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推回去, 嗔道:“所以我不是来送你了嘛。杜鹃姐要是不要, 那我可丢了?”举了举手佯做要丢出门外去。
明知她是做样子, 杜鹃无奈:“给我吧, 我收着就是了。”
等她把手套珍惜地放好, 杜鹃摸出一个碗来, 里面放了几根米花糖摆到舒曼的面前:“这么早从镇里回来?东西都买好了?”
“没呢, 我给忘记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回走了,哪里还记得去什么粮站,索性她一个人吃一个人住, 不用干农活也不用怎么样,就是如今添了一口人,也是能够吃到月底的。不过月底前, 她肯定还要去粮站的, 这购粮本上的口粮是一个月一个月的,过期了也就没了。
“早知道我和你一道去了。”杜鹃有些懊恼, 本来她就是要一起去的。
“你这不是有事情嘛, 何况我都这么大了, 难不成真的给你当小闺女?”说起这事, 舒曼就笑出声来。
杜鹃也是一笑:“我要有你这么大的闺女, 那可得多大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她很幸运来到这里得到很多好心人的帮助, 这让舒曼受益匪浅,无论身心。
“还是算了,想想还是我吃亏。”平白无故地老了那么多岁。
舒曼笑了笑说了扫盲班的事情, 看着惊喜的杜鹃, 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事还不一定呢,看张大娘的意思,大爷那边估计也有这个想法。男知青那边你不要去说,也不知道成不成,若是最后不成,倒是我们落了个不是。”至于女知青这边,白玉英估摸着一点想法也没有,但还是得和她说一下,最后有没有想法看她自己的意思,其他人那边,舒曼就不管了。
活在这世上,人总是有远近亲疏的。
这一点,同样也适用于镇上陈家人身上。
对于陈家父母来说,回来一趟就看到儿媳妇和儿子两个人大打出手,下意识地自然去护住陈耀文。
陈母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扔了出去,许是开始的心意是为了制止张秀秀,毕竟他们来的时候是属于张秀秀单方面挠陈耀文,后者只是在躲避。
问题是,陈母随手砸过去的是桌子上放着的搪瓷缸,这还是陈耀文学校里发放的,张秀秀拿到的时候很喜欢,除了月子里,最近喝汤喝水也一直用着。
张家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张秀秀捂着额头和陈家人对峙。
“红军。”张大娘仿佛一下子没了语言,张建设从马车上跳下来,几大步往里面冲了进去。
“哥。”张秀秀看到张红军强撑着的眼泪瞬间落下。
张红军心疼地不行,怒目看向陈家人,突然脚步一迈,冲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陈母哆嗦着身子挡在陈耀文前面。
张红军愤怒地瞪着躲在陈父陈母身后的陈耀文:“你出来。”
陈耀文埋着头不吭声。
“红军,带秀秀走。”后一步赶过来的张大娘心疼地看着张秀秀,一双手老是在颤抖,就是不敢捧上去。
李月娥只得上前,仔细看过后,对张大娘点了点头。
口子看着挺大的,但没有伤到里面,就是一直流血不太妥当,就说了是不是要送去卫生所的意思。
张大娘也是这个意思。
李月娥拉着张秀秀进了她的屋子,看着躺在炕上的孩子,叹了一口气,上前利落地包好交到张秀秀手里,自己上前拿出一个包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要走。
“等等。”张秀秀把孩子递给李月娥,自己去柜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叠票和钱默默地又抱回孩子。
她的额头上还泛着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李月娥难受。
姑嫂二人出去后,陈家父母看到张秀秀怀里抱着的孩子,这才着急了。
“那是我们老陈家的孙子,你们不能带走。”
“滚你娘的屁。”张大娘突然冲上前,抡起拳头就往陈母身上打去:“没我闺女,你家那软蛋能生出儿子来?”
“那还是我们老张家的外孙呢。”
“秀秀,你别怕。”张大娘拽着陈母的衣领子,回头说道:“你们娘俩张家养得起。”
张秀秀忍泪,视线往陈耀文撇去,见他这个时候还在躲避,心里不禁失望:“娘、大哥嫂子,我们走吧。”
张大娘怔了怔,须臾后松开陈母的手,哎了一声。
舒曼得知张秀秀回来的时候,是李月娥过来送冻柿子的时候。
对方眉眼间竟是愁烦,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进了屋。
舒曼身子一僵,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隐晦地看了一眼厨房后,陡然松了一口气。
“嫂子,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舒曼接过那一箩筐的冻柿子,拿了几个出来后其他就放在柜子上面。
到了厨房,就看到陈锦州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目光从进来后就一直跟着她。
一寸一寸的……
舒曼轻轻皱了皱眉,倒了一碗放凉的水,随手把冻柿子丢了过去。
“你说好端端地怎么就碰到这事呢。”李月娥喝完水后,忍不住叹道。这事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张大娘说了里面多少牵涉到舒曼,得把那代课老师的事情同她说个清楚。可这哪里是一句两句说清楚的,不可避免地就带到张秀秀身上。
最重要的是如今张秀秀带着孩子回来,对外还能有个搪塞的话,到舒曼这边多少是个知情人,索性还不如讲明了才好。
且李月娥也是有私心的,她心里多少觉得这事有些因为舒曼而起。
怪她的想法倒是没有,只是如今张红军那边得了书,其实家里大半心神都要放在大棚菜上面。
只是张大娘和张秀秀那边,没个人劝劝和说说话。
“别看你大娘看重红军,疼爱建设,其实心里最疼的还是秀秀。”这儿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家里,女儿就不一样,一出嫁了就有许多不得已。
要说这次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严重。
陈耀文有点心但没那个胆子,可谁叫之前还有张秀秀生产时候的事情,再者这一次一过去,就看到张秀秀被陈家人欺负的额头都砸了一个洞,不说张大娘,李月娥都气坏了。当时凭着一股气,就把人带回来。
可人是回来了,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呢?
就是张队长知道后,也一个劲呼噜呼噜地抽着水烟。
陈耀文和张秀秀之间是有感情的,学生时代两个人认识,后来有了感情。等张秀秀不读书了,陈耀文执意要娶张秀秀。陈父陈母起先是不同意的,当父母的自然觉得自家儿子优秀,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姑娘,而只是农村出生的张秀秀实在不是好人选,但架不住那个时候正是陈耀文和张秀秀感情最好的时候。
又得知张家条件不错,张建设更是在部队里当兵,陈家最后还是退让了。
只是这退让的不情不愿,陈父那边还好说,陈母和张秀秀之间的婆媳问题基本上在没有成婚前就埋下了种子,后头因为一些琐事生根发芽到枝繁叶茂的时候就爆发了。
张秀秀在这事上是不能忍的,张家没有婆媳问题,这让她不能理解陈母的一些做法,只是碍于孝道再多怨言也只能在陈耀文面前爆发,久而久之陈耀文那边也埋了不少想法,兼之在学校里工作,陈耀文长得也算是不错,自然就会有一些事情冒出。
哪怕只是在口头上花花,没敢实际行动,但对陈耀文来说这也算是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美事了。
外头的彩旗家中有个小姨子,这不也想往学校里使劲,人家也是初中生毕业,但可惜水平不扎实,就担心到时候被人抢了先。索性这事是内部的事情,知道的人哪怕是同个学校的老师也就几个人,竞争力不算大。
偏偏张秀秀这边冒出一个人选。
听说是下来的知青,彩旗那边就着急了,索性找上了陈耀文,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招代课老师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陈耀文和彩旗那点暧昧,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这其中就有那位怀孕的数学老师。
有些事情不好直接说出来,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婚姻,可放任不管也怕到时候出事,索性她找上张秀秀其实就是想让张秀秀去当代课老师,到时候陈耀文就是真正的有心无胆了。
可谁叫这里面又出了个舒曼呢。
即便一开始是张秀秀放不开孩子,才找上舒曼做借花献佛的事情。
舒曼心里闷闷地,不太舒服。
总觉得哪怕避开了,麻烦事还是一堆又一堆的。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张秀秀放不开孩子,或许就是陈耀文故意的。”陈锦州见不得小知青脸无笑意的样子,食指轻轻点了点舒曼的脑瓜子:“真笨。一个孩子那么小哪里就一点也离不开当娘的,再说了当老师一天才几节课时,陈家父母难不成几个小时都看不住孙子?”要真这样,那份重视也就太虚假了。
不过是陈耀文不乐意张秀秀出现在学校里呗。
而张秀秀……大概是乐于为家庭奉献自我的人了。
听起来十分高尚,但挺可惜的。
“女人还是得有一份挣钱的工作。”舒曼感叹道:“不过多的是男人以家庭为借口绊住女人的腿脚,偏偏还嫌弃女人不能养家。”
“不。”
舒曼皱眉。
陈锦州眉眼一弯,轻声笑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
舒曼眼神忽闪,微微撇过头去。
陈锦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舒曼轻轻哼了一声,起身去收拾。
她刚才答应过李月娥晚上去张家吃饭,估摸着到时候可能住在那里。
其实这样也好。
昨晚陈锦州还没什么意识,两个人同处一个屋子还能将就。
今天的话,就算了。
狼一样的目光都露出来了,哪怕自己不是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可与狼共舞的事情,舒曼暂时没打算去做。
舒曼收拾好东西,又去做了糙米饭。
她当时买的是,上等的大米买了些,糙米也买了不少。
本来想着病患吃地精细些没错,但看看陈锦州这模样,觉得粗糙一点养估计更合适一些。舒曼还是心疼自己的细粮。
张家那边,张秀秀正坐在灶膛前面烧火。
张大娘在揉面条。
她本意是想让张秀秀去屋里休息,可张秀秀不肯,张大娘也担心闺女胡思乱想地,索性由了她。
李月娥在堂屋里帮着带孩子,喜子和春花围着看。
这么小的弟弟,两个人都看得惊奇,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张红军几次皱起眉头又松开。
李月娥瞅了男人一眼,让喜子带春花回屋里.
喜子不肯。
李月娥哄他:“你作业做好了吗?等一会舒曼姐姐可得来了。你总不想当着她的面被你爹打吧。”
张红军适时哼了一声。
喜子立马双手捂着屁股,警惕地看着张红军。
张队长放下烟袋,揉了揉喜子的脑门:“别理你爹,他笨,看不懂书不高兴呢。你回去好好学习,给爷争气。”
喜子瞄了瞄张红军。
张红军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喜子身子抖了抖,拉着春花就往外面跑。他没见过自家爹这模样,可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对。
等舒曼过来的时候,喜子躲在门外不解地说了家里的事情。
舒曼抿了抿嘴,认真地同喜子说道:“大人不想说是因为不想让你们也担心。你爷和你爹娘都希望你和春花开开心心的长大。”
“可要说不说的,我才更不开心啊。”喜子不喜欢被瞒着的感觉,且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哪怕前面要加一个小。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喜欢被人看低。
舒曼失笑:“可春花还小,若是你知道了,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是不是太可怜了一些?”
喜子无语,觉得这话是在哄小孩子呢。
可实际上,他就是小孩子。
看着喜子终于罢休带着春花回去,舒曼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子是个好哥哥,就像小时候护着舒曼的舒安一样,这才使得原主无怨无悔地踏上火车,走向农村。
只是饶是如此,董晓华又凭什么来要挟她去说服舒安原谅她呢?
下乡,舒安很大几率会死。
可舒曼的的确确是已经死了了。
一条人命呢,舒曼想到跟着舒安抱过一起来的信,心里忍不住摇头。
董晓华不合适舒安。
若是日后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打动舒安。
舒曼只能无语,却也不会做什么。
可现在想让她帮忙,实在是不可能。
就连那封信,舒曼都丢到灶膛里。
“来了。”张队长看到舒曼起身又坐下。
舒曼走过去。
张红军抽出手中的书,就被李月娥拍了手。
张红军讪讪地摸了摸脑袋。
舒曼笑道:“不碍事,就是可能我也不太懂,就怕不能帮上太大的忙。”今天的事情着实让人尴尬,偏还是发生张家身上,她人是来了,其实内心也是有些无措。她不是十分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很多时候是想到了才会去做。
“问吧,不是大事。”张队长说道。
家事而已,大不了就是离了。
这年头知青离家,离婚的事情可少不了。
就是到时候可能难听一些,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闺女过不下去了,还把人往火坑去推。别人怎么做,张队长不知道。
反正他是不能的。
他虽然也有些重男轻女,可也没有因此贬低女性,对闺女不好。若是如此,张秀秀也不能安生读书,更不可能出嫁的时候,张家几乎拿出当时所有的积蓄为她置办嫁妆。
舒曼翻了翻书,张红军趁机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他看不懂的地方。
在两个人的问答之中,张大娘同张秀秀进来。
舒曼立马放下书。
“你来了。”张秀秀看到舒曼的时候,目光奇异。
舒曼微怔。
张秀秀却是一直看着她。
一顿饭吃起来,更是没有放过舒曼。
看着舒曼一碗饭动了半碗,张秀秀那里基本就没有动筷子,张大娘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张队长拦下她。
舒曼跟着张秀秀回屋子去了。
是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里面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地但能闻到若有似无的奶味。
“秀秀姐,那……”
“你听我说。”张秀秀按住舒曼的肩膀:“十四号那天,你一定要成功。”
“……”舒曼傻眼。
张秀秀自嘲一笑:“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过去。我不成了,别人自然也不能成。所以舒曼,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舒曼张了张嘴,顿觉得亚历山大。
“我尽力吧。”
她觉得有些荒唐,怎么变成这样子。
可看张秀秀充红的眼球,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当晚,舒曼留了下来。
张秀秀一直跟她说着学校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去任教,可比起一头雾水的舒曼来说还是了解多一些。
前面说过学校是小学和初中连在一起,校长是个文化人,以前也是京大的才子,后来出了一些事情,虽然没事了,可还是退回到老家,最后当了这座学校的校长。
舒曼若是去面试,就是要见这位校长。
舒曼心里紧张,一个晚上没有怎么睡好,只是顾忌躺在身边的张秀秀母子是一动也不敢动,更别说夜半的时候能听到炕头那边低低的啜泣声。
对此,舒曼只能在心里一叹。
哪怕白天表现地再好,可深夜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悲伤就会涌现出来。
舒曼轻轻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其实和陈锦州共处一屋的无措也比如今这个情况来得好。只是安慰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算能说,大概也是诸如三条腿的男人比三条腿的□□多,何不踹之?只是若是张秀秀日后后悔呢?
在这个选择上,舒曼顺从自己内心深处的自私。
另一厢,陈锦州在夜色中,很快失去了踪影。
王大有在老地方等的心急,突然听到脚步声,立刻喝道:“谁?”
“是我。”陈锦州走了出来。
“是你小子啊,我就知道你好样的。”王大有笑着上前,大力地拍了拍陈锦州的肩膀,却见对方眉头皱了起来。
“你小子受伤了?怎么不回来?”
“被人救了。”陈锦州平静地说道。
“还真是……”王大有问道:“救你的人是谁?要不要去查一查?还有你小子要不要回兵团?”
“应该是赶巧,不过……”陈锦州还是报了那人出现时候的地方,其实舒曼只能说二手捡到人。
当然若非陈锦州心里想着就是红旗村方向,也不可能这么巧被对方所救。只是无论陈锦州还是那个男人身上都藏着秘密,在一个地方双方就默契地分开。随后陈锦州强撑着身体赶到红旗村的时候,终于力竭倒下。
王大有重复了陈锦州所的信息,点头:“真的不回去了?那地方安全吗?”陈锦州不讲,估计就是不愿意回兵团。
其实这样也好,兵团也不是很安全。
回去后,陈锦州难免要跟着开荒干活。
反而不如留在外面。
当然这前提是外面的确安全,但想到近来县城那边藏在暗中频繁的动作,王大有心里实在不放心。
“安全。”陈锦州笑了笑,大概暂时没有比那边更安全的地方了。“东西我已经托人送出去了。”不是不相信王大有。
只是明面上的人,很容易被监视。
王大有也知道这个理,至于谁帮着送出去的,心里以为是孟家的人再不济是陈父留下的其他人脉。
陈锦州告别王大有,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慢悠悠地走回红旗村。
目光掠及之处,看到一个鬼祟熟悉的身影。
陈锦州长眉一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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