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栩和太皇太后聊得久了些, 回去沐浴过后发现被子已经安然地躺在榻上了。
他屏退了伺候的众人, 独自穿着身宽松的玄色中衣走上去在床沿坐下:“你睡了吗?”
邵珩憋红了脸:“那个, 被子, 你, 你有没有弄干净啊?”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羞人, 简直难以启齿。
岑栩神色微变, 一张脸看上去略有些僵硬,在烛光的照耀下映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的搓了搓大腿:“……昨晚上, 我弄脏的是衣服,不,不是被子。”
“那也要净一下啊!”邵珩有些急了, 他不会就这样不管她吧, 怎么可以这样啊?
“朕是想帮你清洗的,可你不是怕水吗?不过那一小块儿我今日亲自拿湿毛巾给你擦了, 还在太阳底下晒了半日, 现在很干净了, 不信你自己闻闻, 还有阳光的味道呢。”
他说的什么邵珩没有听进去, 却只听清了那句“湿毛巾”。她不是怕水的吗, 怎么湿毛巾擦拭会没事?难道这种话是道听途说的?
她想了想对岑栩道:“你去把水拿过来,倒上去看看。”
岑栩愣了一下:“你确定?这可是要命的事。”
“你现在知道是要命的事了,那你白天还敢拿湿毛巾给我擦?你怎么不怕我被你给弄死了?”她反驳道。
岑栩无奈:“我那是看早上沾了一点也没事, 又特意翻阅了天南国的书卷, 这才敢动手的。不过你这一壶水泼下去,是死是活我可不敢跟你保证。”
邵珩被他这话给吓到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赶紧道:“那,那算了,不试了,保命要紧。”回头真把自己给搞死了,她都没地儿说理去。
岑栩瞧她一眼,脱掉睡鞋上了床,随手将床幔放下来,平躺了上去。
感受到身边徒然有了男人的阳刚之气,邵珩的心跳漏了半拍,想到昨晚上的事她真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岑栩却突然翻了个身面向她:“你的手怎么样了?”
经他这么一问,邵珩才猛然发现岑栩脸上的黑眼圈没有了,惊诧地看着他:“才半天你就没事了?”
岑栩扬了扬唇角,黑白分明的双瞳里泛着柔光:“就你那小拳头,难不成还以为朕会盯着这黑眼圈几天几夜?御医给朕上了药,几个时辰便没事了。”
邵珩撇撇嘴:“那这样我岂不是亏大了?”她的手到现在还不能拿筷子呢,他反倒安然无恙了。
岑栩将被子一把捞进自己怀里,一张脸埋在被子里,闭了眼睛嗅着淡淡的花香:“是你打了朕这个一国之君,朕还没跟你算账,你如今还觉得自己亏了?”
邵珩不服气地哼哼鼻子:“明明是你说让我揍的,我不过才打了一拳而已,至于吗?”
岑栩用手一扯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语气温和:“要不然,你明日再来找朕报仇?”
邵珩嗤笑:“陛下,我又不傻,晚上我被你欺负就算了,白天见到你也讨不着便宜,还不如躲着点儿呢。”
岑栩眉头一挑,眉眼间划开一抹笑意:“看来的确还不算太傻。”
又被他嘲弄,邵珩气呼呼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邵珩吸气:“再给你一次机会,放还是不放?”
岑栩困惑地看着她,不免觉得好奇:“朕若是不放,你打算怎样?”
“我……”邵珩顿了顿,突然嘴巴一张,接着便是震耳欲聋之声响起,“啊——”
意料之外的听到她杀猪般的喊叫,岑栩震的耳膜都要破掉,忙伸手捂了耳朵,难以置信:“这就是你的策略?你可是个女孩子,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他刚说完,见被子突然没了反应,他面色微变,紧张地坐起身来:“浔阳,你怎么了?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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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凝院里
红鹦倒了杯茶水给她,朱雀则拿了毛巾给她擦汗:“郡主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叫那么大声?”
邵珩接过水喝着,面上有些心虚。
她是因为旁人听不到被子说话,她才敢大声嚷嚷的,没想到睡觉的身体也跟着喊了起来,还把整个蒲凝院的人都给惊动了,只怕明日爹娘那里也要惊动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又学会了一样本事,变成被子时只要大喊就会被丫鬟们听到,然后被唤醒。
她以后再也不用怕岑栩那个登徒子欺负她了!
将水杯递给朱雀,她直接拿袖子擦了擦嘴:“朱雀姐姐,我没事,就是做个梦罢了,你们都快回去歇着吧。”
朱雀看她的确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那郡主好生歇着,若有事就唤一声。”
邵珩点头应是,便见朱雀和红鹦二人将幔帐重新放下来,一起出了卧房。
邵珩打了个哈欠,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继续闭了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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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了?”岑栩将她抱在怀里,这般问道。
邵珩打了个哈欠:“我叫的声音太大,把丫鬟给吵醒了,她们把我喊走了。”
岑栩眉心微蹙:“你在这里说话,丫鬟们听得到?”
“是啊,那天被我娘唤醒,她还说我梦中说胡话呢。”邵珩不想跟他说太多话,威胁道,“你最好别惹我,否则我继续叫了。”
“好,我不欺负你。浔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难得很是安静,神色也格外认真。
邵珩原本都有些困了,没想到他突然说了这话,下意识“嗯”了一声。
岑栩道:“我们的高祖皇帝,也就是我父皇的太爷爷,他十六岁继位,二十六岁时也不曾娶妻,后宫空置,孑然一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高祖皇帝对她来说很遥远了,她从来没听过他的事。
“因为他一直想求得一个福祸相依、共携白首的真心人。”
“那他找到了吗?”应该是找到了吧,否则这世上就不会有岑栩了,她或许也不会成为岑栩的被子了。
“找到了,便是静穆皇后。不过当时静穆皇后不肯嫁他,因为她不相信帝王之爱,不相信高祖皇帝作为一个帝王会全心全意爱她一人。”
“后来呢?”邵珩突然对这个故事有了兴趣。
岑栩将被子抱在怀里,继续讲述着:“后来,高祖皇帝为了让静穆皇后看到自己的一颗真心,封她做了女侍中,日以夜继地等着她,直到她能够相信他一颗赤诚之心。”
邵珩闻此有些惊讶:“女侍中?”她好像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官位,原本是侍奉皇后的女官,不过本朝高祖皇帝在位时加大了女侍中的权力,有协助皇后执掌凤印、料理六宫之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其她宫嫔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
不过自从高祖皇帝之后,女侍中这个位置便一直空置着,她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所以你知道后宫若无皇后,侍中存在的意义吗?”岑栩今晚的语气格外温和。
若无皇后,那侍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不是皇后却能执掌凤印,根本就和皇后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后是妻,而侍中是臣。
她以前还很好奇高祖皇帝为何设了这样一个官位,如今看来,竟是为了静穆皇后。
高祖皇后对静穆皇后何等尊重,才能为她做到如此?
邵珩一直是不相信什么帝王真情的,可高祖皇帝这样的,当真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儿了。
“那静穆皇后一定被高祖的真心打动了吧?”她听着都觉得感动,又何况静穆皇后呢?
“是啊,若没有高祖皇帝和静穆皇后,这世上怎么还会有我这个子孙呢?高祖立静穆皇后为后,从此后宫空置,静穆皇后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当时被民间传位佳话。”他说着抚了抚怀中的被子,后面的话颇有些宠溺的味道,“这些事,本朝的史册上都是有记载的,你当多读些书。”
邵珩乖乖巧巧地“唔”了一声,想到高祖皇帝和静穆皇后的事,又忍不住感叹一句:“静穆皇后,真是个幸福的女人。”
“对了,你也还没有皇后呢,那你……要不要也先封个女侍中帮你处理后宫?”
岑栩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倒是提醒了朕,六宫中事总该有个专门的人来处理,或许,朕的确该找个人来帮朕执掌凤印,料理后宫了。”
邵珩心里顿时有些不大舒服,他还真找啊!那可是凤印啊,他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万一他将来一时糊涂,被那女人给骗了,把后位也拱手相让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了,一个人掌管着凤印,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怎可轻率?
“我……我方才就是随口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女侍中代皇后执掌凤印非比小可,高祖皇帝那是有缘由的,怎么能跟你一样呢?你,你小心着些,可别随随便便安个人,到时候搅得宫中一团浆糊,不得安宁。再说了,你这现在没有侍中不也挺好的嘛。”
岑栩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略作思考后一脸认真地答应下来:“你说的很对,我会仔细挑个好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邵珩:“……”还挑?她不是这个意思啊!邵珩顿时心里不怎么好受,这个岑栩竟然真的想提拔个侍中,简直太可恶了!她果真没看错,他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她懒得再跟他说话。
明显感到小丫头的醋意,岑栩略微弯了弯唇角,轻柔地帮她盖上被褥,将怀里的被子抱的紧了些。
其实她不肯嫁给自己的原因他看的明白,骄傲如她,又有长公主和邵丞相那样一对儿恩爱的夫妻,她必然是担心他做不到邵丞相那般深情吧?
不过,他会向她证明的,什么三宫六院,什么佳丽三千,于他而言,这一生他只要她一个便够了。
他不仅会向她证明,也会长公主证明,他是帝王,可他同样有一颗真心。
高祖皇帝做得到的,他岑栩同样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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