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修刚刚用完早点, 命家仆撤走食案, 忽听到下人禀报说刘嫣来见, 微微一愣。自免了她请安以后, 刘嫣前两次都是下午过来, 这次来这么早, 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公仪修命人请她进来。刘嫣这次没带着孙媪一起过来, 进屋与他行过见面礼,两人简单寒暄过两句后,公仪修招呼她坐下说话。
彼时两人相对落坐, 公仪修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她和公仪弘的关系现在相处的如何。欲开口之际,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因为如若这样直接了当的问了的话, 万一他们关系依然僵着, 她定十分尴尬和难以自处。
顾及到她的感受,公仪修立时又收回口, 暂且先和之前一样装作不知道, 不与她问。想着等他下来着人去打听也是一样。
刘嫣坐在他的对面, 定了定神, 说道:“今日儿媳来找瓮父, 是想询问翁父一些事情。”
公仪修见她神色略显肃然, 略一迟疑,微笑说道:“有什么事,你且随意问吧。我先听听看。”
公仪修为人随和, 平易近人, 很好说话。
刘嫣来这里也走动过几次之后,早已不似第一次过来时略显拘谨。于是顿了顿,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儿媳冒昧。我想问下翁父,多年前,是否有动过纳妾的念头?”
公仪修眉动了动,虽说这个问题有点猝不及防,但好在大风大浪什么都经历过,很快复又静下心来,微微点头道:“不错,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就在公仪修已然快要知道她下来要问的话时,只听她鼓足勇气问道:“敢问翁父欲纳之人可是我的母亲卞氏?”
刘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在这紧张的一刻,手心微微冒出把薄汗。
公仪修目光露出一抹讶色,想了下,知道她定是她从哪儿无意听来的,当下也不打算与她质问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迟疑片刻后,坦诚说道:“不错,确实是你的母亲卞氏。”
刘嫣正紧张的等他答复,此时听他亲口承认,顿时惊住。
即便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自己问出了答案的这一刻,仍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惊。心下渐渐慌乱了起来。
自两日前找过公仪弘,公仪修只当公仪弘不喜欢她,并不知会引恨到她的身上。眼下听她来问这些,心知她定是也知道了其它的事。公仪修本来早就视她如己出,此时就毫不避讳的主动与她聊起往事。
他说了自己与卞氏之间的感情纠葛,感叹情深缘浅。又提及董氏,痛言深情错负,注定辜负。
而每次提起这些,公仪修无不心中黯然。
……
刘嫣从公仪修的屋里出来时,脚下如踩棉絮,整个人轻飘飘的走回去的。
回到屋中,刘嫣忽觉现在住的地方变的无比陌生起来,没有一处让她感觉亲近。
有些事似是已经快要露出眉目了。而心里的这种不安以及害怕,愈发变得强烈。
今日她问过了公仪修,下一个要去问的,自然就该是公仪弘了。
刘嫣在屋中坐了不多时,独自出神了许久,期间孙媪见她自公仪修那里回来以后,一直一副心神不宁,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刘嫣不知如何说起,眸色微垂,只淡淡道:“孙媪,我有些害怕。”
孙媪微一吃惊,问道:“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刘嫣摇摇头,一时与她解释不清楚,思来想去,站起身:“我出去一下。你不用跟着我。”
孙媪愣了一下,问她:“夫人不是刚刚才出去了一趟回来吗?怎的又要出去?”
刘嫣看了一眼门外,见日头已经渐渐升起,知道公仪弘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下早朝回来了。似是回答孙媪的问题,又似是对自己说:“此事必须要问出个结果了。”
孙媪一头雾水。刘嫣临走时,让她帮自己去尚衣局说一声,就说可能晚点过去。孙媪应声而去。
……
公仪弘自下早朝回来后,在院中的雕花石案前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的翻阅书卷。陈信站在一边,偶尔斜眼瞧着他,发现只那一页他都看了近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究竟有啥好看的。
殊不知公仪弘早已走思。
方才下了朝,刘端又给了赏赐。是之前从西域进贡来的一批上好羊绒,公仪弘有幸分得一件。
现下天渐渐转凉了,公仪弘接过赏赐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改制成一件襦袄,然后送给刘嫣。
回来的路上想了许久,眼下他虽故意疏远她不假,可是,疏远归疏远,也不至于要弄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可是……
他复又一想,若是送了,会不会让她误会自己关心在乎她?
到底要不要送这件事,让他纠结了半天,到现在也没决定下来。
一下子突然清闲下来,陈信还有点不大习惯。或许周边太过安静,静的都让他怀疑他家大人睡着了,于是心思一动,在他身后躬身试探问道:“大人,今日还有东西要取吗?”
公仪弘闻声一愣,眉心一蹙,回头扫了他一眼道:“一会儿再看。”
陈信应声点头。
这边,刘嫣忐忑不安的去找公仪弘的路上,快到他的居所时,不料远远看到了一个熟人。张媪。
……
张媪自上次事情败露之后,担心被刘嫣起疑,找自己质问,徒增事端,于是就与管家告了一段时间假,说是走亲戚。之后张媪投靠到了城边一位表亲家里住了半年,算是避避风头。直到前些日子得知公仪弘已经顺利成了亲,昨日方才回来。
回来后张媪就开始旁敲侧听,听身边的下人们说,公仪弘与刘嫣分居而住,关系异常的冷淡。心下顿觉宽慰和舒畅。心想公仪弘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张媪昨日刚刚回来,今日一早便过来找公仪弘。一来是“贺喜”,二来有另外一件事要与他商量。
……
刘嫣与张媪两人分别走的两条路。张媪走的长廊,碎步领先走在前面,并未看到另外一条石子路上徐徐而来的刘嫣。
刘嫣乍然再见到张媪,当下还有点心底发寒。之前的事情再次浮出脑海,差点就忍不住追上去将她喊住,借此机会好好问上一问。
可是,就在她紧跟上去时,突然发现张媪去的方向竟和自己一模一样,当即不由一怔。
心下犹疑时,转念一想,且跟上去看看也无妨。既然人回来了,也不怕她跑掉。
刘嫣悄悄尾随在她的身后,接下来很快发现,她进的院落正是现在公仪弘所住的居所。意外之余,又加重了心里的不安。
张媪突然会找公仪弘,让刘嫣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事。心思一动,不打算打草惊蛇。
即便明知道偷听这种事会有些失德,但她也并非什么圣贤之人。眼下自身的境遇已是一团糟乱难言,有一种力量和欲望似是驱使着她,让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媪进了院,见公仪弘就在院里看书,驱步上前,笑吟吟的微一施礼道:“大人,老婢回来了。不知大人近来安好?”
半年前,管家与公仪弘说了张媪告假走亲戚。公仪弘当时已经猜到了张媪这时候离开的原因,对她也不多加干涉。
现在,公仪弘见她突然回来了,面上没露出多少惊讶。望了她一眼,淡淡点头说道:“挺好。”
语气不温不热,兴致也不大高的样子。
张媪依然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说道:“老婢之前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是老婢多虑了。大人做的真是大好。看到那刘女独守空房,受尽别人的嘲讽,真是大快人心!”
张媪满心愉悦和解气的说完,殊不知,自己的话已被躲在门外的刘嫣悉数听了进去。
听到这些话时,刘嫣如遭雷击!更是犹如当头棒喝!
瞬间面如土色!
……
这一刻,幡然似大梦初醒。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一件自昨夜之后想了许久,最不愿意相信的事。
不错,自己的的确确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向上延伸,直抵头顶。她心里涌出一阵恶寒!
怪不得很早之前,在公仪弘向自己求亲时,她一直心魂不定,总觉得公仪弘有点操之过急的意思。原来自己后知后觉。
他之前那般费尽心思的追求自己,其实根本就是精心策划好的。从头到尾,一切都是一场骗局罢了。他设下圈套,只等自己愚不可及的往里跳。
手段真是厉害!深藏不露。
刘嫣暗自苦笑,果然,男人还是不可轻意相信的。
前一世是,这一世亦是。
联想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公仪弘对她深情意重,关心备至,原来竟通通都是假的。这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扇的她如梦初醒!大彻大悟!悔不当初!
公仪弘,真是给了她猛烈的一击。击溃了她曾经的一往深情,击溃了她对将来所有的美好憧憬,直到现在,让她受尽了冷落和周遭讽刺的目光,只剩无地自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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