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手中的火焰照亮了散落四处的黑羽。

　　黑暗深处，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睁了眼。

　　他的眼，是如血的红，不带半丝光泽，看向苏祈的视线里充满敌意。

　　——是冥凰。

　　苏祈第一次见他，是在云裳山，那时，他被封印在一根石柱上动弹不得。

　　如今重逢，他的处境似乎并没有好上多少。

　　苏祈走到他身前，抬起一只手，摸上他身上的锁链，忍不住嗤笑：“看来，你离了我之后，过得‘不错’？”

　　冥凰磨了磨牙：“女人，你少得意！”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可除了让锁链发出声响之外，没让自己的处境得到任何改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来的，识相点的快滚！”

　　这话让苏祈忍不住挑眉：“怎么？怕魔尊回来要我好看？你这算是在担心我么？”

　　“哈……”冥凰要笑死了，“我为何要担心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是么？真可惜。”苏祈伸手捏起冥凰的下巴，只见他的脸色明显黑了几分。

　　她没有在意，一边端详着他这张雌雄莫辨的脸，一边悠闲地继续道：“我来魔王殿，是想让魔尊为我办件事，偶然发现你的存在，本来还想顺便带走呢。可你说，不想看到我，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说是吧？”

　　话音落了，短短瞬间，冥凰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

　　要继续赶苏祈走，还是利用苏祈救他出去？

　　好难抉择。

　　倘若苏祈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么，她的实力极有可能在魔尊之上。

　　跟着她，比跟着魔尊，更无出头之日。

　　可转念一想，魔尊不允许任何人违逆他——他要他做他的护法，他不愿，便被关进了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

　　而苏祈，她虽强大也强势，但还真没怎么折辱过他。

　　苏祈没有给冥凰太多思考的时间。她说完那段话后，没过多久便背过身去，毫无留恋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然后，在她抬脚踏上第一节阶梯的同时，冥凰认命地开口：“带我走！”

　　很好，很直接。

　　苏祈唇角一牵，头也不回道：“你已背叛过我一次，让我如何信你？”

　　冥凰狠狠地咬了下唇。接下来的话，他本不愿说，可是，倘若他不说，他极有可能会失去唯一一次改变现状的机会，最终被魔尊的魔气吞噬，彻底成为他的傀儡。

　　短暂的权衡过后，为了自由，他最终选择了说：“是神兽，都能与神缔结契约，我虽堕了魔，却也是九天神兽出身。我愿与你缔结契约，从今往后，绝对服从于你的一切命令。”

　　苏祈微微一愣。

　　她想过冥凰会觍着脸来求她，毕竟，他那么渴望自由，绝不甘心被困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为了自由，他竟愿意成为她的契约兽。

　　——用自由来换取自由。

　　这觉悟够高的啊。

　　“好啊。”苏祈愉快地应着，收回了跨上阶梯的那只脚，转身与冥凰对视。

　　虽然她身边已经不缺什么人了，但是，送上门来的卡牌，哪有不收集的道理？（不）

　　总之，苏祈对这次的交易很满意，没过多久，她便在冥凰的指导下契约了他。

　　缔结契约之前，冥凰忍不住问她：“你就不怕被我的魔气侵染？”

　　“不怕啊。”她回答得毫不犹豫，“你若有本事引我入魔，便来试试。”

　　她巴不得自己堕魔呢，她若堕了魔，一定会成为史上最强的魔尊，到那时，别说是找笙歌，就算要踏平神界，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苏祈看着自己手背上一个黑色的纹印转瞬即逝，轻一挥手，轻易地震断了冥凰身上所有的锁链，同时也驱除了魔尊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术法。

　　冥凰的身子脱离石柱，无力坠落，苏祈本能地伸手接住。

　　出乎她的意料，战力强劲的他，身体并不壮实——她的手抚过他的脊背，能清晰地摸出脊椎的形状。

　　正欲扶他离开，外面忽然响起堕天有些焦急的嗓音：“苏祈！魔尊——魔尊回来了！”

　　苏祈双眼一眯，顾不上考虑冥凰的感受，直接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转过身，一跃而上。

　　她的速度很快，以至于被她抱出密室的冥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而苏祈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将他随手往地上一扔，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团黑影——那便是魔尊么？

　　显然，他刚穿过魔界之门来到这里，尚未来得及出手，麒麟和堕天都还好好的。

　　见她出来，堕天立刻躲闪到了她的身后，麒麟则早已变回原形，正警惕地盯着黑影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虚无缥缈的黑影有了形状，隐约可见一个人的轮廓。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极其诡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九天上神，妖神之首，天狐神女——只带了两个人，也敢来我这魔王殿？还抢走了我的护法，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苏祈懒得与他废话：“来得正好，帮我办件事。”

　　“帮你办件事？好大的口气！”魔尊见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懒得继续废话，直接一团魔气朝她扔了过去，“找死！”

　　第一次与魔尊交手，不知他用了几成力量，也不知双方实力究竟差多少，苏祈别无选择，只能全力应战——她尽情释放自己的神力，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眸顷刻间变作了如血的红。

　　神力如海浪一般朝四周扩散，将整个魔界第十三层的魔气都压下去几分。

　　就在魔尊的魔气即将撞上她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气浪从她身上爆发出来，轻易将魔气击溃，然后继续朝魔尊袭去。

　　气浪是纯粹的神力，不掺杂元素之力，本应没什么杀伤力，却在撞上魔尊的那一刻，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魔尊的护盾在苏祈的神力冲击之下形同虚设，他惨叫着倒飞出去，黑色的血洒了一路。

　　苏祈愣愣地看着他飞走的方向，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行！他现在还不能死！她还需要他帮忙找笙歌呢！

　　这样想着，在堕天和冥凰惊愕的视线里，她以最快的速度腾飞而起，“刷——”的一下追上魔尊尚在空中倒飞的身体，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魔尊周身萦绕的魔气已被神力冲散，魔气覆盖下的样貌若隐若现。

　　苏祈揪着他的衣襟，又借着惯性飞出一段距离后，稳稳落地，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魔尊喷出一口血来。

　　她本能地偏头闪避，余光瞥见魔尊背后出现了一团黑气，忍不住皱眉。

　　魔界之门？想逃？！

　　她揪着魔尊衣襟的那只手不由地紧了紧：“不想死的话，帮我办件事。”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她便意识到了不对——魔尊被她重伤，吐血都来不及，又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开启魔界之门？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手从越旋越大的门里伸出来，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扎进了魔尊的后背！

　　魔尊：“？！”

　　染血的指尖从魔尊的胸口处探出，锋利的指甲是瘆人的漆黑，却不知为何，给苏祈一种熟悉的感觉。

　　苏祈皱眉松开魔尊的衣襟，任由他的身体无力倒下。

　　杀了他的那只手，从他身体里滑出来，手掌之中，赫然是一颗漆黑的心脏，被捏得变了形状。

　　苏祈沉默地看着这只手的主人从门的另一侧跨进来。

　　他绝美的容颜，即便在黑暗中，也是那么耀眼。

　　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披散在他的肩头。

　　他长长的眼睫一颤，抬眸与苏祈对视，片刻之后，牵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带着些许邪气的笑：“好巧啊，主人。”

　　说话间，他手上稍一用力，便将手中那颗魔尊的心脏捏了个粉碎，漆黑的血溅上他绝美的脸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诡艳。

　　魔界之门没有因为他的穿越而关闭，没过多久，又一个人钻了进来，是花月。

　　然而，此时此刻，苏祈已经注意不到花月的存在了。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似乎又变了许多，可究竟哪里变了，她依然说不出来。

　　只能说，是一些内在的东西。

　　其实，早在他堕魔的那一刻，她便隐隐有所觉察。

　　堕魔后的他，还是那么美，或许变得更美了，可同时，他也丢掉了一些东西。

　　他的低调谨慎，他的小心试探——有了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后，这些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他变得胆大妄为，变得自信张扬。

　　他不再抬头仰视她，而是试图平视她，同时，试图让她也平视他。

　　“笙歌……”苏祈抿了下唇，在寻他途中想好的话，忽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笙歌放下他那只捏碎魔尊心脏的手，任由黑色的血液沿着他的指尖滴落。

　　他深情凝视着苏祈的脸，恨不能抱她、吻她，将她彻底变成他的人。

　　可他怎能用这双沾染着污血的手去触碰她呢？

　　早知如此，他便用其他的方式杀魔尊了。

　　暗暗叹了口气，他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却忽然皱了下眉，染血的那只手不太明显地痉挛了一下。

　　短短瞬间，他收敛了眼中所有的深情，看着苏祈的视线瞬间冷下。

　　片刻之后，是他不带半丝情感的声音：“我杀了魔尊，从今往后，我便是魔尊。这里是我的寝殿，不欢迎神——妖神大人，您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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