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的不是他不认账！”秀楹一个猛子跃起来, 愤恨道, “......我恰是怕他偏要认我的账！”

　　妤清一怔：“这话怎么讲？”

　　“昨儿晚到最后, ”秀楹屈辱地咬牙道, “......他是醒了的, 他给我道歉, 我反抗不了, 可我也不想理他......他见我全然抗拒，临了（liao）了，拿了我一帕子去, 说是叫我放心，他会去皇后娘娘面前求了我去的......”

　　“这不是好事么？”妤清的眼睛亮了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是我不想！”秀楹急了, “......我不想跟着他......”

　　“阿楹, ”妤清以为秀楹是还在惦记着淳化公，不由语重心长地教育她, “......那些贵人主子们, 都是天上的云, 等闲盼都盼不到的......忠亲王家的二公子, 我是见过的, 人品相貌, 俱是不俗，比之淳化公，虽是略不如些, 可也不差了......”

　　秀楹垂下头, 在心中冷笑道：对我来说虽是不差，可比起东宫太子......怕是差得太多了些。

　　秀楹一声不吭，闷头就要往墙上撞去。

　　妤清唬了一跳，赶紧去拦住她，焦急地问：“阿楹，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拦我做什么，”秀楹一脸的心灰意冷道，“叫我死了吧，倒还落得个干净......我现在，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他，就是昨晚那恶鬼般的模样......你叫我认命跟了他，可我秀楹论是跟谁，都不会去跟一个强迫了自己的人好！我还没那么下贱！”

　　“阿妤，”秀楹红着眼睛看向妤清，“我求你了，是好姐妹，就放我死吧！......等待会儿千秋殿的人找来了，我就是想死，怕也是不能了！”

　　妤清顿了顿，沉默了许久，一咬牙，沉声道：“对不起，是我想左了......不怕，天那么黑，他多半没看清楚你的脸......皇后娘娘若真是派人来寻，我替你去。”

　　秀楹心头绞着的那口气顿时一泄，脱力般地软倒了下去。

　　“不怕啊，”妤清含着泪，轻轻地安抚秀楹道，“......不怕的。”

　　“阿妤，”秀楹伏在妤清怀里，哽咽道，“......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姐妹，一辈子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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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殿里，赵宁杨盛装梳洗罢，心情颇为愉悦地去前殿见了过来给她请安的裴行俨和裴行追。

　　一见皇后的凤驾过来，堂兄弟二人齐齐地跪下请安：“儿臣参见母后/侄儿拜见皇后娘娘。”

　　看着眼前这两个如芝兰玉树的少年郎，赵宁杨满眼带笑，赶紧叫了起。

　　“太子也有两天没过来了吧，”赵宁杨笑着嗔怪了裴行俨一眼，指着行追道，“......追儿近日倒是来的越发勤了。”

　　“母后息怒，”裴行俨赶紧低头认了错，“......前个日子跟十六叔去了西郊一趟，这两天没赶得及回来......让母后担忧，是儿臣的不是了。”

　　“这是哪儿的话，”赵宁杨拂了拂茶叶，笑着道，“你啊，忙着正事呢，母后怎么会怪你呢......只要你闲了，能想起来我这老婆子，多来千秋殿坐坐就好......”

　　裴行俨只笑了一笑，没有接这个茬。

　　赵宁杨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好在行追识趣，飞快地把话题引了过去，妙语连珠，很快就给千秋殿里逗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裴行俨却已经想走了。

　　——东宫里的一小太监在外面探头探脑了半天，也不敢进来打搅，裴行俨心里挂着事，自然少了三分耐心。

　　赵宁杨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淡，主动开口道：“本宫也乏了，若是无事，你们就各去忙各自的吧......本宫也好回去再眯一会儿......”

　　“母后当以身体为重，”裴行俨立刻站了起来，几乎就不打磕绊地要接下一句：“儿臣就不打扰，先行告退了......”

　　可惜后半句被行追给截了胡。

　　“皇后娘娘，”行追看了看赵宁杨，又看了看裴行俨，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侄儿还有一事......侄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殿内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到了行追身上。

　　赵宁杨愣了愣，然后笑着道：“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还在本宫这里客气什么啊......直说了就是。”

　　行追扭扭捏捏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绣帕，小心翼翼地递给赵宁杨道：“侄儿想......想向婶娘，讨一个姑娘来......”

　　轻鸿上前接过那帕子，递与了赵宁杨，赵宁杨伸手一摸，就知道是宫中宫女们的物什，眸光一转，然后笑逐颜开。

　　“你这孩子，”赵宁杨笑意盈盈，嗔怪行追道，“......真是......怎么不早说！......也是，你们都大了，也是需要知冷知热的房里人时候了......你放心，婶娘必定会帮你把这蕙质兰心的姑娘好好地找出来的......”

　　行追松了一口气，赶紧一掀衣摆跪了下去，恭敬道：“......谢皇后娘娘圣恩。”

　　“太子也不小了，”赵宁杨摆摆手，示意行追起来，转而看向裴行俨道，“......你父皇前些日子还与本宫说起，该给你选个人了......你看，你是自己挑，还是让本宫来给你选呢？”

　　“有劳母后了，”裴行俨垂下了头，神色淡淡，语气也并无太多的期待，只简短道，“......儿臣单凭母后做主。”

　　堂兄弟二人辞别了皇后从千秋殿出来，裴行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行追道，“说说你那心上人......你怎么遇着的？”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行追满脸无奈，迎着裴行俨执着好奇的眼神，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想帮她一把罢了......她也是个，很可怜的小姑娘啊......”

　　“眉眼含情，面色羞红！”裴行俨指着行故的脸，取笑他道，“这你还敢说只是想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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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殿内，赵宁杨几乎没好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帕子的主人。

　　赵宁杨有点意外。

　　更多的是惋惜。

　　妤清被传诏到千秋殿，跪在赵宁杨面前，神色平和，不喜不悲。

　　“你这帕子，“赵宁杨叹了口气，草草敷衍道，“......绣得不错......你是怎么遇着的忠亲王家二公子？”

　　最后半句，却是陡然口风一转，凌厉了起来。

　　“奴婢轮休，思芙殿的喜儿姐姐临时有事，”妤清来之前就与秀楹仔仔细细地对过词了，此时赵宁杨问起，她一派从容不迫，倒是显得很有几分风姿，“......就找了奴婢去替她......二公子打巧从那儿过，就遇上了。”

　　“你喜欢追儿么？”赵宁杨面色稍缓，语气却依然不怎么客气地质问妤清道，“......还是说，你只是看上了忠亲王府的门楣，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你心里，是怎么看追儿的，给本宫仔细说说。”

　　妤清沉默了。

　　片刻后，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赵宁杨眉头微挑。

　　“不喜欢，”妤清很诚实地回道，“......奴婢是这宫里的宫女，只一心为主子服侍。”

　　“那你的主子是谁呢？”赵宁杨抄起手边案上的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忍不矩住笑了。

　　“奴婢现在的主子是皇后娘娘，”妤清平平地抬起眼，温顺淡然道，“......皇后娘娘把奴婢给了谁......奴婢以后的主子，就是谁。”

　　“你能有这分心思，”赵宁杨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轻鸿把准备好的赏赐拿出来，“......本宫觉着很不错......去吧，以后，好好地用心服侍追儿。”

　　这就是定了的意思了。

　　妤清走后，赵宁杨靠在案几上，揉着眉头，脸上说不上高兴，也算不上不悦，复杂得很。

　　轻鸿有些奇怪：“娘娘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太满意呀？”

　　“本宫这是太满意了，”赵宁杨无奈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这姑娘，本宫早就开始瞧着了......原就很喜欢，是打算留给太子的......”

　　“不过，”赵宁杨叹了一口气，勉强道，“......难得追儿都喜欢得主动开口求了，本宫既应了，再反悔也是不好......”

　　“罢了，就当作没这回事吧，”赵宁杨拿定了主意，吩咐轻鸿道，“你去含水宫，帮本宫召一个名唤'秀楹'的小宫女过来......本宫当日翻全宫的册子，这个是第二瞧中的，罢了，也正好不必在这二人间反复掂量了......就这个秀楹吧，本宫今个儿下午见一见，若是合适，到时候就报给陛下，一道指过去，也当是'双喜临门'的好......”

　　轻鸿福了福身，依言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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