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书房
安王默默看着手上的帕子, 淡雅的青绿色丝帕, 轻薄丝滑, 质地是极好的, 上面还残留着清雅的花香, 沁人心脾。
那帕子做工精细, 上面绣的图案倒是极为简单, 右侧绣了两排桃花,一共二十朵,除此之外再无它物。每一朵桃花都绣的精巧, 似乎是用多种丝线混合而成,他用大拇指抚弄了几下那些花瓣,突然望向花蕊的位置。
略一思索, 他缓缓将手中的帕子铺展开来, 透过书房里的烛光将帕子倾斜,隐隐发现其中的异样。
脑海中不由浮现多年前, 在汝阳王府后院桃花树下弹琴的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乔笙。”
——“‘两两白玉童, 双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见, 回风送天声。’好名字, 如你的琴声一样。”
——“你方才不是说……我的琴声不好?”
——“我只是觉得, 你可以弹得更好。”
安王修长的五指渐渐将那绣帕攥在手心, 眸中神色因为多年前的回忆而变得缥缈虚浮,素来清冷淡泊如他,此刻难得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温情。
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并不得父皇恩宠, 唯有叔父汝阳王待他极好, 他也习惯去他府上做客。那晚他在王府陪叔父下棋,不料下起了大雨,便在王府里暂住下来。
他有些认床,那晚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也就是在那时,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婉转悠扬的琴声,虽稍显稚嫩,却是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动听。
那晚的琴音伴他入眠,让他念念不忘。后来几番打听才知道,弹琴之人乃是汝阳王妃的堂妹,乔国公府二房嫡女乔笙。
桃花林里的那场初识,于她来言或许只是偶然,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
“殿下,舜王和陛下来了。”书房外面,姜毅叩了叩门禀报道。
安王转动轮椅亲自去开门,看到陛下和舜王并肩而立拱了拱手,面上有些意外:“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岑栩进了书房,径自在书案前坐下来:“今日不是约好了让邵宋为你诊脉的,你去哪儿了?”
安王面色如常:“有些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能比你的腿还重要?你的腿每到下雨天便会疼痛难忍,朕特意嘱咐了邵宋过来给你施针,你却跑到外面去,难道当真不想再站起来了?”岑栩话语有些激动,方才听邵宋说来了王府压根儿没看到他人,他便有些生气。
皇兄还从来没这么任性过,难道他忘了曾经说过的,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一天能够站起来?
舜王也道:“陛下说的对,阿杨啊,这次可真是你的不对了。邵宋都说了,你的腿雨天还能感到疼痛,能治好的可能性极大,可你也得好好配合才行啊。我方才可是问过姜毅了,他说你匆匆忙忙的出府去便是为了送乔家的二姑娘回府,可是真的?”
岑栩俊逸的脸色沉了几分:“乔家的二姑娘?乔笙?”先是暴云霆为了乔第愿意交出兵权也要求他赐婚,如今他的皇兄又为了乔笙贸贸然跑出去,怎么乔家的姑娘近来这么多事?
见安王不说话,岑栩想了想:“你怎么知道乔笙在外面?难道她身边有你的人?”他早看出来了皇兄对乔笙有意,却没想到为了保护她做到如此。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隐瞒,安王道:“你还在西北时,我与雁王明争暗斗,因害怕我对她的心思被外人发觉会伤到她,所以派了隐卫暗中保护。后来雁王被杀,那些隐卫我一直没来得及调回来。”或者说他是不想调回来,只有通过隐卫,他才能知道她近来的状况。
岑栩脸色阴沉沉的:“你若不去,她不过就是淋一场雨,难道比你的腿还重要?”
安王神色平静地与他直视:“若这事搁在浔阳身上,你还会说这样一番话吗?”
岑栩被他说得一怔,顿时无话。是他太担心皇兄的身子才这么问的,可皇兄的那种感觉他理应最能体会。若是浔阳,他怎么舍得她淋雨,和她比起来,忍受双腿的噬骨之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安王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对乔笙的心意倒是让舜王有些意外:“看来那日我在母后的长乐宫说你和乔笙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嘛,既然喜欢,那就娶回来多好。雁王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让陛下为你们赐婚,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多好的结局嘛。”
安王双目暗淡几分,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她。”
舜王有些心疼:“你这又何必自暴自弃,邵宋既然说了你有希望站起来,自然就会尽心尽力的为你医治,你该信他的。”
安王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闭眼轻道:“时候不早了,我有些困了,陛下和皇叔便先回吧。”
舜王欲言又止,岑栩看皇兄这样子怕也听不进去,便道:“既然如此,你先休息吧,明日朕让邵宋再来给你看病。”
待他们二人离开,安王才颤抖着双唇呢喃一句:“治好了又能怎样,即便站起来了我依旧是个废人。我不能给她孩子,更不能给她幸福。”
想到刻意隐藏在帕子里的诗句,他觉得心中有愧。早知有今日,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招惹她的。
乔二姑娘,你不该对我念念不忘……
* * * * * * * * * * * *
白天下了一场雨,到了晚上空气凉飕飕的。
因为天冷,邵珩睡的也就比平日早些。
到了御书房,却恰好看到岑栩站在床榻边换衣服,鞋子上满是泥泞,旁边是他刚换下来的便服。
“你出去了?”邵珩有些好奇,今日下了雨,他这是跑哪儿去了?竟然还穿着便服,莫非出宫了?
岑栩只着了见中衣上了床,给她盖了条被子,自己也躺下来抱住她:“方才去了安王府。”
“我今儿个听我三哥说他白天去给安王看腿伤,结果没看到他人,他去哪儿了?你以前不是说他一到雨天双腿便会疼痛难忍吗,那怎么还会出去?”
岑栩想了想,倒也没有隐瞒:“方才我命人查了一下,下午的时候乔二姑娘独自一人去文渊阁买书,不巧下了雨,她孤身一人,出门也没带个丫鬟,皇兄知道后就亲自去送她回了府。”
邵珩对此很是惊讶:“安王还暗中在乔笙身边派了人啊?那也就是说,安王真的对乔笙有意?”乔笙对安王的感情她看得出来,原本还在担心她恋慕安王只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若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那岂不是还有希望在一起?
岑栩叹息一声:“有情又怎样,皇兄外表温和,可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必然不会改变,他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是绝对不会向乔笙表露心意的。”
邵珩也跟着喟叹:“这还真是个问题。”安王若真的对乔笙有情,只怕躲着她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想跟她在一起呢?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听她话语里一阵无奈,不由道:“怎么,你很想他们二人在一起?你不是跟乔笙熟悉吗,她对皇兄可有想法?”按理说这个乔笙纵然不成亲,这个年纪也该订亲了,可现如今仍是个未许人的姑娘家,难免不让他多想。
岑栩对她坦白安王的心思,邵珩也不会藏着掖着:“自然是安王什么想法她就什么想法喽。”
说完又不忘嘱咐一句:“乔笙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我虽跟你说了,不过你可不能随便跟别人乱讲,否则毁了人家清誉可不好。她一直藏的挺深的,我也是偶然知道的。”
岑栩勾唇笑道:“你这样的脑袋瓜都能发现她对皇兄的心意,只怕藏得也没多深。”
邵珩一听恼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拿我的脑子说事,我有那么笨吗?中秋那晚在趣味庄园,我一个人也过了好几关呢。太皇太后也总夸我机灵呢,就你嘴巴跟中了毒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带毒的。”
岑栩好笑的看着她:“是,你机灵,乔国公府三两句话就被我套出身份,你可不是一般的机灵。”
邵珩:“……我困了,睡觉!”
岑栩见她生气了,忙晃了晃她:“好了,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才刚说了两句话,你怎么又急着睡了。”
邵珩哼哼鼻子:“不睡干什么,让你笑话我啊?”
岑栩抱着被子拿脸蹭了蹭,又忍不住亲了一口:“怎么会,我可不舍得笑话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邵珩被他亲的怔了一下,沉默一会儿:“其实,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咳咳……那个,你,你把我抱反了,现在抱着的是,是我的脚。”
岑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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