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肯学,并且一投入便极其认真。连徐衍都不得不夸赞,说那姑娘碰到药籍便废寝忘食。加之近几日苏一恒都在处理要事,抽不出时间去福安堂。所以她更专注,素日都守在老大夫身边矜矜业业。
得徐衍手把手教授,彤儿并未让人失望。日日待医馆里头帮忙,往常即便打下手也多的是人找她,更别说眼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学徒。
没来得及吃饭,外头又传来几名汉子的嚷嚷声。那些人是附近一带新入的居民,做些下力的活计混口饭吃。每每见她在总能杵门边观望良久,任那木桃如何赶都赶不走。
束着高高的发髻,院门口的小姑娘正一丝不苟地研读医书。旁边摆了吃过两口便搁下的饭菜,抬手仔细翻过一页,看了会儿又拾起筷子夹了小团入口。忙得没时间,连用饭的时辰的耽搁了。
好不容易吃完,自顾自收好呈去厨房。那本药理书也看了接近大半,回头,前堂边继续传来人声。忙碌接踵而至,也就没心思再想别的。
徐衍在对待看病这件事上无比用心,摒弃往常几杯酒下肚的逗趣。忙起来也顾不得多,有彤儿在时便唤她打下手,没她在就用木桃。横竖就这几人,翻来覆去总跟着他转。
苏一恒把她安放在此便是对徐衍放心,福安堂近日也添加了不少护卫。帮助看守顺道动手做些活,于是外头一带都比较安全。
午饭后来了名新病患,说是前边街头扛货的汉子。不小心跟人打架伤了手,大半混混围着徐衍让他帮忙医治。那人表面上看是扛货的,实则也就附近街道的新势力。大伙心照不宣,瞅那半条胳膊都染了血,老徐也并非见死不救之人。
于是彤儿以及木桃尽都守在身旁,忙碌兜转。满面胡茬的汉子倒不以为意。目光落在那清凌秀气的小姑娘身上,看了两眼,神色十分意味深长。
他当然认得她,早前几日就瞅上了,不知具体身份,只知是福安堂新来的小学徒,没准就是那老大夫的远房亲戚。看着性子温和,模样也扎眼。
清理完再上药,虽然流血过多但并未伤着要害。鉴于手头上还有别的事,徐衍吩咐彤儿先照管,自己则转身去了别的患者那儿。
留下姑娘独自留在此,既是医病也没了计较。专注于手上活计,抽出药粉洒在口子上。木桃去拿药纱了,挨到此不太够。她稍稍停留一会儿,便守在边上仔细研读师傅的药方。
脑中深知伤患禁忌,连同不得轻易相配的药品。边上兰花阵阵清幽,午后安然。
可惜还未看多一会儿,旁边的汉子便发话了。出口并不有关自身伤势,而是出其不意的闲谈。
“小姑娘?”
出声唤她,以为是哪儿没做好。彤儿立马放下药方,瞅着手臂上缠裹一层的绷带。不自觉往外瞧了瞧,询问。
“公子怎的?”
他笑了,整个人更显粗犷。毕竟笑声太浑厚,随后问。
“刚听他们叫你彤儿?”
丫头规规矩矩站得老远,并不靠近。只简单看了看伤,点点头。
“嗯,我姓薛,是福安堂的医徒。”
那人听罢寻着方找她搭话,摸摸下巴,似乎抽到手上伤,略微皱眉。
“这么巧,我也姓薛。”
看出对方眼中的欣喜,彤儿微微一笑。以为他纯属热忱好事儿,便也示意一声,并未多言。
“看你似乎不像本地人,是哪儿来的?”
不依不饶再次出口,见着木桃还未归来,两人干杵着也不叫事,便寻声启唇。
“我家在八环山,公子你呢?”
始终一动不动盯着她看,目光虽是直接,但还正经。
“我从澄河以北的山上过来,也不是这儿的人。”
语毕木桃终于来了,匆匆进门放下药纱,转身被外头老刘一唤又紧赶慢赶奔了出去。临走前还嘱咐她纱布勿绑太紧,彤儿听了谨记于心,便近身开始动作。
“哦……你小心,我帮你把伤缠裹好。”
他听着果真不动了,凑近感受姑娘发间香气,神清气爽,哪还记得疼。
“嗯,有劳姑娘了,刚还没说完,我名字叫薛信。”
小脸儿专注,只安静地将心思凝聚在手中。一层又一层,手法比刚开始那会儿熟练不少。性子静,做起事来也极其全神贯注。
帘子被风拂下,房间里略微暗沉。她抿唇屏着,缠绕几圈打上结。顺道还将外袍上的袖子拉下,随后转身,妥善交代。
“薛公子切记此伤不得过水,素日也尽量别挣着。”
他本是粗人,怎可能不挣到。只能说先应着,往后再看。
“好,多谢。”
想到什么不放心多嘱咐一声,条理清晰,犹记徐衍的教诲,一五一十。
“还记得按时辰喝药,有什么不明白尽管开口。”
他坐着没动,倒是丫头早已收整好准备出屋。汉子就这么紧紧盯着,就差把眼珠子搁她身上,再点头。
“在下记住了。”
鉴于前厅还有病人,彤儿处理好手上的事转身便走。奈何到了门口又被他一声叫住。
“诶姑娘。”
不解回头,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她停住脚步,疑惑启唇。
“怎么?”
薛信殷勤地从榻边站起,朝着她的方向又走了两步。抓抓头试探性问。
“我明日来,你还在吗?”
这话问得突然,彤儿稍怔,反应过来只淡淡答他。
“嗯,近些日子我该都在。”
汉子闻罢眼底闪过喜悦,也不耽搁她忙事情,果断道。
“那我有什么不懂的,再找机会问你。”
许是以为他当真满腹疑虑,作为医者理当应下。便是不含糊同样爽快,抱好药箱答到。
“好。”
利落出门,转而继续被木桃的呼唤引去注意力。外头还有好些活等着她去做。一番对话没想太多,埋身其中开始忙活,渐渐忘了身后那目不转睛的汉子。
一直忙到入夜,徐衍亲自授予施针之道。彤儿跟在身后仔细学,犹记他说的每一点,再结合医书上的穴道分布。全都记入脑海,丝毫不肯懈怠。
于是等她忙完吃过饭再回屋,已然临近深夜。小丫头累得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匆匆洗漱后躺上床。略静一会儿,很快睡着了。
次日仍然是紧张焦灼的工作节奏,福安堂时而空闲,时而忙碌。到她这块儿,碰巧皆是最繁忙的时刻,所以无论打下手还是当学徒,始终不得清闲。
好在她也习惯,从前在家便是勤恳。来了秦州自然如此。难得阳光明媚的天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倚在桌案前查验药方。旁边搁着高高几叠医书,还有屋内充实的药香。
木桃进来了,推门而入给她送了大包药材。以便她能尽快认清理顺,再一一归类放好。瞅着那正经专注的模样,小厮木桃不禁多道了一句。
“彤儿姑娘。”
她未曾搁笔,但却抬起头,看向他的位置,柔声。
“木桃哥何事?”
即便说过无数次仍然习惯称呼他为“哥”,木桃无奈。担不起也认,只当私下唤着无碍。
“你那病患好像又来了。”
思考他口中所指,意识到这几日经她手照顾的病人,思绪一转,试问。
“哪一位?”
木桃搓搓脸,试图缓解疲惫。眸子懒懒的,幽幽出口。
“可不就是那个姓薛的,三五两头往这儿跑。”
提起这个,彤儿也有印象。只是没料到他当真说来就来,想到此便直起身。了然瞧去,也不多话。
“是来寻药纱的么?”
打了个呵欠,木桃迷茫地挠了挠鼻尖,随口应和。
“没错,都告诉他一次拿够,他偏不听,死皮赖脸。”
大致会意,轻轻吐出口气。推开抽屉埋身翻找,随后拎了好些出来,兀自折叠。
“无妨,这儿还有些,我给他送去吧。”
不紧不慢的语气,也不抱怨。木桃闻罢点了点头,顺手朝外一指。
“嗯,他就在前院槐树下等着。”
寻那目光往外瞧,冲着对方含笑示意,身板儿灵活,很快拾起一扎药纱步到门口。
“好,我去去就回。”
语毕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各忙各的去。彤儿一路去往前院,廊上风儿轻柔,撩起发丝。本就忙碌,她也抽不出闲暇做这些,只身边并无帮手,既然找上门,自然得亲力亲为。
几个小步来到院内,那人早在那儿等候多时。见她露面,眉目里皆是笑。一如既往的粗狂,手臂还裹着厚厚的纱。
试图迎上去,倒显得极为殷勤。彤儿抬眸望着他,盈盈一笑。刚想出口,他便先一步启唇。
“姑娘。”
她未曾走近,在两步外站定,将药纱递到他手中。
“公子,你要的药纱。”
性子虽乖,但也纯粹,做什么就真的认真做,半点不含糊。
“又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接过她递来的东西,随手揣进兜里。黝黑的脸上漾着笑,莫名有些泛光。
“没事,你伤好些了吗?”
顺道关切一句,哪知对方也打开话匣子,紧接着继续。
“好多了,不过还有些疼,得劳你帮忙瞧瞧。”
他倒不客气,彤儿听着一怔,虽是这么说可并未乖乖照做。只低头看了看那未曾浸染的药纱,静一阵再道。
“一直疼也不是法子,回头有机会让徐大夫亲自过一眼,否则落下病根便是麻烦。”
不动声色拒绝他提出的请求,薛信支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停留不动,嘴上连道。
“哦,哦……也好,那我明日再来,寻大夫亲自看。”
她垂下眸子没再盯着人,神情平静。眉眼间夹杂昨晚熬夜看书的倦容,出口倒是关切体恤。
“嗯,师傅明日该是不忙,你早些来便可。”
对方还想继续问,尤其见到她便本能不想走,下意识想出手。
“好,那我……”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木桃便是时候溜了过来。神色匆匆,紧赶着打断。
“彤儿姑娘,别聊了。这边又来了病患,你快来看看吧。”
他站在台阶上喘着气,薛信闻罢一滞,倒是小姑娘反应快,很快回头步了过去,低声问道。
“哪间房?”
小厮熟门熟路往那头指,表情复杂,笃定道。
“拐角第五厢房。”
知是又有事忙,丫头半分不耽搁。尤其对于病患,墨迹得多便是大忌。
“嗯,我这就过来。薛公子,你若还有事……”
汉子对着她也没了心劲,念着人要走。看了看旁边的木桃,厚着脸皮点头。
“没关系,我再找机会上门寻你。”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可那小子催得紧,彤儿不敢再多想。便是礼貌性颔首,得那木桃偏头一个白眼,话不多说,先后踏过长廊往五厢房而去。
虽然忙忙碌碌,可小姑娘仍然瞅见木桃脸上意味不明的笑。知他心底定在怨人,收回目光。只道往后那薛信若是再来,她可能得想个法子婉拒,倘若当真没事的话。否则总是如此,她并不是全然不明,不可再轻易闹出误会。
入了偏院,心思沉着。感受一时静谧,恍然抬头,发现似乎很少有病人会安放于此,她不禁疑惑。哪知木桃丝毫不以为然,将她送至五厢房就说去拿药箱。
都说木桃给忙晕了,看病人连药箱都不拿。回头再瞧,徐衍和刘叔也都不在。院子里好静,风吹落叶沙沙作响。此时已然临近黄昏,只当忙完好用饭,便不得不放下戒备,抬步而上。
没法子,都到这会儿哪还容她迟疑。抬眼望向紧闭的房门,试图在门口敲了两声。屏息聆听,奈何里头一点动静都没,出口多问几句,四周安宁,仍然不见反应。便也只能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全当医病要紧。
心想该是病得厉害,否则怎能如此都不见动。彤儿拧眉,抬脚时纱裙扫过底下门槛,顺手提住,仔细利落跨过。
前脚刚入,后脚就有人阖上门来。不等她回头,身子忽地腾空而起。勒住她的腰肢将人圈进怀中,低头用微刺的胡茬贴她细嫩的肌肤,不用回头也知那是谁。
“诶……”
他还抱上劲了,一路拎着往里去。任凭那娇小的身板儿如何作为都逃不脱。
“背着我和谁闲聊?”
松松抱着她倒到榻上,压着不肯放,许是那力道没在克制,丫头拧了眉,只小声儿支吾。怎奈手劲太大,越压越狠。
她背着身子如此难堪,后面的男人沉沉地拥着她,俯身咬上白嫩的耳廓,闷着就是不松手。
许是不满她连唤都不唤,咬着拥着不依不饶。彤儿无言,只得在挣动中力竭停下,嘴上柔柔地唤。
“子凛……”
动手将人翻过,狠狠在那粉嫩唇瓣上啄一口。气息重,沉着脸逼近。
“和刚才那男人聊了什么?”
他倒来劲,二话不说直接发问。彤儿不及,没好气在他下巴上点了点,指尖轻柔,没肯用力。
“你别误会,他是医馆的病人,我给他送些药纱。”
一五一十解释,奈何对方的神情半点没缓和,反而压得更狠。
“怎不让木桃送?”
听了这话,丫头抿唇不言。心道就你侯爷能耐,怎就不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便不自觉嘀咕。
“人家也有事忙,要我什么都劳木桃,便做不得学徒了。”
语毕便见他没了反应,两手撑在身侧,不再用力压她,过了半响挑挑眉。
“啧,学了几天伶牙俐齿。”
像条小鱼在底下来回扑腾,任是如何都逃不开,心里头憋闷。仰头捧起他的脸,静静端详,不禁劝诫。
“……不许犯浑,怎么来都不提前说声。”
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怎都哄不好。转移注意力也不行,尤其她还这般,凑近些,那声儿也震得她一惊。
“就犯了,你把我怎的?”
耳朵里轰隆隆的,彤儿皱了眉,脸儿红扑扑的,眸子泛水,头一回憋不住扬声儿。
“我……我可咬你了。”
听到这里他倒无畏,眼都不眨,面无表情等她反应。
结果对方压根不动,鼓腮闷闷地瞧着,只道这家伙就爱无理取闹,瞅着不见作为。
他也不高兴,主动把脸递上去,贴了她的唇。态度无赖,又浑又霸道。
“来,乖丫头。”
“咬这儿,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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