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男孩儿,身上穿着肥大的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整个人瘦的好像都只有一副骨头架子一样,蜡黄的小脸儿这时候满是泪痕,跪在地上,默默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人。
高进忠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已经跪了两个时辰的小主子,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声息的娘娘,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但还是忍不住走进去,在男孩儿不远处站定。
“小主子,娘娘已经走了,您……节哀!”
高进忠这句话说的有些吃劲,在他的印象中,只记得眼前这个人坐在皇位之上,雷厉风行不怒而威的模样,似乎已经忘了很多年前他也有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男孩儿眼睛直直的看着女人,似乎想记住她最后的模样,今天晚上,他失去了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看见男孩儿扶着床帮支着身体要努力站起来,高进忠急忙小跑过去,扶着男孩儿站了起来。
男孩儿低头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给他揉着膝盖的高进忠一眼,张了张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冷宫只剩我一个人了,你如果有更好的去处,就走吧。”
高进忠手下一抖,力道忍不住重了几分,疼的男孩儿忍不住发出了声音,这才让他回过神来,急忙松开了手。
“小主子放心,娘娘虽然不在了,可奴才会一直陪着您的,直到您不需要奴才了,奴才就您一个主子。”
男孩儿低头看了高进忠一眼,看到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坚定和忠诚,嘴角慢慢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也让高进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不记得当年是不是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当时才十几岁的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犹豫过,毕竟他当时还年轻,心里对未来应该还存在着无数的幻想,一辈子待在冷宫,应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但是好在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若不然后面也就没有了能让大周朝中无数重臣都要给三分颜面的崇元帝心腹太监总管。
男孩儿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的隐隐绰绰的丝乐声,不由转身往外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天上已经接近满轮的圆月,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怅惘。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往年就算条件再差,娘亲也会给他弄上一些好吃的,虽然那些吃的都已经凉了,甚至有的都只是一些碎屑,一看就知道不知道是谁吃剩下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挑过什么,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娘亲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给他弄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可是今年,那个会笑着叫自己小九,会把自己抱在怀里,会在油灯下会自己缝补衣物的娘亲,再也没有了。
男孩儿仰了仰头,努力让自己想要滑落的泪水倒流回去。
娘亲说过,他是男子汉,不能哭,更何况他就算是哭,唯一会心疼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又能哭给谁看呢。
高进忠站在男孩儿后面,眼神里透露出浓浓的担忧。
他不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是作为一个跟在未来崇元帝身边四十多年,对崇元帝的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意思都了如指掌的心腹太监来说,他觉得这个时候小主子需要的是安静,自己就站在这里,不去打扰就好。
不过,很显然,高进忠了解的是几十年或者至少是十几年后的人,现在才刚满六岁的小男孩儿,显然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喜行不于色的地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高进忠愣了愣,有些没回过神来,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他哪里会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没有听见高进忠的回答,男孩儿眼神直直的看着远方,似乎要透过层层宫墙,看到那喧嚣热闹的地方。
“可真热闹啊!”
男孩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是平淡,但是高进忠却从中听出了无限的心酸和苦涩,墙内是一个人的孤单,墙外是一群人的狂欢。
高进忠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等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追随崇元帝离开之后,为什么睁开眼所在的地方不时阴曹地府而是四十年前,但是既然自己回来了,那就该有回来的意义,就应该让他年幼时不因亲情而失落,年长后也不因爱情而颓唐。
宫宴之上,乾和帝今日显得也颇有兴致,瞧见下面临王和卫国公的小互动,笑眯眯的开口说道:“朕听说临王府现在成了卫国公府的恩人?”
乾和帝这话一出,下面的那些王公大臣都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卫国公江昊突然被皇上密召回京,这些大臣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都是在江昊面圣离宫的时候才得知消息,自然对卫国公府也就多了几分关注,关于卫国公府派出卫南军寻找卫国公府嫡女的事情,该知道的其实都知道的差不多。
江昊也没想到皇上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瞒过皇上的眼睛,更何况和临王府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一些,能过得了皇上的眼,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是最好不过了。
“临王妃救了小女,臣还未来得及去临王府致谢,就先用这杯酒谢过临王。”江昊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冲临王遥遥举起。
临王自然不能推拒,也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高座上的乾和帝见到两位重臣这么和谐的场面,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对他们结党营私的担忧,反倒是对着江昊半开玩笑的说道:“江爱卿一直在南疆为我大周戍守国门,卫南军无一不是战场上的精英,今天府上的人倒是让临王府的人给救了下来,回头你这卫南军的威名就该遭到怀疑了。”
“是臣的疏忽,小女本是为了为微臣祈福才会出城,没想到竟会出此意外,臣膝下唯有此一个嫡女,经此一事也是万分后怕,已经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个护卫寸步不离。”
乾和帝笑着点了点头,“可是早该这么做,若不然你这嫡女出了意外,回头那刘大头就该哭着上京找朕要个说法了,堂堂天子脚下,竟会出现这般胆大包天,目无法纪之人!京兆尹,你就是给朕这么管治的望京?”
后半句话,乾和帝的言语中带上了几分戾气。
江昊神色未变,似乎未曾被乾和帝的怒火所吓住,但后面的京兆尹则是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色仓惶,“微臣有罪,求皇上恕罪!”
“你自是有罪,若是卫国公府的嫡女因着你的管治不利而出了意外,朕看你有何颜面去面对卫国公。”
京兆尹心下一紧,抬头看向坐在乾和帝左手下的江昊,目露哀求之色。
“卑职有罪,疏于管理,让卫国公府嫡女陷入险境,卑职对不起卫国公。”
“于大人严重了,小女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此事也都是因为那些贼人太过大胆,于大人无需太过自责。”江昊微微侧了侧身子,皇上还在上面坐着呢,他可是受不起三品京兆尹的这一跪。
“堂堂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可见平素里那些各地州府折子里所写的各地升平到底有几分是真,莫不是以为朕待在宫里,便如聋哑之人,只能由着他们随意糊弄了不成!”
乾和帝突然沉下脸来,在台下文武百官意料之外的突然发起火来。
虽然有些不明其因,但是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蠢人,不由分说纷纷起身跪下,“臣有罪——”
“有罪!有罪!一个个自称有罪,那就跟朕好好说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罪,定国公,你先说!”
乾和帝的话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谁都不知道皇上这次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发难,而且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看起来竟然像是针对满朝文武。
定国公莫擎天愣了愣神,没想到自己会被第一个点名。
四大国公府在大周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换句话说,有四大国公府守护在大周四方,才能护佑大周子民安全,延续大周百年荣耀。
和卫国公府的卫南军一样,定国公府历任子孙也都在定北军中历练,只是因为十几年前,北方的游牧民族和大周签订了百年友好条约,所以定北军就不像卫南军那样需要时刻防范敌袭,定国公也不用像卫国公那样长期戍守边关。
莫擎天脑子里飞速想了想自己回京后的这十来年,定国公府一直安稳低调,除了必要的一些人情往来,他特意嘱咐了家里人不要做出一些拉帮结派的事情,毕竟四大国公府看起来有多繁荣,私下里被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皇上眼的事情,定国公一张老脸都皱成一朵花了,还是想不到该说什么。
乾和帝瞧见莫擎天那副纠结的表情,冷哼一声,“一个一个的就会这么敷衍朕,这天下之事,朕知道的恐怕还没有你们知道的多,朕能做的事情恐怕还没你们能做的多,这天下到底是朕的还是你们的?”
这话可是严重了,一不留神就跟谋反沾上边了,哪个敢这么承认,全都俯身在地,齐声道:“臣等不敢——”
“一个个欺上瞒下,朕看没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乾和帝说了那么一通,感觉心头的怒火也发泄的差不多了,扫了一眼下面一个个低头俯身的大臣,在那些人忐忑不安中终于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
“任命卫国公江昊为钦差大臣,前去江淮一带巡查,务必给朕深查狠查,朕要的是能为天下为百姓谋福祉的清官好官,不是一群贪财好色的酒囊饭袋!”
“臣领旨——”江昊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脸上没有一点儿惊讶,双手微微举过头顶,领旨谢恩。
而反观其他的大臣,一个个面色复杂,别管在哪朝哪代,为官者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为民谋福者少之又少,历代君主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以至于要掀起整个朝堂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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