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觉得呢?”左思思轻笑一声, 完全没把柳书澄已然有些气急败坏的警告放在心上, 非常目中无人地掠过了柳书澄去, 歪头笑着看向行俨道, “......太子殿下?”
裴行俨的脸色乍青乍白, 一时瞠舌, 竟然没有能哼哼哧哧说出什么话来。
柳书澄的心咯噔一声, 陡然沉了下去。
“淑妃,”云矩面无表情地看向左思思,眼神也冷了下来, “朕叫你下去更衣......你是听不见么?”
“陛下自己尚且做不到持身清明,”左思思冷笑着反唇相讥道,“......又何必去苛责臣妾呢?......须知‘上行下效’这四个字......臣妾纵是乱了规矩行事失去度, 那也是从陛下和皇后那里学来的!”
“左妹妹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意思, ”赵宁杨脸上的笑容也要端不住了,“......难不成你逾矩穿了皇后的服饰, 还是本宫和陛下逼着给你套上的不成!......陛下待后宫宽和, 你还要恃宠而骄了不成!”
“我这衣裳自然不是皇后逼着我穿的, ”左思思纵声大笑, “......可皇后肚子里那孩子, 也不是陛下和臣妾逼着您去怀的吧?”
“啪”地一声, 左思思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云矩一巴掌。
左思思偏过头,犹自冷笑着,一脸的无所谓惧。
“看来朕要你在问心庵抄的那些东西, ”满席死寂中, 只听得云矩漠然的声音缓缓响起,“......是都抄到了狗肚子里去......既然你如此地屡教不改,那么朕今日就......”
“陛下,陛下息怒!”符秦从席间跑出来,“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地跪倒在了云矩面前,伏在地上结结巴巴道,“......陛下息怒!......都是嫔妾的错,都是嫔妾的错......”
“陛下息怒......淑妃娘娘出门前,本是看的别的衣裳,”符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盲目地一头栽下去,把能认的、不能认的,全都一气地胡乱认了下来,“......是嫔妾,是嫔妾不懂规矩,都是嫔妾不懂规矩......看这身吉服漂亮,想着淑妃娘娘穿上一定好看,才哄劝着淑妃娘娘换了这身过来的......淑妃娘娘是无辜的,她都没仔细看......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错的话,淑妃娘娘她也就是,也就是只是想打扮的漂亮点,给自己的夫君看而已......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的过错吧......”
符秦昧着良心,用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说辞,费力地装聋作哑着将目前这千疮百孔的场面艰难地拢了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抖了抖。
云矩闭了闭眼,默了默,别开脸,挥了挥手,漠然道:“既然如此,现在也该知道自己的错了......你还不快带她下去......”
“是,是,”符秦扯了扯左思思的衣摆,哀求地望着她,嘴中喃喃应道,“......是,陛下教训的是,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淑妃娘娘,我们走吧......”符秦简直连跪下来抱住左思思的大腿求她的心都有了。
“哼,”左思思神色莫名地看了看符秦,又冷冷地看了眼上首坐着的云矩与赵宁杨,冷笑两声,一挥袖子,转身走了。
总算是劝下来了,符秦松了一口气,缩头缩脑地爬起来,就想跟着左思思一道走了。
临走之前的一个回头,正迎上云矩平静却又暗含意味的眼神,符秦头皮一麻,脑子简直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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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思从谨身殿前走开,理也不理跟在自己后面的符秦,一转头就偏离了去更衣的偏殿,径直往着更僻远的小殿走去。
符秦脸色变了又变,有心想劝左思思两句,可一看左思思那满脸肃杀的模样,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左思思带着贴身侍婢燕尾,后头缀着一个小尾巴符秦,一路左拐右绕的,绕到了一个小门处,一个作宫女打扮的女子正低着头跪在门边,见得左思思三人过来,头也不抬地照旧跪着。
“越家那个余孽!”左思思烦躁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厉声质问道,“......越浒!他怎么不在宴上!”
“陛下既没有请小越将军来,”垂头跪着的宫女一板一眼地刻板回道,“......小越将军自然就不会来赴宴。”
“那能有什么办法!”左思思怒道,“想想办法!......能让那个越家那个该死的贱人进宫里来!”
“因左大人故,”无论左思思如何着急跳脚,那宫女都我自岿然不动地低着头,语气平板和缓,不急不躁,“......陛下不喜越系将领,别说是小越将军不得重用,整个虎威军都被连累着坐冷板凳。”
“......而但凡与越家一脉稍亲近点的军中将领,除了黔南王之外,皆受足了冷待......娘娘该发愁的,不是怎么能让小越将军进宫来,而是小越将军该怎么才能进宫来。”
“这么说来,”左思思冷笑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宫出不去,姓越的进不来......僵持在这里,本宫耐合不了姓越的......还要怪我哥的缘故了么?”
“奴婢只是想提醒娘娘,”垂头跪着的宫女一板一眼地木然道,“......不要忘了一个人的存在。”
“......黔南王。”
左思思的脸蓦然冷了下来,缓缓道:“你的意思是......”
“黔南王早年与越家一脉交好,其中与越浒感情尤甚,” 垂头跪着的宫女冷静道,“......娘娘既然怀疑皇后和越浒有染......那不妨换个思路来想想,若这事是真的,现在谁会是最乐见到此事的?”
黔南王和千秋殿的皇后因东宫太子几次起争执,斗得那般厉害......若是皇后不贞,黔南王该是......
“不对,”左思思冷冷道,“......皇后是东宫太子的生母,黔南王与东宫太子亲近......他既想保太子,就不会想在皇后的贞洁上动手脚、做文章!”
“娘娘说笑了,”垂头跪着的宫女第一次破了语气里的死板,而是捎上了层层笑意,“......‘皇后是东宫太子的生母’?......娘娘当真这样以为?”
左思思的眼神一下子深了。
“不论怎么说,”垂头跪着的宫女低低地笑了笑,轻声道,“......娘娘想杀越浒,娘娘出不去,自然得要越浒进来......越浒要进宫,除了陛下召见之外,还有一种方式。”
“......他自己想进来,”左思思懂了,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如果他知道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不,也许都不需要确定,他只要,只要有些疑惑,自然会想方设法,进来查一查、问一问的......”
“娘娘若是能在那时,”垂头跪着的宫女笑语吟吟道,“......让陛下‘碰巧’遇上,可不就是最妙了......奴婢在这儿,就先预祝娘娘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那本宫和你们合作,”左思思冷笑道,“......你们又能帮本宫做什么?”
垂头跪着的宫女从袖子里掏出一包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双手平平举起,递到左思思面前,意味深长道:“......世人都道,‘醉花阴’乃绝世佳酿,殊不知......‘爱良夜’之药性,可堪十坛醉花阴佳酿......”
说得再光鲜,不过是下三滥的□□之流罢了。
左思思凝眉把东西收了,冷淡道:“回去的时候仔细点,别叫旁人察觉出了端倪......还有,本宫不喜欢和藏头露尾的人打交道,下一回,叫你们那边换个体面点能见人的来。”
那宫女错愕万分,失态之下,陡然抬起了头来。
符秦这才明白,对方一直低着头,不是想隐藏自己的相貌什么的,只是实在是......
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错杂的疤痕盘旋其上,猛地一看见,叫符秦差点把胃里的东西都给呕出来。
那宫女看出符秦眼里的惊愕之色,她的脸上划过几丝羞愤,忿忿地给左思思福身行了一礼,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淑妃娘娘,”等那宫女走运了,符秦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您为何,为何要跟这种来历不明、立场不清的人扯上关系?”
“来历不明?”左思思拍了拍手里的那包“爱良夜”,随意地笑着摇了摇头,平淡道,“......立场如何倒确实还未必,来历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钟笙宫那边出来的。”
“那不是,”符秦怔了怔,“......闵德太妃身边的人?”
“错了,”左思思冷冷一笑,那笑意浅薄得很,如阳光下的晞露,一闪就没了,“......是江淑太妃身边的人。”
“江淑太妃不是早都,”符秦愕然失语,“......早都疯了么?”
“真疯?”左思思不以为意道,“......假疯?......本宫不清楚,也不关心。”
“可是淑妃娘娘何苦与他们打交道,”符秦急了,十分畏惧道,“......陛下不喜欢他们!......先中山王的下场,娘娘也看到了,和他们搅合在一起,又能给娘娘带来什么好处......”
“本宫本也不想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左思思厌恶地皱了皱眉,面色狠厉道,“......可是有个人告诉本宫......越承岷签下‘延城令’前,曾经问过一个人的意思!”
“......他给那人抬头的称呼是,”左思思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殿下!......哪个殿下?什么殿下?......越承岷问过这个‘殿下’的意思后就决心签下了‘延城令’......这个殿下又是谁?!本宫非得要把他找出来,让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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