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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百三十 章

高门庶女 秀木成林 4543 2021-03-30 09:44

  六月十五, 午后, 建德帝正于宣德宫召见阁臣。

  这两个阁臣, 一个名陈书义, 一个名张南元, 二人皆是是铁杆的保皇党, 眼见建德帝龙体渐安, 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二人恭敬禀事之余,难免暗暗欢喜。

  建德帝对这两个心腹, 也是印象颇佳,待诸般事宜议罢,他没有立即挥退二人, 而是呷了口茶, 继续闲话几句。

  皇帝这般恩宠,对臣子来说, 实属荣耀, 张陈二人压下激动, 毕恭毕敬回了话。

  正在这个君臣和乐的时候, 建德帝的话语却倏地顿了顿, 半响, 他眉心紧蹙,抬手去抚一边额头。

  “陛下?”陈书义张元南见状心头一紧,忙急声探问, “陛下可是龙体不适, 可要召御医?”

  只是,二人问话尚未结束,建德帝的龙体却突兀一歪,重重侧倒在御案上,他倒下的位置很靠边,身躯立即顺着案沿,向地面滑下去。

  “陛下!”

  “陛下!陛下!”

  殿中所有人悚然一惊,梁安已惊呼着扑过去,他站立的位置不远,堪堪在建德帝落地之前,将人扶住。

  梁安低头一看,建德帝面如金纸,唇色煞白,与方才模样判若两人。

  他心跳漏了一拍,忙抬首急急呼道:“来人!快去召御医!快去!”

  骤然慌乱的大殿中,立即奔出几名御前太监,撒开脚丫,不要命的往外奔去。

  *

  事发之时,赵文煊正等着宣德宫一侧的候见处,与他同在的,还有不少朝臣,以及越王。

  这候见处,就在宣德宫的一处偏殿,离正殿不远,因此那边的骚动,很容易便被候见处诸人察觉。

  梁安最后一句疾呼,尖锐而高亢,几乎要破音,赵文煊一侧头,隐隐也听见了,他倏地抬眸。

  他侧头,刚好与越王的眸光对上,二人相视一瞬,同时站起,疾步出了候见处,急急往正殿而去。

  赵文煊眉心紧蹙,在他记忆中,上辈子建德帝是七日后才驾崩的,之前一切正常,并无任何病卧情况。

  难道这辈子有了变化?

  答案是肯定的,秦王越王一马当先,后面紧跟着十数个官员,一行人抵达正殿,便得到建德帝确实突然倒下的消息。

  越王秦王心头一凛。

  建德帝已经被小心抬回寝殿,一行人立即赶上去,赵文煊、越王,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入内候着,其余人便忐忑等在外头。

  殿内气氛极其压抑,垂首侍立的宫人太监虽勉力镇定,但面上隐隐带着慌乱。

  御前伺候固然凌然于众人,只是建德帝这棵大树一旦倒下,依旧树倒猢狲散,一朝天子一朝臣,近身伺候的人同样不例外。

  赵文煊环视一圈,面色愈发凝重,脚下不停,直奔里头的龙榻而去。

  明黄色的龙榻上,建德帝面色煞白,甚至隐隐带着一层灰色,身上衣裳来不及更换,只双目紧紧闭合,一动不动。

  这情形,是个人见了,都知道皇帝要不好,赵文煊心中倏地一沉。

  越王亦然。

  赵文煊蹙眉,“梁总管,御医何时能到?”

  梁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仔细算计了御前太监脚程,又算了算行宫太医署的距离,难掩焦虑,“回殿下的话,约摸还要一刻。”

  现在焦急也无用,只能静静等待御医赶到。

  在御医赶到之前,太子先来了,他面上血色尽失,看着竟比榻上的建德帝好不了多少,抬眸瞥向两个弟弟时,目光有深深的忌惮。

  压抑的氛围,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好不容易,终于把御医盼来了。

  老御医是被强壮的御前太监背着奔过来的,虽很颠簸,但必自己跑好多了,他一落地也顾不上给皇子们请安,便连爬带滚来到龙榻前。

  一看清建德帝的龙颜,老御医心中咯噔一下,他赶紧上前,给皇帝请脉。

  指下脉象浮且缓,无力而紊乱,夹杂无规律停顿,老御医又赶紧探了探建德帝呼吸,皇帝鼻下气息极浅极急。

  皇帝这是要不好了。

  老御医颤抖收回手,额间瞬间沁出密集汗珠,顺着脸上深深的沟壑而下。

  “诸位殿下,陛下乃脑卒中之症,情况万分凶险,微臣要立即为陛下施针。”老御医语气急促,当机立断。

  脑卒中,就是中风,皇帝对自身的安保工作,还是做得非常到位的,这次突然倒下,是自身之病所致。

  建德帝病况来势汹汹,施针是唯一能试图挽救的机会,这里人太多,老御医不放心,他一边飞速翻开针包,一边蹙眉扫了眼左右。

  赵文煊不待老御医把话说完,便立即沉声道:“诸位,我等且先暂退。”

  这话太子越王也要说,可惜被抢了先,二人虽心中不悦,但此时绝不能不识大体,因此立即同声附和。

  诸人鱼贯退出内寝,沉默候在外殿。

  老御医这套针法十分复杂,内殿很久没传出动静,不过门帘子却是半开的,诸人可瞥见里头忙碌的景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陆续续又有重臣获悉消息,户部尚书廖令安、庆国公章今筹、武安侯顾青麟、安阳伯靖海伯等人,马不停蹄赶到。

  这些人都能入殿等候,还有更多的朝中文武,俱已等在殿外广场。

  大殿内外气氛沉凝到了极点,人头黑压压一片,却鸦雀无声,诸人屏息而立之余,忍不住暗暗揣测,这是要变天了?

  不过这也不好推测,毕竟,这数年间,建德帝好几次病重垂危,最后都挺过来了。

  难说得很。

  在朝中文武来得差不多的时候,缓半拍接到消息的后宫妃嫔也赶到了。

  说是后宫妃嫔,其实来的也仅有皇后与张贵妃二人罢了,其余人等,早如同虚设多年,即使知道了消息,也不敢冒头往这边凑。

  张贵妃先来的,这位一贯雍容美丽的贵妃娘娘,不待轿辇停稳,便急急下了辇就奔进殿,她惊慌失措,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好在旁边有宫人及时搀扶,才免了重重扑倒在地的命运。

  她是真担忧建德帝,连越王这么大一个儿子也视而不见,直直就往内寝而去,见里头在施针,她也不敢进去打搅,只焦急地来回踱步,一张温柔似水的俏面,早失去了往昔淡定从容,急切担忧之色难掩。

  皇后后脚赶到,她腿脚不好,是被背进门后,再放进轮车坐着,由宫人小心推过来的。

  皇后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因赶得急,她没有均上厚厚的脂粉,蜡黄的脸色掩饰不住,夏季衣衫轻薄,华丽的凤袍完全遮不住她的骨瘦如柴。

  她眸中戾气一日比一日重,骤眼看去,竟不似一国之母,反倒似阴测测的像个恶鬼。

  殿门这般大的动静,大殿诸人俱察觉了,闻声望去,不少人吓了一跳,这,这竟是皇后?

  被这个身穿凤袍的妇人扫一眼,竟觉背心一凉,大殿放置的冰鉴冒出丝丝寒气,让人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无论心中如何想的,皇后来了,不管贵妃皇子,还是阁臣尚书,都得立即恭敬行礼问安。

  这种场合,不管张贵妃平日多受宠,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现在都得把面子功夫做好,否则独宠多年的她,一顶恃宠生骄、嚣张跋扈的帽子就摘不下了。

  百闻不如一见,这其实对越王也是很有影响的。

  张贵妃并非无知之人,当即敛了面上神色,便上前给皇后行礼问安。

  纠缠十多年的死敌在眼前垂首屈膝,皇后心中快意可想而知,她一一扫过大殿中所有行礼的人,大半年时间以来,她再度深切体会到了皇后的高高在上。

  皇后的视线在越王、赵文煊身上顿了顿,方颔首道:“诸位无需多礼,起罢。”在场除了这几人,更多的是朝中重臣,她也让不敢多耽搁。

  皇后心中快意不过一瞬,因为她没有忘记建德帝这个大问题,太子迎上前,她忙问道:“你父皇现如何了?”

  太子眉心紧锁,“回母后的话,御医、太医们,正在内殿提父皇施针。”

  随即,他便将建德帝召见阁臣时突然倒下,被抬回寝宫,御医表示情况严重等事,简单叙说一遍。

  皇后母子面色沉沉,若说谁最不希望建德帝驾崩,这二人要属其中之一。

  东宫刚有了回暖迹象,太子正要重整旗鼓,以求再次聚拢势力。

  未来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但实际上,现在东宫的境地,并未比年初好上太多,一旦建德帝就此崩了,太子登基肯定无望。

  母子二人如何能不心焦,皇后甚至连赵文煊、安阳伯等人都忽略了。

  大殿一时十分沉默,等候的人多了不少,气氛沉重程度同样有增无减。

  这般等待让人心头压抑,偏张贵妃根本站不住,只能不停踱步,并不时往里头张望,皇后心烦意燥,忍不住喝道:“张贵妃,若你着实站不住,就立即回去罢,此处本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按照宫规,其实内廷嫔妃们,无召是不能轻易出入内宫的,当然,皇后是国母,遇上这种皇帝病危的特殊情况,她是能过来候着的。

  贵妃虽位尊,但严格按规矩来办,她确实不能来。

  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建德帝十多年的态度谁不清楚,因此,张贵妃消息灵通进出自如,甚至比皇后要便捷多了,瑶华宫比栖凤宫要远一些,但她硬是早到了一步,这就很能充分说明问题了。

  众人也不觉得有异。

  但是,这些若拿到明面上来说,张贵妃还是理亏的。

  对于正心焦难耐的张贵妃来说,皇后这句突如其来的打压话语,却正中她要害,她脚步一顿,美眸陡然一厉,目光似利剑,倏地射向皇后。

  她平日温柔可亲的神色,已一丝不见,嗤笑一声,冷冷睨着皇后道:“陛下曾下了口谕,这寝宫,本宫自可来去自如,无需通禀。”

  张贵妃根本不惧怕皇后,对方既然不识相,她不介意用事实嘲弄一番,“这寝宫每一个宫人俱知晓,,皇后娘娘若不信,只可随意召个人来问问?”

  话罢,张贵妃下颌微抬,冷哼了一声,继续关注内殿,根本无心与皇后多说。

  这脸打得真够啪啪响的,皇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她知道对方说的是大实话,她再纠缠下去,自讨没趣不说,还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其实,笑话早就开始看了,如今大殿中的视线,或明显或隐晦,俱聚集在皇后身上,皇后只觉窘迫万分,浑身血液往头上冲,蜡黄的脸最终涨得通红。

  赵文煊淡淡打量皇后,很好,对方这个狼狈模样,实在非常让人快意。

  他暗嗤一声,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投向内殿。

  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内殿终于有了动静,老御医为首,领着一众御医太医,鱼贯而出。

  众人刷一声抬头,目光紧紧盯住老御医,皇后与张贵妃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急不迫待问道:“御医,陛下如何?”

  老御医花白长眉紧蹙,神色沉重,哑声道:“陛下之病很是凶险,微臣施针亦收效甚微,若是陛下一日内未见清醒,只怕……”

  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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