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案初现
林砚回府, 不过歇了一晚, 第二日, 司徒坤便紧赶着差人又将其再度召入宫中。
林砚很是无奈, 却也在意料之中。司徒坤既然能在殿试之时便生了兴趣, 一再询问, 连殿试主持都忘了, 足足拖了几个时辰。那么便不会等太久。想来,若不是看着他太累,只怕昨日就不会放他出宫。
“朕知你这阵子应对科考颇为劳心, 可歇够了?”
林砚哪能说没够啊。“多谢皇上体恤,学生已歇好了。”
“你已为状元,这自称也该改了。”
林砚一愣, 忙道:“是。臣已歇好了。”
“你昨日在文中言及, 师夷长技以制夷,但你可深知夷之长技为何?”
海国图志中有言:夷之长技有三, 一战舰, 二火器, 三养兵练兵之法。
但林砚不知此世的西洋究竟到了哪一步, 按前些年西洋流传入中原的东西来看, 应已有火器。可偏偏当初记忆未复, 与西洋先生学习之时,专在作画,次为格物。与战事武器之道, 从未提及。林砚唯恐万一说错了, 叫人察觉出端倪来。
好在司徒坤似是未有发现他的异样也不曾在意他的回答,接着又道:“你可知当年朕为何下令海禁?”
林砚皱眉,其实这也是他琢磨不透的地方。
若说是海贸乱市,可事物都是因时发展的。中国历史上此前也没有海关之说,在海贸频繁后,自然而然就形成市舶司。以大周那时的境况,若不海禁,过得两年,也该有人提了。
而所谓洋人犯事。彼时入大周的洋人再多能有多少,我大周难道还处置不了了?
如今瞧司徒坤这语气,只怕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林砚转头看向林如海,一脸迷糊。
司徒坤轻笑,“事发之时,你父亲已在江南,他也是不知的。”
林如海:“陛下,当年究竟出了何事。”
司徒坤的目光于在场的林如海,林砚,司徒岭三人身上扫过,站起来,“你们随朕来!”
几人转入内厅,司徒坤自架上取出一个乌木盒子,盒子里乃是一方火器。
林砚惊道:“火/枪?”
司徒坤转过头来,“你认得?”
“是!臣认得。”
司徒坤看了他半晌,言道:“当年洋人犯事是真,且洋人犯事用的便是此物。朕避免有人借此神化这东西,扰乱民心,封了消息。朕如何不知海上利益颇丰,又怎会不知国门不可失。但朕这些年寻了多方人士研造此物,虽有所得,然效果不佳。”
林砚明白了。发现火/枪威吓,司徒坤怎能不心惊?若入境洋人都怀有此物,势不可挡,大周岂不危矣?因此,司徒坤只能关闭了国门,阻了洋人入境之路。静待大周改制研发得当,再来说海贸之事。可惜研发不得力,海贸之事便也就搁置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司徒坤急着要平定北戎。因为只有平定了北戎,除了北患,司徒坤才能专心海防,避免腹背受敌。
林砚上前一步,“陛下,可否让臣看看这火/枪?”
司徒坤递过去,林砚接上手三两下便拆了,又三两下组装好了。看得其余三人傻了眼。
林砚却是轻笑起来。总算他前世的爱好有了发挥之地。上辈子,母亲这边,外公从商,外婆从文。父亲这边,祖父从军,祖母从商。后来他母亲继承了外公的公司。父亲接受了祖母的家业,他却还有一个大伯,从了政。
自十五岁之后,每逢暑假,他都会被扔去军中训练两个月。真/枪/实/弹都是摸过的。尤其那会儿因着男孩子的热血,他最喜欢干的就是把手里的枪/械拆了装,装了拆。便是后来出了国,他还是枪/击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他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机会。如今这些都成了他傲立于世,旁人无可匹敌的瑰宝。
司徒坤咋舌,“你怎么会懂得这东西?还如此熟练!”
“陛下知道臣幼时有一西洋先生,他不仅教臣作画、格物,还送了臣一把手/枪,不过那是自己用木材制的,非是铜管,而内槽藏得也非□□,而是弹丸,全当是送给臣做小儿家耍的把戏。
后来臣因迷恋此道荒废了学业,使得功课一落千丈,父亲发了狠,把臣房里东西全都收了,好些玩意儿还烧了。那手/枪便在其中。”
司徒坤朝林如海看去,林如海尴尬道:“他那会儿屋子里的西洋之物不少,烧了砸了的也多。臣不记得有此物。”
林砚觑了他一眼,“父亲当然不记得,您光顾着打我了。”
林如海怒瞪,事儿确实是有过这么一遭事,他们对外也说过不只一回。可他哪里有烧了他的东西!他只让他无功名之前不许再碰。都给收着呢!何曾有过此物!让他帮忙圆谎,还好意思怨他打他?
林如海鼻子一嗤,“你怎么不说自己当时有多混账!逃学,厌课,闹着吵着不肯去书院!”
林砚睁大了眼睛。喂喂,不带这样埋汰人的。逃学是有,厌课也有,可哪里有闹着不肯去书院。就林家对读书的看重,林如海的严苛,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只是如今他也不敢反驳,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心底却在庆幸。自上回林如海透了口风,还为他寻了“前朝宰相之后教导”的借口后,他在林如海面前非但不必再遮掩,还能拉来“佐证”。有这样一个爹真好!没把他当怪物,还为他费心费力。
林砚抬头看着林如海,笑得十分狗腿讨好。
林如海止不住冷哼。
司徒坤忍着笑出来打圆场,“谁人没个顽劣的时候,衍之那会儿还小,他现在不都是状元了吗?师弟莫再生气了。”
林如海应了是。司徒坤又对林砚道:“这东西,你了解多少?可会做吗?”
“臣当年耍的虽然是不中用的玩具,可这原理却是一样的。况且西洋先生见臣喜欢,还同臣说过许多这方面的知识。皇上说你寻人研发了数年,臣可能瞧瞧目前研发的产品吗?”
司徒坤点头,自另一个匣子里拿出来。
林砚一瞧便笑了,难怪司徒坤会说,研发不得力。
“陛下,依照当初西洋先生教臣的。你手里这个为火门手/枪,需得一手持枪,一手点火。麻烦得很,若是在作战之时,非但不得力,反而累赘。”
司徒坤点头,“不错。而且这里头□□弹丸威力也不足。与这西洋之物相差甚远。”
“是!西洋这把可称为燧发手/枪。可一手发力,用的底火击发之理。自然不同。”
司徒坤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你可能制?”
燧发火/枪啊!能,自然是能的!不仅能,他至少还可提升一步,弄出左轮的来!
既然西洋已发展到这一步,他便也不必再担心热武器的出现会乱了世界格局,造成不当影响了。相反,他要都比西洋先进那么一点点,这样才能真正达到“制夷”的效果。他可不想亲历一回那屈辱地历史。
别跟他说什么,武力上升后,紧接着上升的会是当权者的野心,会出现我国侵犯他国之事。如果一定要在侵略和反侵略之间选一个,他宁可做这个侵略者。
林砚将手/枪在手里转了个圈,倒是记得没把话说死说绝。
“应当是能的。只是当年西洋先生教的都是理论,如今赴诸实践还需研究一翻。”
“好!此事便交给你!朕这就下旨,将此前负责这事的人和东西一并迁去兵器所。”
啧啧,原来除了兵器所,司徒坤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果然是帝王。
林砚眉毛一挑,“皇上,那重开海贸之事……”
司徒坤一眼看过来,林砚不死心,“火/枪之事非一时之功,但海贸之利却迫在眉睫。且如今已过去数年,我方在研发此物,焉知西洋没有改进?臣曾听当年西洋先生说过,西洋有三宝,战舰,火器,养兵练兵之法。”
“臣于火器上尚算了解,可战舰练兵之事却并不熟知。陛下,同一御敌,知其形与不知其形,利害相百焉。”
司徒坤不免又想到了林砚昨日的策问:驭外夷者,诹以敌形,形同几席;诹以敌情,情同寝馈。
“陛下若是担心火器之事,可先设广州、福建、金陵为通商口岸,立市舶司以试行,对来往商户严加审查,出示公文严禁携带与火器有关之物进入,一经发现,扣押收留,严惩不贷。”
司徒坤微微颔首,这倒是个法子。区区几只火/枪不足为惧,禁得了。而倘或真有千万只火/枪袭来,那么国门被人打开,这海禁也便不重要了。
“你说的,朕会好好考虑。待得琼林宴后,再着百官商议。”
林砚一喜,能叫百官商议,便是说司徒坤松口了。
“只这火/枪一事,你也得抓紧些,朕可等着你……”话为说完,只见戴权匆匆跑进来,“皇上,杜大人沈大人有要事求见。”
那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神色焦急惊慌,不说都知道必然是有大事。只司徒坤没示意,林砚与林如海就不能多嘴。林砚询问般看了林如海一眼,林如海忙上前请求告退。
司徒坤应了,将司徒岭留了下来,挥手让林家父子出去。
一出宣政殿,二人便瞧见沈云舟与杜繁站在一处,面色不很不好,父子俩都皱起眉,只这等地方,不便询问,且戴权也已领着沈云舟与杜繁入内。林砚便只能同林如海一起下了台阶,坐上太监准备好的软轿出宫。
入得林府,林砚再忍不住,“父亲,你可知道是因着何事?”
林如海面色铁青,不发一言。这情形明显是晓得些什么的。
林砚皱眉,“父亲!”
林如海回神,言道:“你可知道此次科举都录取了哪些人?”
林砚呆愣。会试放榜距离殿试不过十日,他哪来的心思关注这些。便是关注,也不过前几名,后头的一百多名,鬼晓得呢!
“此次中榜一百九十三人,一甲全为京城户籍人士,且还都是国子监生员。另除这三名,还有二甲五名,三甲七名外,其余均为南方学子。北方中榜人数不足一成,为历科所未见。云舟师兄此前便担心会由此引发事端,如今只怕是叫他料中了。”
话音刚落,便听林松道:“沈家来人了。”
林如海忙站起来,“快请!”
“林大人,这是我家老爷入宫前写得信,让交给你。”
林如海匆匆接过,打开一瞧,只道:“果然!”
是时,外头探听消息的林槐以百米赛跑的速度闯进来,“老爷,不好了!北方学子聚众去往宫门前示威,言说科举不公,其中有弊。皇上将此次科举主考副考等一众人员全都下了大牢。沈家大老爷也在其中!”
林砚心头一紧,他忽然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发生在明朝洪武三十年的那一场科举榜案。
何其相似?
而那一场案件,闹闹哄哄了一两个月,最终的结果便是一众考官,二十余人,处死的处死,发配的发配。唯有一主考幸免于难,这还是因主考乃太傅。
这个世界虽为架空,可许多背景也都是依托于平行世界的历史的,只是与人物、时间上有更改。可历史的进程几乎雷同。
那么,若是……
若是此次也同明朝年间的结果一样,沈云舟……
林砚浑身如同哐地一下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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