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假孕的时候, 封禹曾经梦见自己怀了个儿子, 跟蒋梧阙一样, 生着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 抬眸轻笑间隐藏万千风情。
可等他一觉睡醒后, 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 却长着跟他很像的丹凤眼。
母亲要是在身边, 定然会大笑出声,说这孩子随她老封家,长得跟封禹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半点不像她蒋梧阙。
封禹因为爹爹去世的早,从小就乖巧懂事的很。自幼习武,很多孩子小时候玩的玩意他都没尝试过。对于儿子, 封禹倒是舍不得他和自己性子相同。
当初秋猎时, 封禹还希望孩子乖巧点,可如今看着小忻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哭不闹, 他又觉得孩子太让人省心了。
蒋梧阙如今已经是太女, 朝内诸事繁忙, 都由她亲自处理。可哪怕如此, 她每日回到东宫看见乖巧懂事的儿子, 都会不知疲惫的把他抱起来举两下, 唯有此时,小忻栎才会咯咯傻笑,扑腾的小短腿脚丫子悬空乱蹬。
魏悯家的魏殊比忻栎大几个月, 阿阮来东宫寻他时, 也会把孩子抱过来。三个肉团子一同躺在偌大的软榻上,彼此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魏殊是个女娃,性子活泼调皮,时常伸出小肉爪去捏忻栎的小脚,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忻栎被她捏疼时也不知道哭,就扁着嘴蜷缩腿蹬她。
魏殊觉得弟弟愿意跟自己玩,高兴的扑过去啃他粉嫩的小脸。
这一幕恰巧被蒋梧阙看见,她伸手把魏殊拎起来,心里终于有些明白当初她跟封禹好时,封老心里的想法了。
恨不得把她脱了裤子揍一顿。
蒋梧阙把魏殊举的高高的,故作生气的问道:“小家伙,谁教你从小就轻薄我儿子的?”
一旁的魏淼看见阿姐飞起来了,小手高兴的拍打身下软榻,朝蒋梧阙爬过去,伸手扯她袖子,显然也想要抱抱。
“魏相家的傻儿子呦。”蒋梧阙笑着把他抱起来,捏了捏小脸。魏淼傻乎乎的朝她笑,一对漂亮的大眼睛弯起来,跟块晶亮的宝石一样好看。
蒋梧阙不由觉得遗憾,魏淼要是也能成为她蒋家的人该有多好。
蒋忻栎啃着手指头,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家母亲,看她抱魏家的两个小孩,不满的轻轻哼唧出声。
蒋梧阙忙把魏淼放下,又把自家儿子抱起来,笑着蹭蹭他额头,说道:“娘还是最疼咱们忻栎。”毕竟是封禹生的。
忻栎眼睛晶亮,眼尾眉梢都透着高兴,但却矜持的抿着嘴巴,跟封禹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间忻栎已经一岁半,跌跌撞撞的能跑上几步了。
蒋梧阙从外头回来时,忻栎听见声音,扭头看到母亲,忙迈着小短腿东倒西歪的跑到她面前,被蒋梧阙一把抱进怀里。
蒋梧阙身后跟着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多年未见的乌神医。她还是那身灰色衣衫,许是无欲无求,容貌瞧着也没什么变化。
乌神医此次回京,不仅仅是配合蒋梧阙演一场治腿的戏,而是因为皇上病重,急招民间名医进京。
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乌神医把完脉后眉头微皱,还没出声就见一旁的殿中省暗示的朝她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皇上此时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病情严重无药可治。宫里的规矩,乌神医虽然不懂,可眼色她还是能看见的。
殿中省领着乌神医走出去,蒋梧阙已经等在外面。
两人这才一起回到东宫。蒋梧阙的腿并没有任何事情,她本来该把人送到魏悯那里给阿阮治嗓子,可扭头一想,又把人带回了东宫。
蒋梧阙抱着儿子,扭头跟乌神医说道:“封禹近几日胃口不佳,正巧你回来,不如替他看看。”
有过上次的经验,蒋梧阙差不多已经猜到怕是自己努力成功,让封禹怀了孩子。
乌神医把脉过后,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喜脉,将近一个月了。”
蒋梧阙笑着伸手剐小忻栎的鼻梁,说道:“你爹爹要给咱家再添人口了。”
说话间,下人过来通报,说魏相求见。
蒋梧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魏悯为何过来,她朝乌神医说道:“你去魏府住段时间吧,你现在住在宫里暂时不太安全。”
皇上病入膏肓人都有些魔怔行为更是疯癫,若是知道乌神医对她的病情无处下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乌神医虽然住在魏府,可偶尔还会进宫,一是为皇上缓解痛苦,二是替蒋梧阙治“腿”。
一晃几个月,皇上的病情是越发严重,蒋梧阙却慢慢站了起来。
这期间魏悯因为小侄子出嫁回过一趟老家,再回来时,皇上已经是强弩之末,撑着一口气让人唤魏悯进宫。
在此之前殿中省派人来告诉蒋梧阙,说皇上见了榕贵君,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无人知道。
蒋梧阙若有所思,拇指指腹摩挲食指上的扳指,侧头看向教忻栎走路的夫郎,喊道:“封少将军。”
封禹疑惑的回头看她,忻栎则是好奇的看着爹爹,以前娘亲不是这么喊的呀。
蒋梧阙笑,“今晚想请封少将军帮我镇守宫门,任何人都不许外出。”
封禹这才明白今晚宫内怕是会发生变动,他点头说好,抬手摸着忻栎的脑袋,说道:“那把儿子送去爹爹那里吧。”
有君后看着,他能安心些。
夜幕缓慢降临,宫内盏盏宫灯被逐一点亮,魏悯踏着月色宫灯,走进皇上寝宫。
蒋梧阙作为太女,已经在床边守了许久。
皇上意识模糊之际,把蒋梧阙当成废太女蒋梧雍,声音含糊的问她,“老八可是又去了北疆?”
蒋梧阙眉头微皱,还没说话,就听着皇上说道:“她执意要娶封禹,你怎么看呀?”
蒋梧阙心里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成拳,她一直都知道蒋梧雍对她下手定是有母皇的旨意,可她却不知道母皇当时是怎么说的。
蒋梧阙顺着她的话,眼睛盯着蒋锟钧,轻声接道:“母皇您觉得该当如何?”
皇上声音含糊,口吻遗憾,摇头叹息,“朕也不忍心,她也是朕的女儿呀……”
蒋梧阙几乎想要冷笑出声,从未奢求过的温暖现在更是冷彻心扉。是呀,我也是您的女儿,可您最后在解决潜在的威胁和我之前,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蒋梧阙沉默的站到一旁,眼神微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蒋锟钧,缓缓移开视线。
就在此刻宫人传话,说魏相到了。
蒋梧阙曾猜测过皇上找魏悯前来所为何事,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开口要魏悯的那一双儿女。
皇上已经疯癫,情绪激动的说:“孩子的心可以救朕。魏悯,朕待你不薄,朕问你要的东西,你给,还是不给?”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蒋梧阙惊讶的看向床上的人,觉得陌生的很。
那对孩子,可是魏悯和阿阮的性命,魏悯哪里会同意。她沉默的跪着,迟迟不语。
皇上等的着急,出声威胁,“朕在你进宫时,就已经派人去接你那对孩子入宫了,你不同意也没用!”
眼见着魏悯要情绪失控双眼发红,蒋梧阙忙冲她摇头,说道:“阿禹早已守在宫门口,今晚没有任何人,能在没有我的旨意下从这个宫里踏出去一步。”
蒋梧阙走到床边,摇头叹息,“母皇,魏殊可是忻栎将来的妻主,你怎么能要她的心呢?忻栎若是知道这事,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开口唤您一声皇祖母。”
皇上此刻心里想的只有她自己的性命,哪里会在乎这声皇祖母。
蒋梧阙垂眸,最后看了皇上一眼,转身走开。魏悯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嘴上虽说着去给皇上把孩子抱过来,手却抬起来把床帐落了下来。
微弱的灯光被床帐遮住,床上顿时昏暗一片,像个棺材。蒋锟钧挣扎嘶吼,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临近天明,等在殿外的诸位大臣听到丧钟响起,顿时明白皇上去了……
先皇去世,太女登基,蒋梧阙的事情多了起来。
她入主皇宫登基那日,本该身着繁琐冗长凤袍,头顶沉重凤冠的封禹,却是穿着一身利落的银色甲胄。
甲胄量身定做,材料较轻,方便已经怀孕六个月的封禹行动。
这还是大蒋的第一位将军君后。
封禹被小侍扶着手腕,踩着红布地毯,接受众臣跪拜,朝站在台阶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妻主缓步走去。
蒋梧阙看夫郎挺着肚子,忙抬脚下去迎接,弯腰将封禹打横抱起来,走到台阶之上才慢慢放下来。
两人衣服一黄一白,手牵手并肩而立,共同看向阶下,听朝臣磕头行礼,齐声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小皇子蒋忻栎,则是被十五抱过来,放在蒋梧阙身旁。
蒋忻栎懵懂不安的看向台阶下的众人,扭头小声唤道:“娘。”
蒋梧阙垂眸,笑着朝他伸出手。蒋忻栎忙攥紧她的食指,这才安心不少。
一家四口,站在殿门口的高阶之上,迎着温暖柔和的金色阳光,共同睥睨这万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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