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
新婚三日无大小。这三日, 林砚一直陪着沈沅。
三日后, 林砚销了婚假, 去了兵器所。此时的红衣大炮已经初具雏形。顾名思义, 是林砚按照历史上红衣大炮的基本形状设计的。
炮管长, 管壁厚。炮身重心两侧设有炮耳, 以此为轴可以调整射角。
接下来就是对火/药炮弹的改良, 另外,还需教一教他们如何利用抛物线,配合火/药用量来计算弹道和射程。这也是一个难题。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把这等几何知识用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方式传播出去。
于是林砚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每天两点一线的跑, 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
腊月,王熙凤生了,还是个儿子。贾琏此前便来了信, 取好了名字。不论男女, 都叫贾苗。
林砚得知时愣了愣,这般看来, 巧姐大概是已经被他蝴蝶没了。随后一笑置之。
转过年, 初二, 林砚与沈沅去往沈府拜见, 留宿了一夜。却是不知临河院留守的丫头闹了点不大不小的矛盾。
朱砂气冲冲掀了帘子出去, 回头啐了一口, “耍什么威风,没姨娘的命还摆姨娘的谱,当谁不知道你那点事!大爷若当真看重你, 对你有想法, 早便收了你了。如今还敢指使来指使去,也不看看现在这府里谁才是正经的大奶奶!”
她咬了咬牙,见里头没动静,到底不敢造次,恨恨跺脚,转身离去,却不料一个不注意撞上了夏至。
“朱砂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不高兴?”
朱砂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扯出一丝笑容来,说着“没什么”混过去。
秋鸣打外头进来,瞧见这一幕微微皱眉,躬身钻入耳房,正巧便见红曲偏过身去抹泪。
“丫头不听话,你呵斥教训就是,何苦委屈自己!”
红曲见是秋鸣,倒也不再撑着,免不了多说了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院子里别人我都可以管的。唯独她不行。
她与我一样都是当年太太亲自选了送来照顾大爷的。都是一般的一等丫头。因着大爷平日看重我些,她已好大不服气,我这才让她去理一理大爷的东西,她便说我指使她。莫说训斥,便是我说几句重话,她只怕就要炸了。”
秋鸣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大爷看重你,是你自身的能力。这是大爷的抬举。她有什么不服气的?难道你便这么由着她?成什么样子!”
“咱们院子的规矩素来严,她也是知道的。因而她也只敢私底下刺我两句,不敢嚷大声,见了大奶奶身边的夏至,也没敢提。
她心里也晓得,她便是再不舒坦,也只能是我们两个丫头之间的不合,一旦闹起来,大爷绝饶不了她。既如此,她出不了乱子,让她说几句,也就罢了。”
红曲说着,却有些怔怔地,朱砂的心思她明白,以往只当她是会被大爷收入房的,就算心里不服到底不一样。她也就忍了。可如今大爷没这心思,都是丫头,又都是太太赐的。她哪里还愿意屈居她之下。
不知为何,红曲心里突然有些憋闷,她站起身来,“我去忙了。”
秋鸣张着嘴,想了想,最终还是上前拉住了她,“红曲!我……我……”
“你什么?有话便快说!可是大爷有什么吩咐?是了,你不是跟着大爷去的沈家吗?大爷还没见人,你怎地就回来了?大爷那头可是有什么事?”
秋鸣一愣,忙道:“大爷好着呢!他说要陪大奶奶在沈家住一晚,叫我回府说一声。我想着左右回来了,便来看看你。”
后头一句声音小了一大半,红曲却还是听见了。
秋鸣似是鼓足了勇气,“红曲,我……若我说我喜欢你,想娶你,你可愿意?”
红曲呆住了。
“以前你是大爷看重的人,又是太太给的,虽没明说过,可院子里谁都有猜想,你往后是要跟着大爷的。看太太的态度,也是默许的意思。我便没敢提。可如今大爷心意明确,既没了这层顾虑,我便想着我与你……我们……”
“我们都是大爷得用的人。大爷也早说过不会亏待我们。我想着,若你愿意,我这就去和大爷说,求他做主。你可……你可愿意吗?”
这一段话,秋鸣说得很急,但总算是都说出口了。
红曲却是久久不能回神,要说她和秋鸣跟在林砚身边的日子长,彼此熟识,常有来往,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秋鸣对她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秋鸣见状,忙又道:“我也知道,自打太太问过一句,大爷拒了以后。院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了。本与你不相干,可难免有人觉得是你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如今还只是朱砂私底下说两句,焉知往后别人怎么想?”
“大爷大半心思都放在外头,对院里的事只拿捏大体,没那闲工夫理会这等细节。如今虽有了大奶奶,可大奶奶刚来不久,又有打沈家带过来的丫头在,未必能事事看顾你。”
“我……你若是嫁给我,我保管绝不叫你受委屈。”
红曲到底是内院丫头,林砚既没有收入房的心思,那么她的前程就难说了。不论现今有多风光,都是虚的。何况,要说以前,红曲还是林砚内院第一人。可自打沈沅进府,这大权早就交了。沈沅又有自己信任的婢女,不缺一个红曲。
可秋鸣不一样。以他现今在林砚身边的体面,无可替代,日后林砚掌了家,如今林槐总管的位子便是他的。他的媳妇便是往后林府的总管夫人。在林府,可说除了几位主子,便是他和其夫人了。
而有这层关系在,即便还未成婚,只需透出去,院子里的丫头也再不会说半句关于红曲的闲言碎语。
秋鸣的心意,红曲明白。可是……
她看着秋鸣,几度朱唇轻启,犹豫半晌,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秋鸣眼中希冀的光亮瞬间熄灭,他嘴角抽动,好容易扯出一丝笑来,松开握着她的手,“我……我明白了。”
秋鸣一叹,退后两步,“你放心,感情之事勉强不来,我懂的。你既不愿意,此事便罢了。”
红曲松了口气,只觉得二人此时气氛尴尬,实在不宜再呆下去,忙掀了帘子匆忙离去。
秋鸣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笑起来。
也好。至少他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不会再有遗憾。她既无意,今后他也不必再抱有什么旖旎心思,免得让自己痛苦,也叫红曲为难。于人于己无益。
当然,下人们的这些事情,林砚一无所知。红曲不曾提,秋鸣也没有提。
年节过后,林砚又一头栽进了兵器所。
四月,京城百姓但闻接连三声轰天巨响,那屋檐好似在摇,地板仿佛再颤。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嚷了一句:“地动了!地动了!”
慌乱之下,所有人蜂拥着往街上冲,如没头苍蝇,四处乱蹿。
然而,就在大家等着更剧烈的震颤袭来的时候,天地静悄悄地,再没有了动静。
颤着腿,抱着头慢慢站起来,左右环顾,有人疑惑起来,“谁说地动了?怎地没动静了?”
“咦,是呢!莫非不是地动?那方才那会儿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解。但好歹确定了不是地动,大家的心儿落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入了屋。街上又恢复如常。
郊外。
司徒坤神色震动,内心波荡久久不能平复,“这……这是红衣大炮?”
身边同样激动万分的兵器所主事言道:“回陛下,是的!射程足足有十余里,威力能轰下一座山!”
林砚撇嘴摇头,“还是差了些。”
这还差了些?主事直瞪眼。司徒坤却好似已经习惯了林砚的这等姿态,笑不拢嘴,“无妨,总归要慢慢来。”
林砚也觉如此,没再说别的。
司徒坤伸手抚摸着炮身,“为何叫红衣大炮?”
林砚摸了摸鼻子,历史上的红衣大炮本是叫红夷大炮,因是自西洋引进而得名。如今这个,他能说他是懒得取吗?
“咳,那个,臣那日翻书,正好翻到红、衣两个字,就干脆取了这个名。”
司徒坤瞪了一眼,这还真是林砚能干出来的事!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他也摸透了。林砚此人,某些事情上,聪明靠得住,有些事情上,忒不靠谱!
眼见司徒坤面黑下来,林砚忙道:“微臣随便取的,先且叫着。如今既然真成了,自然由陛下赐名。”
司徒坤面色缓和了些,略一思索,道:“就叫神武大炮吧!”
神武大炮?呵呵,简单粗暴!林砚觉得还不如红衣大炮呢!
不过,谁让这是皇帝取的呢,他张嘴就道:“陛下英明!”
司徒坤正了神色,“这样的大炮有几台?”
方才的主事回了话,“因之前毁了许多,这次也不知是否能成,便只做了这两个。”
林砚接道:“如今既已试验成功,皇上若需要,可吩咐加大生产。只是这大炮体积庞大,每个足有千斤重。再有炮弹数量跟不上,恐还得慢慢来。”
司徒坤点头,“这些事教给你我放心。由你全权做主,多盯着点。”
“是!”
司徒坤看着两台大炮,很是不舍,但想到还会有更多又放下了心,“回宫吧!”
刚转身,似是想到什么,吩咐道:“动静这么大,恐城中必也有反应,且此处山地轰出个洞来,虽现在封了山。随后也会被人所察。大炮之事暂不宜外传,想个法子,找个借口混过去。”
随行主事应了,司徒坤忍不住又瞪了林砚一眼,“往后这等试炮之事先报上来,选适合之地进行。别想起一出是一出。”
林砚一噎,很是无语。话说,谁他妈当初得知成了大半只差试炮了,就火急火燎的拉到京郊来?呵呵,是他吗?
好吧,皇权年代,皇帝最大!他能说什么?
林砚只能撇了撇嘴,低头回道:“是微臣考虑不周。”
这等姿态给足了司徒坤面子和台阶,司徒坤反而觉得自己好似过河拆桥的那个,有些不太自然了。大手一挥,一堆的赏赐下来,让人回宫就送去林府。当然,还有晋升的圣旨。
正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入朝不过两年,便打从七品至了正五品,这速度已经可说快了。待攒到四品,他这翰林院的“历练”也就差不多了。
林砚撇嘴,他大约是史上唯一一个靠着改良兵器一步步在翰林院晋职的朝官了吧?嗯,绝对是的!回望他做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和翰林院所辖职务没有半毛钱关系。就这样,他也一直顶着翰林院的官职头衔……
哎!
因司徒坤是直接回的宫,林砚却还去了趟兵器所安排事宜。待得回府时,赏赐和圣旨都已经到了,府里府外喜气洋洋,每个人走路都活似高兴地要飘起来。
林砚疑惑地转头问秋鸣,“我得宫中赏赐是常有的事,就是这晋升,也不是头一回。算不得大事,这情形,不至于吧?”
刚巧有路过的丫头听到,噗嗤笑出来,“大爷还不知道呢?是大奶奶有喜了!太太赏了全府上下每个人一个月的月钱。老爷回来时听闻又赏了一次。大奶奶还赏了一次。”
哈?
林砚看着她,“你说什么?”
那丫头捂着嘴笑,还没来得及回话,秋鸣已跳起来,拉着他的手晃啊晃,“大爷,是大奶奶!大奶奶有喜了!”
大奶奶?
府上的大奶奶不就是沈沅?
有喜是怀孕吧!沈沅怀孕了?沈沅怀孕了!那不就是他的孩子!
林砚张着嘴,目瞪口呆,只觉得嗡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已经懵逼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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