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桉的行李太简单,一个包袱就是全身家当。
出来客运来,平桉还给他们带走了饭菜。
三人就坐在马车上吃完再走。
五茶赶车技术好,他坐前面。
沈耽掐着的平桉的两腋,将她抱上马车板。轻轻一送,平桉就上去了。
他还以为五茶说的平桉有多重呢,没想到这么轻。
沈耽跳上来,“五弟,走吧。”
五茶一甩马鞭,“驾!”
平桉抱着双膝安安分分坐着,耽大爷坐姿放荡不羁,时不时偏头看姑娘。姑娘视线一动不动,特别守本分。
沈耽好笑,这么正经作什么,我又不吃人。
忽然五茶问平桉:“你娘给你说人家了嘛?”
沈耽皱眉:“说什么呢?人还小。”
他不大懂在大俞,十五的姑娘就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十八岁之前还嫁不出去,就要被罚钱。
所以他就听见平桉:“嗯。”
嗯。
嗯?!
沈耽不可思议转头看平桉,大声问:“你说亲啦?”
平桉点点头:“两户,明年定。”
“啥。”沈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看上的姑娘居然要成为别人的。好心痛,舍不得。更冲击三观。
平桉抱膝,看着旁边倒退的树林,说:“我家五个姊妹,我排四,姐姐们都定亲了,大姐和二姐还出了嫁。”
“娘想着……等我还完那,二两银子,再去杂技班上……小半年工,就回去。”
沈耽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说不上来的烦躁和不安。
五茶听完也默默在前头赶车,不接话了。
沈耽:“平桉。”
“嗯。”
“你见过那些男人?”沈耽问。
平桉摇摇头。
沈耽:“如果你见了又不喜欢他们,你还会嫁?”
平桉想了想,说,会吧。
不喜欢还嫁!
安静。
沈耽动了动眼睫,直接问:“我去你们家提亲,你愿不愿意?”
平桉瞠目结舌。
连在前头的五茶也暗暗吃惊,二哥这是豁出去了呀。
“你说话啊。”沈耽推了推姑娘。
平桉面子薄怎么好意思开口。吞吐半晌,说:“得看我……爹,和娘。”
“行。”沈耽沉思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到白河村的时候,平桉跳下车去,沈耽也下车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平桉,你等我卖完橘子,下个月收了田里的棉花,我就过来跟你提亲。”
平桉眼眸下视:“你在说,什么呢。”
“娶你啊。”沈耽叉腰,“我,我没想到你们大俞的女子出嫁这么早。原本想等你长大些再说,现在看来不行了,你爹娘太着急。”
“你看我卖完橘子,凑够了钱,就过来接你。”
平桉低着头,没说话。
沈耽知道她心里明白,笑问:“不过,你看不看得上我啊?”
平桉低头不说话。
五茶神助攻:“我二哥问你喜不喜欢他。”
沈耽对五茶丢眼神:“去。”
他弯腰去看姑娘的神情,再问一遍:“你对我有没有意思。”
平桉抬头,撞上沈耽纯粹的笑。她看走了神。
沈耽拍拍胸脯:“我,踏实肯干还疼人,娶了你自然就一心一意对你好。你别怕。”沈耽背手弯腰去看姑娘,“你瞧我,成不成?”
五茶笑:“你说啊,平桉。”
平桉抿唇一笑,梭了沈耽一眼,说:“你倒是,好意思。”说完,拿起自己的行李,转身走了。
沈耽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嗨!”
沈耽追了两步,站在村口冲平桉的背影喊:“我不会让你嫁给别的男人的!绝不!”
他喊完,姑娘跑得更快了。
五茶:“哎二哥,你别把人家吓跑了。”
沈耽笑了笑,回来跳上马车:“走!”
坡下剩在树上的橘子熟得越来越快。
最后两天太阳直接给有些枝丫高的橘子暴了皮。沈耽掐着日子,该采摘了。
这日幺茶看完书,傍晚来瞧他二哥。
沈耽正端根板凳坐在枣树下抽叶子烟,脚边的河豚滚来滚去,胖成球球。
幺茶路过橘子林,使劲儿一蹦跳起来摘一个,剥开往嘴里送,走上坡来,笑问:“二哥,你什么开始动手啊。”
沈耽掐灭烟头,说:“蒋家后日要。今天下午自己摘了一百斤,明天应该能摘完。”末了问幺茶:“你怎么来了。”
幺茶喂给他二哥一口:“不放心你啊。”
“听说你给那姑娘还钱,还要去人家家里提亲?”
沈耽:“谁告诉你的?”
幺茶:“别装了二哥,兄弟们都知道了。”
沈耽两脚岔开,手肘抵在膝盖上,身子往前倾,埋头笑了笑,说,知道了就知道呗。
幺茶:“我爹还说要是你真去给人家提亲,怎么也得等你明年满了十七再说。”
沈耽顿了顿,才回:“我都无所谓,只要她爹娘肯留着她。”
幺茶:“得,平启兄长明年都成亲了,你也该是时候。”
沈耽问:“那你呢?”
幺茶:“等我中了举人再说。”
沈耽:“使劲儿干,中个举,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官宦小姐。”
幺茶叉腰:“我也和你一样,门第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得和我合得来。”
“嘁。”沈耽摇摇头,“门第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合得上’!”
幺茶瞬间仰天长笑,委婉又闷骚。
两人正说着话呢,有个赶驴车的老大爷经过坡下,朝两人问:“是长白村沈耽家不?”
沈耽起身,说是,大爷您找我什么事?
老大爷下驴车来,递给他一张信笺。
沈耽打开,看不太懂这个字体,就让幺茶念给他听。
幺茶:“橘半石,两文收,违补钱二百文。鄠县蒋家。”
幺茶反应过来,惊愕:“两文,还只要半石?”
连忙问老伯谁给他的信笺。
老伯还要送下一家的信,就说:“上头不都写着吗,县城大绅蒋家。”说着就赶驴车走了。
幺茶看向他二哥,问:“这,这如何是好,贱卖么?”
当初订单上清清楚楚写着要三百斤,五文收,双方都是签字画押的。现在给个两百文赔偿就要赖账?
沈耽脸色愠怒,舔了舔后槽牙,爆发:“我操他妈的!”
幺茶:“五哥说得对,二哥你别卖他们家了。”
沈耽凌眉看着坡下那快要熟透掉落的橘子,火大。
我守信誉,你们就这么玩儿我?王侯将相,有种?
沈耽气得炸肺。
幺茶赶紧跟他二哥想办法,“这样,我马上去和祖父说一声,让另外打听现要的大家子,实在不行,卖给农商吧。”
轰隆隆——
一声惊天响从天际打来。
沈耽抬头,那边的乌云密布,呈扇字形排过来。
船破过大江!
幺茶张着嘴,眼睛盯着天空半晌才说:“我,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村正说最近几天会有暴雨,提醒你早点摘橘子。”
沈耽吞了吞口水,闭目。
如果换做从前橘子烂了就烂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不缺这一两钱。但是他现在想要娶媳妇儿,就得拼命干,一点儿一点儿攒。
他还没成年,大收入全指望橘子林。
轰隆——
雷声和闪电齐发。
吓的河豚团团打转。
沈耽话都不想说,转身去拿墙角的框和剪子,疾步往坡下走。
幺茶见状也跟着去拿框和剪子去帮他二哥。
沈耽爬上树,手脚麻利的摘。幺茶知道他二哥肯定心里不好受,也尽力帮他。
沈耽自秋收以来,他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以前不管跑多少片场再怎么熬夜至少都是有被照顾,可现在他只能咬碎后槽牙自己撑。
噼里啪啦,大豆大豆的雨砸下来。没过多久,两人浇得更落汤鸡似的。
沈耽以为秋收的偏东雨已经够霸道,没想到这暴风雨才是大佬。雨滴砸得人脸疼不说,风还大。吹得树枝偏偏倒倒。
幺茶在那头摸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二哥,雨打橘子啊。”只见那头熟得红灿灿的橘子一个一个被雨水打下去,砸烂在地上。
沈耽心疼不已。
幺茶只是轻轻上去一个树杈,没想到配合雨打枝头,橘子掉落得更快。
沈耽已经摘了一筐,身上的衣裳湿透了,紧紧贴着自己的腰腹,精干的身子暴露无疑。
大雨中,树干很滑,视线又看不清,沈耽正在下树,弯腰放框,重心下倾。谁知一脚踩滑,整个人栽进框里。
“啪!咔嚓!”
人连带几十斤重的橘子框一齐砸下地来。
一截树枝被沈耽踩断,斜在风雨里。
幺茶大呼:“二哥!”
他赶紧下来奔过去看沈耽。沈耽痛苦的咬了咬牙。
“你没事吧?”幺茶刨开他身上的橘子。不敢乱动他。
沈耽砸进框里,砸坏了不少橘子,脸上都是橘子汁,不过很快就被雨水冲走了。
“二哥?”幺茶小心翼翼检查他是否摔伤了那里。
沈耽嘴唇一张一阖。
幺茶:“你说什么?”
沈耽:“帮我……写封,信。”他痛苦得面部直抽搐。
“好。”
幺茶不敢怠慢,轻手轻脚扶起沈耽,沈耽被摔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自己坐住。幺茶蹲在他跟前,“二哥,走,我先背你回去。”
沈耽摆摆手,示意不用他背。
于是,比沈耽矮一个冒头的幺茶手臂环扶他二哥的腰,一步一步往坡上的茅草屋走。
在大暴雨中。
两人默默扶持的背影,看去真他妈心酸。
尤其是沈耽。
一只手搭在幺茶肩膀上,颓着另外半边身子,步履蹒跚,乱踩满地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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