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 黛玉又陪着太后饮茶说话。直到淑妃等人都告辞了, 太后还留着她不放, 可见恩宠。终于太后的贴身宫女笑着过来提醒了:“太后, 该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起身看围猎, 仔细到时候精神头不好。再者, 林姑娘也该歇息了。”
闻言, 太后打了一个呵欠,笑着对黛玉说道:“倒是哀家的不是,忘了你今日才过来, 路上一定累坏了。”说着执起她的手道:“好啦,回去歇息吧,明日再来陪哀家。你的帐篷就在我后面不远处, 近得很。哀家着人送你过去。”
黛玉点头答应, 告别太后出了帐篷。一个宫女将她送出门外,微笑着说道:“林姑娘跟奴婢来吧, 你的侍女已经在帐篷里等着你了。”
黛玉道:“那就劳烦姑姑带路了。”
宫女忙笑道:“奴婢份内之事, 怎敢说劳烦?”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每个帐篷门口都挂着橙黄色的灯笼, 在凉沁沁的夜风里摇晃着。夜空是澄澈的墨蓝色, 星子特别闪亮。银河悬挂在夜空当中, 宛如一条银色纱带,璀璨至极。马蹄声嘚嘚的不绝于耳,那是巡夜的侍卫还在四处巡视着。身上银色的盔甲, 也在月色底下闪闪发亮着。
宫女引着黛玉绕过太后的大帐篷, 朝着后方走去。刚走没多久,迎面便走来一行人。领头的那个女子黛玉熟悉得很,正是那思雅郡主。
陈思雅穿着玫瑰红色的窄袖上衣,腰肢用宝蓝色宽腰带束得细细的,下方月白色罗裙只到脚腕处,露出脚上穿着的小羊皮靴子。她挽着高高的发髻,几乎没有戴首饰,只插了一根羊脂玉伏牛望月簪子,手里拿着马鞭。看起来,似乎是骑了马之后的样子。见到黛玉,她神情淡定,停下脚步来开口喊道:“林姑娘。”
黛玉看向陈思雅,屈膝施礼道:“林黛玉见过郡主。”
陈思雅点点头道:“什么时候来的?”她的态度看起来很是不错,似乎将两人之前的恩怨抛到脑后了。但黛玉并不敢掉以轻心,总感觉陈思雅这个人,就是一条在暗地里吐着信子窥视着自己的毒蛇。见陈思雅询问,她便回答道:“回禀郡主,民女是下午时候来的。”
陈思雅道:“这半日你都干了些什么?可有去骑马走一走?”
黛玉道:“民女并不会骑马,这段时间一直在帐篷里陪着太后娘娘说话。”
闻言,陈思雅愣了愣,而后笑道:“太后可真是喜欢你,竟然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
黛玉听了这话,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难道说是的,太后的确喜欢我吗?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幸好陈思雅似乎也没有想要她回答,又道:“你自便吧,我要回去歇息了。”说着,迈步擦过黛玉的肩膀,扬长而去。黛玉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无端端看出了一种萧瑟的感觉。
宫女引着黛玉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顶蓝白色小帐篷前方,停下脚步说道:“林姑娘,就是这里了。今夜要用的热水想必已经送进去了,明日洗漱的热水和早膳,也自有宫女会送来。”
黛玉点头道:“多谢了……”她突然想起来该给些赏钱,可是自己身上哪里带的有银子呢?她正欲唤墨香,那宫女却已经施礼之后,疾步离开了。见此情景,黛玉也只得作罢了。
黛玉走进帐篷,看到墨香正坐在矮桌之后,手撑着下颌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桌上纱灯的光暖暖的照着,她的轮廓看起来十分温暖。见状黛玉便笑着说道:“累坏了吧?倒是我耽搁你睡觉的时间了。”
听到黛玉的声音,墨香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姑娘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么?可有人难为你?”
黛玉摇头道:“哪有人会难为我?你不必担心。”
外面虽然秋风萧瑟,帐篷里头却是温暖如春。主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黛玉便有些睁不开眼了。墨香忙端来热水给黛玉洗漱,又忙着去铺陈被褥。这帐篷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分为里外两间,被一架八扇的大理石山水屏风隔开。外间有桌案柜橱等物,里间摆着一张绣床,被褥齐全。墨香本欲在踏板上将就一夜,黛玉却道:“何必如此?这草原上不比在家里,仔细受了风寒,你与我一起睡便是了。”
墨香踟蹰着说道:“这哪里像话?”
黛玉说:“出门在外,不必讲究那些。你若执意不肯,我晚上怕是要一夜睡不好了。”
见黛玉如此说,墨香只好答应了。主仆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听着帐篷顶上盘旋不断的呜呜的风声,很快便睡着了。
清晨,黛玉是被外面的马嘶声吵醒的。此时墨香早已经起身了,黛玉笑道:“怎么不叫醒我?”
墨香道:“看姑娘睡得熟,奴婢不忍心叫醒你。太后也专程派人来说了,说姑娘昨日赶路肯定累坏了,今天便好好歇息,待会儿过去用午膳便是。”
黛玉此时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趿上鞋子,道:“虽然太后宽容,但我怎么好中午才过去?还是早些去才好。否则,倒是显得不恭敬了。”
墨香听了这话,捧着一只金漆托盘过来,说道:“这里是太后派人送来的衣裳,姑娘穿这一身出去可好?”
黛玉看那托盘里,衣裙鞋子俱全,与寻常自己所穿的样式大不相同。衣裳是窄袖的,裙子也有些短,跟昨日思雅郡主所穿的衣裳有些相似。颜色便是淡雅的雨过天青色,另外还配有鸭儿黄色的宽腰带。鞋子是一双小鹿皮靴子,样式很是精致。墨香道:“这约莫是骑马穿的,姑娘从没这么穿过吧?”
黛玉点了点头,道:“莫非太后要带我骑马?这我却是有些不敢。”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生出一丝跃跃欲试来。到底年纪不大,乐意尝试新鲜事物。
墨香一边服侍黛玉更衣,一边笑着说道:“姑娘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敢不敢?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是身在这样的草原上。不试着骑骑马,实在是太可惜了。便是奴婢,也想尝试一下呢!”
黛玉道:“这有何难?我若是有机会学骑马,便也带着你一起就是了。”
墨香忙摇头道:“奴婢只是说说而已,哪里敢真的去骑?”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的换好了衣裳,墨香看着换上骑马装的黛玉,眼露惊艳之色,道:“姑娘穿上这一身衣裳,竟有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气质,实在是好看得紧。”
黛玉本来身姿娇弱,气质高雅。今日穿上这一身类似男儿装扮的衣裙,竟给她添了几分飒爽风姿,显出与往常不同的丽色来。尤其是那宽宽的腰带束在身上,愈发显得她腰肢不盈一握,动人极了。
离开自己的帐篷,黛玉呼吸着草原上清晨清新至极的空气,来到了前方太后的大帐篷外面。她看到此处守着的侍卫太监似乎比昨日更多了一些,只以为规矩如此,没有朝其他地方想。待到进到帐篷里面,一眼她便看到太后身旁坐着一位身穿明黄色衣裳的男子,顿时心里一惊,这才明白,为何外面多了侍卫守卫。她忙收敛神情,恭敬跪下,口中说道:“民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次见到这个国家的主人,黛玉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不安。她垂着眼睫看着地上的绛红色地毯,那一丝丝华丽的淡金色花纹,觉得似乎有点儿眩晕起来。幸好,很快她便听到了皇帝威严里带着柔和的男声:“免礼平身。”
黛玉站起身来,听到皇帝又说道:“你便是林如海的女儿?”
黛玉还没有开口,便又听到太后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嗔怪的说道:“皇帝不要吓着我玉儿了,有什么话,让她坐下再说。”
黛玉忙道:“民女不敢。”
太后朝着她招手道:“过来哀家身边坐着,有什么敢不敢的?哀家说你坐得,你便坐得。”
皇帝闻言,也朝着黛玉点点头道:“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去太后身边坐着吧。”
听了这话,黛玉方才动身,走到太后身旁,被她拉着坐了下来。
皇帝大约三十来许的样子,五官跟朱梓弈有些像,却更显得刚硬一些。黛玉低着头不敢朝他看,也因此,错过了他眼里一丝惊艳之色。
待到黛玉坐定,太后和皇帝以及坐在他身旁的淑妃又开始说起话来。黛玉原以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会说些什么呢,细细听来,也不过是一些家常话罢了。皇帝问太后晚上睡得可好,用膳用得可香,又说自己打了几只皮子生得极好的狐狸,送给太后做衣裳是好的。黛玉听着听着,心里的紧张便渐渐的消减下去了。原来皇帝,其实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几人说着说着,又将话题引到了黛玉身上。听到太后说极喜欢黛玉陪着自己之后,淑妃突然笑着说道:“既如此,太后何不将林姑娘接到宫里去?正好臣妾也觉得寂寞得紧,若是多一位姐妹相伴,想必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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