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仪跟着赵崇芳走进锦和殿时, 就听到赵崇瑾和太后正吵得厉害。

　　“哀家不管, 这白兰已经与你有了肌肤之亲, 你就得把她纳入府中。”

　　“我再重申一遍, 昨夜我根本没碰她！”

　　“今早你皇兄从雍王府回来就来跟哀家说了, 他明明都瞧见白兰不着寸缕躺在你床上, 你府里的下人也都见着了, 难不成你毁人家清白后，就不想负责？”

　　“负责？母后，别说我昨晚并没碰过她。就算有, 凭你们使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会娶她的！”

　　“大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有你这么和自己母后说话的吗？”

　　赵崇芳及时进去, 制止了他们这场争吵。

　　“母后, 皇弟，你们何必吵得这么激动。”赵崇芳拍拍赵崇瑾的肩膀, 又转头对着太后说：“母后, 您头疾才刚好, 千万不可以太过动气。”

　　太后抚着胸口, 跟自己的大儿子抱怨起来。“皇帝, 你要好好说说你这弟弟, 哀家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赵崇瑾觉得太后简直不可理喻，“为我好？所以你们便设好圈套让我往下跳？”

　　太后一怒之下, 重重地拍了椅子把手, “哀家这不是愁着你的子嗣问题？你不要白兰也行，户部王尚书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六，你把她纳入府去，当个侧妃！”

　　“我不要。柳儿就算一辈子一无所出，我也只要她一个人！”

　　“放、放肆——”太后话说一半，整个人却突然抽蓄起来，最后像是支撑不住，捂着胸口倒下去。

　　“母后！”

　　“太后！”

　　赵崇芳和秦昭仪赶紧上前查看，赵崇瑾梗着脖子，忍不住看一眼，发现他母后不似作假，才匆匆地上前。

　　他和赵崇芳两人扶着太后进寝宫歇息，并急忙传召太医前来诊脉。太医诊断后，只说太后是一时激动，才导致怒火攻心，晕厥过去。

　　赵崇芳让太医下去开药，赵崇瑾却四处张望，赵崇芳知道，他这是在找杨柳。

　　刚才杨柳和他在锦和殿门外大吵一架后，便躲进房里不出来。

　　如今太后被气晕过去，赵崇瑾也是满腹郁闷。

　　赵崇芳正想安慰他几句，曹知海却捧着一道折子走进来。

　　他进门后对赵崇芳和赵崇瑾跪下，“奴才参见皇上，雍王爷。”

　　“平身，有什么事？”

　　“启禀皇上，山西来的急报，章世帛章大人在山西境内路遇山贼，被刺身亡！”

　　章士帛竟然死了？

　　“王爷，您是觉得章大人之死可能有蹊跷？”

　　范晔还没回来，今日在锦和殿得知章世帛意外去世的消息后，赵崇瑾便把工部尚书宋玉召进府里。

　　这宋玉之前任过翰林院学士、工部侍郎，这两年才荣升工部尚书。当他还在翰林院之时，便已当过几年赵崇瑾的幕僚。此人灵活机敏，做事又胆大心细，深得赵崇瑾器重。

　　宋玉跟着赵崇瑾多年，自然熟知他的想法。

　　“王爷，您觉得章大人之死，会跟扬州的事有关吗？”

　　赵崇瑾也说不准，“扬州之事已过数月，可本王总隐隐觉得，这事还没完结。”

　　宋玉倒是觉得赵崇瑾多虑了，“王爷，如今平王爷已被皇上命去守先皇陵墓。下官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之前裴仁志在金銮殿上公然说您与薛将军私通调兵一事，可这毕竟只是流言蜚语，并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事是真的，只要没有证据，那便只是谣言。”

　　赵崇瑾神色复杂地看宋玉一眼。他写信给薛南一事，从头到尾就只有四个人知道：他、章世帛、杨柳和赵崇德。

　　赵崇德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章世帛想用此事促使他撤退金陵的那支援军。

　　前阵子流言四起，赵崇瑾便一直认为是赵崇德想报复他。可当初那信已被自己销毁，章世帛也向他发过誓，绝对不会向旁人透露半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章世帛竟然死了！赵崇瑾总觉得，扬州一案背后那只黑手，一直潜伏在他周围。

　　“宋玉，你相信一个代天巡狩的钦差，会死于一帮山贼之手吗？”

　　“这……这事不好说啊！”章世帛虽说是钦差，但山西毕竟山高皇帝远，一帮不长眼的山贼意外袭击钦差，这种事也不能说没可能发生。

　　“宋玉，你给我去查两件事。一是我要知道章世帛遇袭的来龙去脉，而是你给我查清楚，说我私通薛南的流言，最开始是从哪里出来的。”

　　“是，王爷。”

　　夏日炎炎，赵崇瑾一踏入这院子，就是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脚下的地都布满落叶灰尘，几棵榕树连天蔽日，像是把这里所有的生机都吸干，四周找不到任何盎然的花草。

　　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赵崇瑾循声走去，就见一个瘦削的男子只穿着袭衣，双眼蒙着布巾，正追逐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婢女。

　　“小宝贝，看你往哪跑！”

　　那婢女回头看他，并未注意到赵崇瑾，还边往他这边跑过来。

　　“啊！”婢女突然瞧见陌生人，刚惊呼一声，蒙面男子却往这边扑来。

　　他搂住赵崇瑾，“宝贝，我抓到你啦。”

　　赵崇瑾气得直接扯下他的布巾，“你究竟在干些什么，老七？”

　　赵崇德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这双眼斜瞥着赵崇瑾。

　　“不得了啊五皇兄，你竟然能够进来这里？二皇兄的狗居然没能拦得住你么？”

　　“我自有我的办法。”

　　这院子就建在皇陵旁边，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赵崇芳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这院内。

　　赵崇瑾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看守赵崇德这队士兵的将领洪卓亮，他的兄长当年曾在赵崇瑾麾下当伙头军，后来惨死于战场之上。后来回到京城，当时还是五皇子的赵崇瑾，对于在那场仗役惨死的军人，全部都送去抚恤金。他见过洪卓亮，对方为了报答他当年赠金之恩，便答应偷偷放他进来。

　　可他没想到进来后，竟然看到赵崇德如此荒唐的场面。

　　赵崇德把那婢女拉进怀里，一只手摸着她的脸，一点都不把赵崇瑾放在眼里。

　　“事到如今，五皇兄还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看我过得有多快活吗？”

　　那婢女一听赵崇德叫对方五皇兄，已经吓得直打颤。“王、王爷……”

　　“怕什么，他是王爷，我也是王爷，你有什么好怕的！”

　　赵崇德捏住她的下巴，赵崇瑾看不下去，他上前打掉他的手，对着那名已经惊慌失措的婢女道：“你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过来。”

　　“是、是！”得了大赦一般，那名婢女快步疾走，立刻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呿。”赵崇德意兴阑珊，他一屁股坐在石椅上，抬起头望着赵崇瑾，“五皇兄今天是想替你那位好哥哥来看下我死了没，对吗？”

　　“老七，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你觉得我就真的那么无情无义？”

　　若他真的想害赵崇德，当时在漕帮大宅里，他便能一剑结果了他。

　　赵崇德盯着他许久，最后用手抹了下脸，“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崇德被抓的当晚，赵崇瑾也替杨柳挡了任沅的一刀。就在赵崇瑾昏迷不醒之时，章世帛却接到赵崇芳的命令，火速押解杨州一案相关人员上京。等赵崇瑾回到京城后，赵崇德被关在大理寺，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探望。所以，自扬州之后，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赵崇瑾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写信给薛南一事，是你泄露出去的？”

　　他观察到赵崇德听到这话时双眼微瞪，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没有，由始至终，我要报仇的对象是赵崇芳，不是你。”

　　赵崇芳当年害了他生母梅妃，他宁愿拼着闲散王爷不做，也不能让赵崇芳坐稳这个皇位。

　　而赵崇瑾，他向来恩怨分明。平心而论，赵崇瑾对他还是不错。在得知扬州一案的背后，赵崇芳的目标竟然是赵崇瑾，他更加不可能把这事张扬出去。

　　不过说起来赵崇瑾会突然来问他此事，莫非……

　　赵崇德忽然勾起一抹笑，“五皇兄，莫非如今外面盛传你与薛南勾结，在扬州时有意私调江都大营的兵马？”

　　“如果是你在背后搞的鬼，那我劝你最好尽快收手。”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赵崇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赵崇瑾皱紧眉头，“有什么好笑的？”

　　“好笑！当然好笑了！”

　　赵崇德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赵崇瑾也不急，他在一旁冷眼看着赵崇德笑。等到赵崇德笑够了，抬起眼看他。

　　那眼神里，既带着同情，又带着怜悯与些许不可见的恶意。

　　“五皇兄，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我笑你呀，你的亲哥哥做了那么大一个局，为的就是将我，和你一网打尽！”

　　“老七，我已经跟你说了，这种大不敬的话不要随便说出口，你如今已在守皇陵，难道不知诲改吗？”

　　这话激怒了赵崇德，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上苍道：“不知诲改？他赵崇芳害死我娘，为何他能坐稳这皇位？这世间还有没有公理了！”他又将手指向赵崇瑾，“还有你，你以为你那哥哥真的当你是亲生弟弟吗？你问问你的枕边人，你费尽心思才娶到手的雍王妃，你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吗？”

　　赵崇瑾脸色大变，他一把扯起赵崇德，一字一句地道：“赵崇德，我警告你，你随意别信口开河，污蔑他人！”

　　“污蔑？”赵崇德任他抓着，“五皇兄，你也真够可怜的。你连天天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都不清楚，还把她当宝似的捧在手心里。”

　　赵崇瑾抓住他的手已经微微泛白，“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说！”

　　“好，我说……”

　　赵崇德凑近他耳边，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最不堪的真相。

　　上方屋檐处，一抹黑色身影悄悄一闪而过。

　　“皇上，雍王私自去皇陵与平王见面。”

　　龙案前，赵崇芳放下折子，低沉的嗓音里透露出一些危险的气息。

　　“朕不是下过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去见他。赵崇瑾怎么进得去？”

　　来禀报的侍卫如实回答：“把守卫队的将领洪卓亮当年曾受过赵崇瑾的赠金之恩。”

　　赵崇芳微眯着眼，“既然如此，那洪卓亮这人也不必留，给朕杀了。”

　　“是。”

　　“另外，通知仇剑星，计划可以提前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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