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院出来, 前堂的喧嚣笙歌扑面而来, 云矩有时候也是真的想不明白, 那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些精力, 都闹腾了一下午了还不停歇。
一看东宫太子来了, 前堂的人纷纷站起, 冲他及他身后的云矩等人行礼问安, 东宫太子随意一挥,示意大家继续各行其是,然后笑着回头问云矩道:“想安安静静吃点东西, 还是留着点歌舞赏乐么?”
云矩冷着脸在东宫太子右手边的案几后坐下,垂眸看着自己案上的瓜果点心,活似那东西有多吸引她的注意力似的, 冷淡道:“太子殿下决定就是, 在下不敢妄言。”
东宫太子哂然一笑,回头对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 前面吵闹的歌舞就被叫停了, 随着正菜一道一道流水般被献上, 下面的官员们, 无论是放浪形骸喝地捏着身边舞姬的下巴喝酒高歌的, 还是正襟危坐地头碰头凑在一起小声议事的,俱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众人知道这是要散筵的节奏了,无论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成与不成, 俱或笑容满面或眉头紧锁地开始谨遵着食不言的规矩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当然, 那些珍馐佳肴再是美味,在一部分人的嘴里,也是味同爵蜡,食不知味的。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太是安静了也没了趣味,东宫太子又回头吩咐了一句,一个妙龄女子袅袅娜娜地抱着一把琵琶坐到了台前,眼眸弯弯,勾唇一笑,开始低低地边弹边唱。
云矩眉头微拧,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东宫太子见了,就含笑道:“小五还有印象?......她就是那天唱杜丽娘的旦角。”
然后招了招手,对着那弹琵琶的女子笑着道:“过来,让颍川王好好看看。”
那女子依言起身,放下琵琶,垂着头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云矩缓缓搁了筷子,微微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琵琶女悄悄抬头,小心翼翼地觑着云矩的神色,声如蚊鸣道:“奴家,奴家名唤,商小玲。”
云矩轻轻地呵了一声,继续问她:“商小玲?......谁给你起这名字?”
琵琶女有些愕然,似乎不是很明白云矩轻呵嘲讽的点在哪里,喃喃道:“奴家......奴家生来就是这个名儿,是将奴家养大的班主给起的……”
“杭有商小玲者,以色艺称*“”云矩淡淡道,“一日,复演《寻梦》,唱至‘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得梅根相见’,盈盈界面,随声倚地。春香上视之,已殒绝矣。*”
“......你也敢叫商小玲?你们班主的野心有够大的啊......”
琵琶女怯怯地看了云矩一眼,结结巴巴道:“奴......殿下在说什么,奴,奴听不懂......”
东宫太子笑着道:“你还别说,她唱的杜丽娘,可是你都亲口赞过的,与前个商小玲纵是不能比,这个‘商小玲’也是不错的......如何,合你眼缘么?”
云矩偏过脸,缓缓地看向东宫太子,目光凝长。
东宫太子轻描淡写道:“来都来了,今个儿天色也晚了,回去又是一阵折腾,不如就直接宿在这边了......你要是看着顺眼,就留下暖床......是这个不行,再换就是了。”
云矩低头一笑,随意道:“二哥有心了,再挑倒是不必了,就她吧。”
云矩随手挟了一筷青菜,轻轻咀嚼后,若有所思道:“她的眼睛,我看着,觉得......”
东宫太子神色暧昧:“眼睛漂亮?本宫懂了,原来你喜欢这一型的。”
复又扭头对着那琵琶女淡淡吩咐道:“好好伺候颍川王,若是惹了他不快,你知道下场的。”
“商小玲”讷讷应是,小心试探着,拘谨地坐到了云矩的身后。
云矩手臂微微抬起,示意她为自己布菜。
“商小玲”稍稍松了一口气,安静地低头做事。
东宫太子见状,笑着别过头去,转而问另一边的寿春王和云朔道:“小九恐怕是没什么心情了,老八你呢?要不要也选一个?”
云矩眉眼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语气端谨地回道:“臣弟谢过太子殿下厚爱,不过臣弟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赴西山处理军务,就不必了。”
“也是,”东宫太子笑了笑,随意道,“美色误事,还是老八对人对事更勤勉些。”
下面有官员听了,就笑呵呵地顺着话吹捧起了东宫太子和黔南王,话题就此打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说的比方才的琵琶弹得还欢。
东宫太子含笑视之,他既没有制止的意思,旁的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酒入唇舌,熏得人暖融融的,云矩只喝了两口就示意可以了,然后略尝了尝菜味,持之以恒地做里面最扫兴的一个——第一个站起来说要告退了。
东宫太子早习惯了云矩这般行径,倒也没有多大的不悦,例行公事般问了云矩几句诸如“可吃好了?”、“还合口味?”之类的废话,就点点头,允了云矩退席,一边叫自己身边的宫人去给云矩带路,一边意味深长地去特意看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矩身后的“商小玲”一眼,还揶揄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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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矩回了屋,第一件事就是叫人送水沐浴。
“商小玲”被云矩撵到外间守着,“商小玲”坐立不安地在外面走来走去,踌躇着自己是应该乖乖听话还是应该拼一把冲进去献身,等到“商小玲”终于纠结完了,下定决心冒着被云矩发怒赶出来的风险闭着眼睛冲了进去,才发现云矩不知何时早已洗漱结束,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的软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冲进来的“商小玲”,看了一眼案上的烧着的线香,缓缓开口道:“本王还以为......姑娘的耐心会更好些。”
“商小玲”的眼神骤然一缩,马上就颤抖怯懦地跪了下去,惨兮兮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奴家,奴家也只是想着,王爷洗了这么久,怕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故而才进来看看,绝对绝对没有忤逆、冒犯之意......”
“哦?”云矩微微挑眉,似笑非笑,“这么说来,宛陵王让你来这边,不是为了爬床咯?”
“商小玲”脸上的畏惧之色僵住,慢慢的,换做了一副平静的面容,语气平平道:“奴家是春和班的当家花旦,被太子殿下看上收入东宫,王爷说的是什么话,奴家听不明白。”
云矩无趣地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手指,闲闲道:“不明白啊?‘商小玲’听不明白,那符秦姑娘呢?”
“商小玲”,也就是符秦,这下脸色彻底变了。
云矩好心地提醒她:“我们见过的,在宛陵王府上,三年前,如果你除了一个哥哥,就没有了其他兄弟姊妹的话。”
符秦咬了咬下唇,警惕地看着云矩,冷声道:“既然王爷也已经知道了奴婢的身份,那么......”
“嘘,”云矩弯下腰,抬起符秦的下巴,扣住她的脸,做出要亲吻下去的姿态,音色清凉道,“有人过来了,配合一下。”
符秦微微一愣,顿了顿,将双手环了上去,松松地抱住云矩的脖子。
云矩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专心扯符秦的衣领,然后在她耳边冷冷地吩咐道:“叫。”
符秦屈辱地咬了咬下唇,下一刻,自导自演、活色生香地哼了出声,其音色靡靡婉转,带着勾起人无穷的欲念与冲动。
过了一会儿,云矩放下符秦,满意地点了点头,平静道:“就这个样子,自己来,叫到三更。”
符秦怒了:“王爷今晚都不打算睡觉的么!”
云矩随手抽了一床被子扔给她,闻言惊讶道:“本王自然要睡,诺,这个给你,拿着它,你自己去门口躺着叫......野猫□□罢了,本王受得。”
符秦难以置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
云矩见符秦站着不动,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些,不太委婉地提醒符秦道:“宛陵王的胆子也是真的大,这种时候,也敢把钉子往太子的庄子上塞,你猜,本王如果......”
“我去!”符秦抢过被子,憋屈道,“我去就是了!......秦儿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云矩缓缓地摇了摇头,冷淡道:“你现在谢我,实在还是早了些。”
符秦往外走的脚步微顿。
云矩自顾自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看也不去看她,只冷淡道:“本王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可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符秦经云矩提醒,想到自己改头换面辛辛苦苦地埋伏进来,结果还什么都没有做,太子的床边都没沾着,先被扔给了颍川王,明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左右颍川王府是不可能去的了,东宫却也未必还会留她......一想到前番心血尽皆付诸东流,符秦顿时心情郁郁,瘪着嘴去门口打地铺了。
不过符姑娘今日注定是连大门口的那块地儿都睡不了了,她走到一半,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哗,此番声势更大,与方才偷偷摸摸过来查探的不同,倒像是生怕旁人没听到、不知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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