一样,赵穆捡过那被卷成条,面额一千两的银票,若有所思:“李密做了十多年的三司使,家产当比朕的国库还丰,须知朕在东宫三年,也仅仅攒了两万银子,如今还全在你的小银匣里藏着,如今你成了小富翁,朕竟是个穷汉,怎么办?”
加上今夜,陆敏不贴身司寝已有两夜了。有了喘息之机后,她看赵穆也顺眼了几分,连忙捧了一句:“您拥有四海,家国天下都是您的,又何必在乎这点银子?”
赵穆十分熟捻握过她另一只脚。她有一双非常美的玉足,软而有肉,但因为时常运动的原因,足弓极弯,忽而甩摆,在雨天中分外冰冷干燥,滑溜溜的像尾鱼一样。
没有什么比男子周身的阳气更能温暖女人,所谓的阴阳调合便是如此。经过三个月的调养,比之刚入宫的时候,她面色红润了许多,身材也在由单薄贫脊的孩童体态,转而发育成玲珑绰约的少女。
赵穆双眸漫不经心滑过她衣带未着紧的胸口,玉白一抹酥胸,隐约可以看得出来与三个月前相比,那地方略丰盈了一些。
当陆高峰浴血奋战,生擒烈勒归来,看到女儿有如此大的改变,就不信他还敢嘴硬,咬紧牙关拒婚事。
赵穆亦侧歪到了床上,轻摇着银匣:“家是百姓的,国亦是百姓的,与朕并没什么干系,但若是娶了小麻姑,这些银子就全是朕的,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陆敏抽回双脚,望着懒洋洋歪躺在她床榻上的男人,小声提醒道:“奴婢们已经商议定了,李灵芸和余宝珠姑娘,将是最后定下来入宫的贵女。明日,奴婢会和许公公一同前往南阳公主府,以及李府,迎娶两位贵女,皇上,明日您就该大婚了。”
那男人凤眸半张,黑衣紧束的身子侧卧着,两条远远伸出去的腿分外修长,他忽而诡异一笑,转个话题又问:“麻姑,以你之见,李灵芸和余宝珠,谁该为后,谁该为妃?”
凡事总有长短,两个大姑娘一同入宫,虽然皆是皇帝的老婆,可一妃一后,谁该为妃,又谁该为后,按理来说该由皇帝钦点。
但皇帝总要听听身边人的话,以她们的话为参详,看那个姑娘的德行更匹配做一个皇后。许善和陆敏做为采聘的礼官,在此事上最有发言权。所以李密才会一人豪掷一万两,只为把女儿捧上皇后之位。
拿人手软,陆敏挑了许多李灵芸的优点,说道:“李姑娘温柔贤淑,性格良善,更堪为后。”
赵穆晤了一声,又将陆敏揽了过来,悠声道:“赵敬做了一辈子的皇帝,不会挣钱也不会花钱,给太皇太后造了一座太液仙境,就花去了一百万两银子。每年还要借给火州上百万两的银子,火州那么个小国,能有机会反噬我们大齐,全在于他一手饲养。
须知此番咱们与火州开战,兵备粮草能供得上,全凭李密四处找银子。但那皆是他私昧下的朝廷税赋,算不得他的功劳。
上辈子朕与火州开战之前,先抄了他的家,然后才开始打仗,这辈子朕不想那么做了,朕想哄着他一点点把银子掏出来,又不伤和气,群臣也不会记恨朕,大家都欢喜,你说是不是?”
上辈子死了之后,被余宝珠画成个大花脸,一张黄裱纸被风吹走之后,曝露在朝臣面前那张红红白白丑恶的脸,以及他们那熟视无睹的表情吓到了赵穆,他决定这辈子温和一点,但再怎么温和,心依旧是黑的。
陆敏酌言道:“李姑娘若是做了皇后,李密就是您的老丈人,老丈人为国多操劳点,也是应该的。”
赵穆笑着摇头:“无论李灵芸还是余宝珠,皆不会成为皇后。毕竟她们想嫁的,非我赵穆,而是紫宸殿里纯金雕成,九龙盘踞的那把龙椅。无论谁坐在那把龙椅上,皆是她们心目中的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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