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主计划, 正面攻城虽然是虚晃的招数, 但也要实打实得来, 不然里面的人可能会起疑。

　　由怀瑾带队到那个偏僻的护城河下水道入口, 明天黄昏时分开始行动, 潜入进去之后直奔一个偏门, 那里兵力少, 搞突袭容易成功。

　　其他人分派兵力，分别进攻神之遗迹的八个城门。

　　大城的城门很多，有一个是正门, 剩下的几个有副门，还有小小的偏门，怀瑾发起突袭就是在那个偏门。

　　到时候突袭成功, 城门打开, 外面的人要迅速入城，不给里面反应的机会。

　　其他人都被分配了攻城任务。

　　这里最会打仗的人是章钊, 便由他攻正门, 那里防守最强, 城门最坚固。

　　剩下的几个各自分配好, 作战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攻城的时间是明天下午, 因为怀瑾那边要黄昏才开始行动, 正好在时间上配合他。

　　吃完肉串又废话许久，大家都回各自的帐篷里去睡了，赵琪睡不着, 让何明陪她走走。

　　慢慢走过一个又一个帐篷, 每一个帐篷里面，都挤着五六个士兵。赵琪的心中有一种大战前夕的忐忑和不安，她想通过散步慢慢平息下来。

　　她想起历史书上讲，每一场战役都要有一个名头，而且要有一个正义的名头，以激励士气。

　　比如陈胜和吴广起义的时候找不到名头，就往鱼肚子里塞了一张纸条，表明这是天意，自然也就有了名头。

　　“我们给那些士兵的名头是什么？”

　　何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们对外的说法是，神在前段时间遇害了，被委任的那个新的神使就是罪魁祸首，而且还企图谋害前任神使未果。现在前任神使要带兵回来救出神明。”

　　赵琪笑笑，“真是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神长什么样，谁都没见过，而且忽然换了神使这么大的变故，人们心里难免多想。他们用这个名头，倒是可以。

　　又经过一个帐篷，里面已经安静下来——士兵们都睡了。养足精神，准备明天上战场。

　　“何明，你说我们是不是大坏人？为了我们的一己私欲，就让这些士兵们为我们上战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会在明天死去。”

　　“他们只是N……”

　　“你别安慰我了……”赵琪摇头，“这个说法你自己都不信。他们都是NPC吗？不，在这个世界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性格，和地球上的人别无二致。”

　　赵琪捂住脸蹲下去，这是一个人在逃避一个艰难的问题时，最正常的反应。她能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经历撕扯，她的道德正在左右摇摆。

　　何明蹲下去抱住痛苦的赵琪，安慰道，“对，我们都是谋杀犯。但是就算下地狱，我也会陪你一起的。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琪琪……”

　　赵琪压抑的哭声在他的怀里慢慢变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这可能是这个大战前夜，唯一的忏悔者。

　　哭累了，被何明抱进帐篷里，沉沉睡去。

　　何明给她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就算死后要下阿鼻地狱，也有我陪着你。

　　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活在谎言里呢？这样的人不少。

　　世界上有多少非黑即白的区域？恐怕很少。

　　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已奔向了自己未知的命运。

　　早上吃过早饭，汇合之后的军队开始出发，奔向战场——神之遗迹的各个城门。

　　怀瑾也带着五百精锐出发了。

　　神之遗迹里面传来的消息是：新任神使正在调兵遣将、积极备战。

　　他们到了正门，验证了这个消息。

　　城门上站着一个宽袍锦袖的男子，他想必就是新任神使了。

　　何明看着他的身形，总觉得有些熟悉，可惜距离太远了，便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这边的士兵军容整齐，前排有投石机、云梯、巨木等攻城器械。

　　“攻城！”章钊一声令下，军队开始扛着各种攻城器械，开始攻城。

　　霎时间三军冲锋，杀声震天，赵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哗哗响。

　　攻城战一般都很艰难，攻方艰辛，守方也艰辛。

　　守方占据城楼高处，打仗的时候是往下攻击，下面的人爬上来了，战斗力会大大减少。

　　但被围困久了，城里的兵力会越来越少，粮食也会不够。

　　攻方攻城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爬上城楼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真正是尸山人海堆起来的。若后方援军到来，局面更是不利。

　　前方在打激烈的攻城战，爬上去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城门固若金汤，没有半点攻破的迹象。

　　暮色昏黄，后面的怀瑾正在天色的掩护下，带着几百人划船进入了下水道。

　　城市的下水道不是一根小管子，而是一个好几米宽的通道，只在转折处会稍微窄些，不过也能过两个人。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这些曲折的下水道，追溯到它的源头处——神之遗迹内城。

　　天色渐晚，一艘小船上坐着十几个人，怀瑾坐在船头，仔细辨认着那处凹进去的入口。

　　“停。”怀瑾一声令下，后面的人全都停止划船，“就是那里，停船、靠岸。”

　　下水道的污水全都排在护城河里，他们下船的地方，河水是藏污纳垢的纯黑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怀瑾压住想呕吐的欲望，扒开入口层层叠叠的枯藤，带头进去了。

　　里面是淅淅沥沥的水声，今天在打仗，污水排放量相对较少，现在只到脚踝，平时可能要没顶。

　　一路悄无声息地前进，一点声音都会在这个漆黑的管道空间里无限放大扭曲，让人从心底不寒而栗。

　　幸好没有垂直的管道，都是有些角度的，无论急缓倒都能艰难爬上去。下水道壁上沾了不知多少滑溜溜的暗色脏污，如果有垂直通道的话无疑于把通道封死。

　　怀瑾踢到了什么，害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举灯凑近，原来是一个人的头骨。

　　看着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怀瑾在心里默默地道，别瞪着我了，兄弟，我现在有正事，要是得空了，我再回来让你入土为安吧。

　　艰难前进两个小时，终于从一个僻静的出口出去，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已经是内城了。

　　身上早已臭不可闻，几百人在这儿站着像几百个恶臭散发源，苍蝇都能熏死。

　　拿出用油纸包着的神之遗迹的军服换上，身上的味道也淡了许多，现在要开始行动了。

　　外面城门的攻城队伍是黄昏的时候开始撤退的。上面的守卫太坚固，如何猛烈的攻城都没什么效果，反而是伤亡在不断加重。

　　各个城门的指挥官都下达了撤退指令，暂时撤退到距离城门五百米外，正好在上面的攻击范围外。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的工作做得合情合理，没有一丝破绽——确实是攻不下来，天黑了才暂时休战。

　　前面的人继续留在城门上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后方的部队悄悄转移到和怀瑾约定好的偏门外，等待里面的剧变。

　　大战刚休，偏门的守军已是累极，虽然他们这里受到的攻击是最弱的，但他们这里的城门也是最不坚固的，不严防死守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撞开。

　　所幸这里的守军不辱使命，守住了一天。

　　只要再坚守四天，奔雷城的援军就会到来，希望的曙光就会照进黑暗的森林。

　　怀瑾带着一队人过来了，守军将领见是自己人便问道，“来者何人？”

　　怀瑾道，“奉神使大人之命，增援偏门，顺便让这里的人休息休息。”

　　等着怀瑾走近，将领感觉有股味道直冲天灵盖，“你们……怎么这么臭啊？”

　　怀瑾笑道，“拼杀了一天了，怎能不臭。自己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别人才能闻到。”

　　将领深感赞同，便把偏门交接给怀瑾看两个时辰，自己的人也需要休息休息。

　　等怀瑾的人站到各个位置之后，拔剑为号，怀瑾拔剑出鞘，四周立刻响起喊杀声。

　　刚走不远的将领惊觉，“不好，是敌人！”

　　然而已经晚了。打开城门需要花的时间不多，外面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城门，从内部瓦解是如此容易。

　　结束战斗的时间是如此之短，以至于里面的守军还在半懵半清醒之间，就被送去见了阎王。

　　外面等着的人如潮水般冲进来，一个小时后，神之遗迹彻底陷落。

　　怀瑾做的第一件事，是冲向那个巨大的城堡顶端，控制住通向神之岛的云梯的位置，第二件事，是在混乱中找到引者，让他把控制云梯的光球交出来。

　　赵琪和何明的第一件事，是找到新任神使。

　　当怀瑾处理好事情之后，去找赵琪他们，他们说找自己有急事。

　　穿过萧条破败的街道，它昭示着昨天夜里经过了一场怎样的激战。无数的士兵被杀死，死在昔日热闹的街道上，由胜利的一方清扫战场。

　　来到一个大厅，赵琪、何明和明玉章钊都在，还有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赵琪看着他的脸有些意味深长，“怀瑾……快来认亲了。”

　　怀瑾看着那个身影，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那个身影缓缓转身，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惊得怀瑾连退好几步，“你……你是谁？！”

　　那人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在怀瑾看来是如此诡异，“我是你弟弟啊，我亲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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