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沁公主瞳孔骤然一缩, 语气尖利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矩转过身, 把山水志放回远处, 淡淡道:“不必如此惊慌失措......除了方才的那一句, 本王还有一句忠告要送给姑娘。”
云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崇沁公主, 双目闪过寒光, 冷冷道:“如果我是你......也不会这时候就急急地跳出来。”
“很多时候, 有些话,先忍着不说所带来的隐含的威胁,要远远比说出来能给人带来的压力大......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 不需要本王来教姑娘吧。”
崇沁公主扬起脸来,冷冷地仰视着云矩,面无表情道:“本公主实在是听不明白颍川王殿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想说些什么......”
云矩轻轻扯了扯嘴角, 不带多少好奇意味地询问崇沁公主:“......听说承恩公第一次见到姑娘时, 举止无措,险些失态......脸上的表情, 很是精彩?”
崇沁公主面无表情道:“......所以呢?”
“所以, ”云矩气定神闲地笑了起来, 姿态娴雅地缓缓踱步走到门口, 然后站定, 转过身来冲着崇沁公主回眸一笑, “......本王府上有位姓符的妾侍,想来姑娘先前是还不知道的。”
崇沁公主的脸色有片刻的空白,半晌后, 她惊惧交加, 牙齿吓得咯吱咯吱作响,失声道:“......符......符......符......?”
云矩微笑道:“......符氏托付我,向府里的周嬷嬷,问声好。”
啪嗒一声,是崇沁公主失神地往后退了半步,袖子无意地一牵扯,扫落了其方才在案上精心摆放了许久的各色果盘。
云矩施施然地转回了身子,一把拉开了耳殿的门。
远远的,二人都听到了一阵向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云矩低头整了整衣袖,微微一笑,温柔和善地留给了崇沁公主一句“安分点吧”,就施施然地踏出了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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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派出来通报的小太监半路上就迎面撞上了云矩,不由激动地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运气也是刚刚好,正欲开口告诉对方陛下请您过去了,就被云矩一挥手给制止了。
云矩只淡淡地瞟了那小太监一眼,什么都没等他说,便直接淡淡地吩咐道:“走吧。”
那小太监被那一眼看得心神一凛,陡然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赶紧夹肩膀缩尾巴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云矩身后,不敢再生半分妄行之意。
云矩绕过偏殿的一个拐角,正要往主殿去,就见一小太监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碗汤药急急忙忙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云矩远远看了一眼,心神微动。
“慢着,”云矩略抬了抬手,与那小太监正面相对,叫住他,“这是......一会儿要给陛下用的汤药?”
捧着药的小太监略低了低手,姿势艰难地给云矩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细声细气地答道:“回颍川王殿下的话,正是。”
云矩偏了偏头,凑近些闻了闻,复又问他道:“......可是加了六合散?”
捧药的小太监不大自在地往后退了退,下意识地护住了手里的药,离着云矩远了些,然后额头微微渗着冷汗,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是......是的吧......是徐太医说的,陛下旧有风寒,要加些六合散,好得以安神......”
云矩见那捧药的小太监有些防备的模样,便也不再往那边凑了,只低下了头,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捧药的小太监再又问道:“这放的是......陈乌根?还是生乌根......?”
捧药的小太监微微颤抖着嗓子回:“是陈,陈乌根......”
云矩突然闪电般地伸出手,一把挟制住了那小太监端着药的手,帮他稳住了手里那碗快要洒出来的药,那捧药的小太监险些被云矩突然的举动吓得惊呼出声。
云矩俯下身,附在那捧药的小太监的耳边,轻轻道:“你在怕什么......嗯?”
那小太监捧着药的手细密而快速地不停颤抖着。
捧药的小太监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结结巴巴道:“颍,颍川王殿下,奴才真的只是一个负责送药的啊......具体的方子都是徐太医等大人们定的,药也不是奴才煎的......殿下真想问,不妨还是直接去问徐大人们吧,奴才真是说不清楚啊......”
云矩深深地看了那捧药的小太监一眼,松了手,面无表情道:“记得托住了......去吧。”
那捧药的小太监如蒙大赦,对着云矩仓促地谢了谢就急匆匆地要走。
主殿门口,东宫太子赶了出来,不耐烦地跺着脚等了又等,才等到那小太监捧着药过来,烦躁地对着那小太监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然后急急忙忙地就要接过药进去,云矩走到门口时,东宫太子都转过身要进去了。
云矩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对方:“太子殿下......等等。”
东宫太子一愣,回过头来,见是云矩,脸上顿时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与烦躁,避重就轻地对着云矩匆匆寒暄了句:“是小五来了啊......一起进去吧,父皇还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云矩走到近前,视线在东宫太子手里的药上,略微顿了顿,然后神情复杂地问对方道:“......二哥......这是,你要给父皇端过去的药么?”
东宫太子愣了愣,有些莫名地反问云矩:“......那不然呢?”
四目一对,云矩心头巨震,飞快地推翻了自己方才的猜测。
——那碗药的色泽不对......六合散碰上陈乌根再加上潾川系的草药才会是那种模样......那药里面肯定加了不该存在的东西,是不是剧毒就不好说了,但想必是不会让慧帝太好受的东西......
云矩本以为,本以为是,东宫太子被逼到极致,想要直接兵行险着,趁着慧帝还没有真正地下废太子的诏令,打算先下手为强,用一碗药来一了百了地解决这一切的!
可是看东宫太子的模样,他是不知道的......他竟然不知道?......他竟然是不知情的?!
东宫太子看出云矩的神色不太对,不由站定了,挑了挑眉,把手里的汤药递给云矩,试探着提议道:“......那不如小五你来端进去?......左右现在相比之本宫,父皇定然是更待见你一点的......”
“不必了,”云矩仓促地出声,打断了东宫太子的话,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毕恭毕敬道,“还是......二哥您亲自来吧。”
东宫太子便不再推辞,与云矩二人一前一后,绕过屏风,进了内殿。
云矩冰凉凉的视线将内殿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丝细微的神态动作都收入眼底,脑海里正经历着有生以来最严酷的一次头脑风暴。
——是周家?是宛陵王?还是临淄王......似乎都有极大的可能,但也似乎谁都没有如此铤而走险的必要......
不对,不妨倒推来看......如果东宫太子一碗药,在众人面前,亲手毒死了慧帝,那么下一步,谁能收获的利益最大?!
可是不对,如果是他,那么,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云矩的眼神从临淄王紧张的神态上一点一点扫过,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极大的寒意......
赵家,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决定,弃车保帅......彻底放弃东宫太子,改而支持临淄王了呢?
云矩冷眼看着东宫太子慢慢地端起那碗药,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慧帝床边......
东宫太子开口道:“父皇,该服药了。”
慧帝懒懒地抬起眼皮,坐起身来,正要去接,被云矩凄厉的一声“父皇!”,吓得手一抖,药洒出来了大半。
云矩直直地扑了过去,扑到慧帝床头,抱住他的一只手,就开始放声大哭。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变故弄得一愣,东宫太子诧异地退开了半步,给云矩腾地方,奇怪道:“小五怎么突然就这么的激动......”
临淄王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慧帝把洒的只剩了个底的药碗随手搁到了一旁的案几上,摸着云矩的头,开始哄劝了她起来。
云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厥过去。
所有人,除了被感动得心有恻恻然的慧帝,剩下的俱都一脸愕然地看着突然转向“父慈子孝”画风的二人。
连本来只顾着在一边抹眼泪的周贵妃,都被云矩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哀嚎给压下去了,连从慧帝那里受着的待遇都是如此的天差地别,周贵妃不由愤愤地捏了捏帕子,怒气冲冲道:“颍川王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的,你说来就来了吧,来的不巧,还偏要嚎那一嗓子,直接把陛下的药给嚎洒了......这也就是仗着陛下心地软,不与他计较,待他宽厚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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