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门, 雪没到了膝盖以上, 给他们的行走大大增加了难度。

　　按理说应该更深的, 但下面的那一层雪, 已经压实成坚冰了, 可以承受人的重量, 所以只比之前的厚一些。

　　经常走着走着脚就陷在深深的雪地里了, 需要同行的人帮忙。

　　走的还是上两次走的路线，周围的环境和之前差不多，来到他们猎捕野牛的地方, 新的白雪已经把血迹掩盖在下面，抹去了一切脏污。

　　但脏污还在，只是深埋在地下, 在没膝的雪地里。

　　万籁俱寂, 目之所及的方圆五百米，没有一个活物。

　　赵琪哈出一口白气, “在山洞里龟缩了一个月, 来到外面觉得好冷啊, 冷得不像生命能够存活之地一样。

　　何明摸摸她冻得红红的脸蛋, “现在打猎变得更艰难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何明的话, 今天他们没有任何收获。

　　因为一直没发现猎物, 所以他们沿着之前的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没到过的地方还在往前走，走到中午都没有发现任何猎物。白日很短, 不得不返程, 在天黑之前赶回山洞。

　　他们从山洞里出来，穿越一片干枯的森林走到山外，走过猎羊的断崖，一直往前，走到猎牛的旷野，再往前，又走到一座山脚下。

　　不知道那座山脚下是否有山洞，山里是否有其他的住客，猿人部落都没再往前。

　　何明说过，冰河时代的冬季，很多动物都是住在山洞里的，以熬过残酷而漫长的冬天。

　　他提到的洞狮、洞熊，这些顶级的掠食者，对猿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危险。

　　至于猿人部落为什么知道，应该也是付出过血的代价吧。

　　回到山洞，赵琪发现猿人们开始减少食量了。

　　之前被两人带的一天吃三顿饭，现在又改回了两顿，而且量减为了之前的三分之二。

　　赵琪和何明自然也随大流，减少食量。不过一天两顿以他们的肠胃实在是受不了，两人选择中午炖一点肉汤，吃少量的碎肉。

　　赵琪和何明来到堆放食物的地方，打算认认真真地计算一下食物量还够维持多久。

　　之前猎捕野牛的时候粗略地算了一下，山洞里的存粮够他们吃四个月，后来他们发现食物损耗的速度比预估的要快得多。

　　现在距离暴风雪开始之时已经过了一个月，减少了食量以后，勉强还够三个月。

　　赵琪相信猿人们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肯定会大略的计算的。

　　加上三个月，那么这个冬天就持续了四个月。但猿人们还是主动减少食量而且努力地去打猎，说明这里的冬天不止四个月。

　　赵琪和何明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接下来几天，猿人们还是每天早起去打猎，两人自然也同行。

　　除了其中一天北极狐刨出来一窝灰兔子之外，剩下的日子都是空手而归。

　　那窝兔子大家都没有动，留着作为了北极狐的口粮。

　　世界彻底沉寂了，在这个彻骨的深冬。

　　猿人们再一次减少了食量，两人自然也是照做。

　　何明看着赵琪的脸蛋迅速的瘦下去，心里非常不忍，却又没有办法。

　　暴风雪再一次来临，这次持续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们没有出去打猎，大家都在山洞里睡觉，减少活动，可以少吃点饭。

　　赵琪倒觉得这种日子好过一些。

　　之前不仅饭吃得少，运动的还多，饥饿的感觉像一个幽灵一样伴随左右。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躺着睡觉，动的不多，尽管吃得少，但赵琪感觉勉强能够她的最低代谢需求。

　　尽管全山洞的人都在节省节省再节省，三个半月之后，食物还是吃完了。

　　中间经历了几场暴风雪，其间的间隙他们也抓住所有的机会出去打猎，收获的都很少，最大的猎物不过一头小羊。

　　又一场暴风雪停了，山洞里还剩下最后一头野牛。

　　这天早上没吃早饭，大部队便出发了。

　　猿人首领带领着大家，冒险去走另一条路。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大家都快要饿死了，也不在乎这点风险了。

　　赵琪看着景象渐渐变陌生，希望这条路能够带来好运，让他们猎到点儿大的，解了燃眉之急。

　　眼看已经到中午了，赵琪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半，这条路和之前那条路一样安静，周围很远的范围都只有他们一样活物。

　　再往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平时猿人首领下令返回的时间了。

　　赵琪极目远眺，看到远处有个小黑点儿，她有些不确定，“何明，你帮我看看，那边那是什么？”

　　“那边？”

　　“就前面。”

　　“没看到啊。”

　　“唉，你别往近处看，往你视线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看！”

　　何明使劲儿眯眼，是看到远处有个什么黑点，具体形状看不清，“去看看吧。”

　　旁边的猿人首领正要下令返回，赵琪站出来向他们比划。

　　手指着远处，嘴里发出表达急切的呼呼声。

　　两人带着部落往前走，想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

　　这么久都没动，是个活物的可能性不大。

　　赵琪就想走上前去看看，也许有一线希望。

　　走到足够近的时候，他们终于分辨出来那是什么了。

　　那是露在外面的，一个猛犸象的头！

　　猛犸象是这个时代陆地体型最大的动物，它的头自然也不小。

　　除了一个头露在雪地外，身子全部埋在雪里了，不知埋了有多深，但何明知道，平地上的雪是埋不了这么深的，除非雪地下面是一个坑，“这下面可能有个坑，才会埋得这么深。”

　　而赵琪则惊讶于猛犸象的巨大。她站在猛犸象头的面前，象牙的长度都快赶上她的身高了，“这象得有多大呀……”

　　“挖出来不就知道了。”

　　没等两人比划，猿人们自觉地用手上的家伙挖起了雪，他们接下来的食物有着落了。

　　赵琪和何明挖了大概一个小时，身边的猿人忽然躁动起来，赵琪不明所以地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远处出现了很多的小黑点儿。

　　“有东西！”何明低喝一声，拿出背上背的箭，搭箭上弦。

　　慢慢地越靠越近，赵琪发现了不对劲，远处那些东西的身形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等到它们再走近一点，赵琪恍然大悟，“那些是猿人！”原来是另一个猿人部落。

　　他们这边的队伍是二十来个人，而对面的足足有四十多个人，人数上是他们的一倍，而且都拿着长·枪。

　　赵琪仔细观察，发现对面的猿人比他们这边的猿人还要瘦些，精气神没那么足，可能是已经断粮了。

　　这边的猿人首领没下令开打，两边的猿人开始的原地对吼。

　　“呼呼呼！呼呼呼！”两边的猿人都在发出巨大的吼声，还用枪尖砸着地。

　　赵琪在两边猿人的脸上都看到了类似恐吓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在两人怀疑今天两个原始人类部落要自相残杀的时候，两边忽然休战了。

　　赵琪轻声道，“何明，他们打算干什么？”

　　何明也是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两边的猿人不再对吼，而是开始共同挖猛犸象。

　　赵琪和何明立马明白了，这是达成一致了，要合作。

　　有了新力量的加入，挖掘工作一下进展很快。快到傍晚的时候，猛犸象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

　　两边的猿人首领都下令返回。

　　赵琪看了一眼身后巨大的猛犸象身体，回转来和大部队一起回去了，“何明，那是一头公象吗？象牙好长！”

　　何明摇头，“我刚刚看了一下，它的肩高大概是三米多，体型在猛犸象中不算大，体重在五吨左右，应该是母象。”

　　“不对吧，母象会有象牙？”

　　“对啊，猛犸母象就是有象牙的，后来进化出的非洲象和亚洲象才分出公象的。”

　　“这样啊……”

　　“五吨……那得够我们吃多久啦……”

　　何明的态度并不像赵琪那么乐观，“别忘了，还有另一个猿人部落和我们分呢，他们人那么多，我们不一定能分到多少。”

　　第二天，两个部落的人早早地来到了这里。

　　因为昨晚没有下雪，所以这头猛犸象还是昨天看到的样子，没有再次被雪埋起来。

　　何明猜对了，这下面确实是一个椭圆形的坑。不过他以为是掉进坑里出不来才死的，现在看来，坑的坡度很缓，应该是其他原因。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两边开始公平地分肉，一个部落半头猛犸象。

　　他们部落拿的是带头的那一半，对方拿的是后半边，整体是一半一半的。

　　两人没想到，在上百万年的猿人脑海中，公平的占比这么大。

　　赵琪还有一点疑问，“虽说公平，但是这件事情的起因却又不公平。是我们先发现了这头猛犸象，对方是来占领的。”

　　何明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对啊，这本身是不公平的。但是昨天两边没有选择开打，而是妥协，恐怕还有其他的因素在里面。先是对方仗着人多想来分一杯羹，这边处于弱势，自然不敢开打。但可能也有一些同类的情谊在。不要忘了，对方的实力不一定很强，因为他们看样子已经饿了很久了。我们这边没有选择战斗，可能也是不想对面那些同类饿死。”

　　赵琪点头，何明分析得很有道理。“你接着说。”

　　“还有，对方实力比我们强，大可以把我们赶走或者杀了我们，就算分了这头猛犸象也可以多分很多，但他们选择了公平的方式……”

　　何明这段未完的话，却彻彻底底地把赵琪给点通透了。

　　原来百万年前，自从人类可以思考，有了道德标准的时候，人性和社会性就出现了。

　　赵琪的思想忽然有了新的高度，对人类这个族群也多了些新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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