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勆眼睛微咪。
正在发脾气的定国公打了个冷战。
这什么眼神?凝结了寒冰似的,冷得吓人。
定国公心里直打鼓,一会儿想着算了算了,阿勆好像生气了,暂时不说了;一会儿又怒气上涌,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啊,怎么弄得颠倒了,当爹的倒怕儿子生气了?他心里有两个自己在交战,纠结来纠结去,脸色也跟着变来变去,一会儿勇敢,一会儿畏怯。
“亲家,恭喜恭喜。”唐四爷快步出来了,满面春风,“恭喜亲家得了个大孙子,做祖父了!”
唐四爷一出来,张勆神色缓和了许多。
定国公这时如果顺着唐四爷的话开心大笑,今天这事也就过去了。毕竟张勆也不想让唐四爷听到不顺耳的话,扫了大家的兴。
定国公还真是个别扭性子,张勆脸色好了,他脾气倒上来了,板着脸道:“听说令嫒嫌疼,是在水里分娩的。亲家,不是我做公爹的挑剔,实在这也太不像话了!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可为了孩子不是也得忍着么?在水里生孩子,她轻松了,万一对我的乖孙子不好,谁来负责?”
“你够了!”张勆一声低吼。
他这一声怒吼虽然低沉,但其中蕴含的震怒愤激之情沉郁厚重,定国公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跳,都不敢再在张勆身边待着了。
张勆对定国公怒目而视。
定国公竭力想摆出做父亲的威风,但实在不行。张勆目光灼灼似火,定国公被他看得都快要烧起来了,瞅着唐四爷身边好像挺凉快的,定国公忙躲到了唐四爷身边。
“阿勆。”唐四爷温和的、责备的道。
“是,岳父。”张勆不便违拗岳父,闷闷的道。
定国公这个生气。亲爹不怕,怕岳父爹,阿勆这孩子他还真是惧内畏妻到一定境界了!
唐四爷也对定国公不大满意。为什么呢?唐梦芙生孩子的时候没见着定国公府谁来帮忙照看,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了,定国公施施然的来了。来了之后也不问产妇好不好,也不道恭喜,先埋怨不应该冒险在水中分娩。敢情这位国公爷他是什么忙也不帮,什么事也不管,就管来挑毛病的?
就算定国公真的不满,他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做祖父的人,孙子出生了,先看看孙子,说些祝福之语,再命人传话慰问儿媳妇,再向蒋夫人、黄氏等人道谢,道声辛苦,这才是正理。至于应不应该在冒险在水中分娩,完全可以等到孙子满月之后,儿媳妇身体养好了,大家的心也安定下来了,那时再慢慢提起来,心平气和的商量。
现在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母子平安的喜悦之中,定国公跑来说这些话,除了煞风景,还是煞风景。若要唐四爷给他评语,那只能是四个大字:不合时宜。
唐四爷虽对定国公不满,但他一向温文尔雅,说起话来还是彬彬有礼的,“亲家,不拘是在哪里分娩,总之芙儿和小宝宝母子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亲家说对不对?”
定国公到了这时还要嘴硬,板着脸道:“宝宝虽看着好,谁知道实际上到底好不好!”
定国公这是固执己见,不肯认输,意思就是水里分娩太冒险,不知道对胎儿好不好。你说现在宝宝挺好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病痛?毕竟才出生就落到水里了。
要说定国公对才出的小婴儿没感情,故意诅咒,那是绝对不会的。他想起自己做了祖父也是满心喜悦的,对那没见过面的小孙子疼爱得很,哪能诅咒孩子呢?可他才发了通脾气,一时拗不过来,方才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张勆脸色骤变,眼神凌锐如刀剑,沉声喝道:“你说什么?”
唐四爷涵养再好也忍耐不住,怫然道:“便是我们做事不合国公爷的心意,小宝宝也没有得罪你这位祖父。何苦要咒他呢?”
张勆身长腿长,向前迈了一步,已杀气腾腾的到了定国公面前。定国公面如土色,失声道:“你,你,你想弑父不成?”
“阿勆,不可以。”唐四爷见张勆神色不对,忙出言阻止。
张勆怒火未息,两手如铁钳般抓住定国公的衣襟,“你诅咒我儿子!”
定国公透不过气来,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才舍不得,那是我亲孙子!”
张勆眸光幽深,怒火隐现,“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宝宝看着好,谁知道实际上到底好不好?”
张勆手上用力,定国公更透不过气了,一阵急促狼狈的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阿勆。”唐四爷责备的叫道。
张勆被岳父瞪着,咬咬牙,慢慢松开了定国公。定国公眼泪鼻涕一起流,“你个逆子!我是你亲爹啊,你这样对我!”
张勆忍无可忍,“正因为你是我亲爹,我才轻轻放过了你!若换个人对我说方才的话,我已手上用力,拧断他的脖子了!”
定国公一个啰嗦,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
还好还好,脑袋还好好的长在肩膀上。
“你不孝顺,我要到陛下面前告你!”定国公太没面子了,脸黑得如锅底相似。
“甚好。”张勆凉凉的道:“朝里正有人弹劾我,你再告上一状,我这个大将军大都督肯定是做不成了。我赋闲在家,正好在家里陪我的妻儿。”
定国公气得眼前发黑,“你个逆子!你个逆子!”
定国公在前面这么一吵吵,齐国公夫人和蒋夫人也被惊动了,出来看视。定国公一见齐国公夫人,算是见着亲人了,忙过去告张勆的状,“大伯母您要给我做主啊。阿勆他不孝顺,对着我这个亲爹又吼又动手,简直无法无天了。他听您的,您管管他。”
齐国公夫人疑惑,“阿勆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况且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你若好好的,他怎会这样?克儿,你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定国公面红耳赤,吞吞吐吐的答不上来。
张勆沉声道:“伯祖母问问他方才如何说宝宝的?”
定国公更慌张,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他对宝宝其实一点儿恶意也没有,还挺疼爱的,可他方才确实一时不慎说了不大好听的话……
齐国公夫人心中了然,皱眉道:“你要是真的说错了话,阿勆怪你也是应该的。克儿,不是我说我,阿勆才得了宝贝儿子,你才做了祖父,不说亲近宝宝,倒在这儿编排起宝宝了,你真不招人待见。懒得理你,我进去看宝宝了,宝宝可爱得紧,和阿勆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怎么看也看不够的。”不理定国公,由蒋夫人服侍着重又回去了。
“大伯母,大伯母别走,我还有话说呢。”定国公伸长了脖子叫道。
齐国公夫人头也没回。
定国公下气的低了头。
张勆虚扶着唐四爷,“岳父,我扶您回去。”
唐四爷微笑道:“我还想再看看宝宝。”
定国公心里庠庠。他也想看看宝宝。
可是若直说他也想看宝宝,他又说不出口,赌气的道:“阿勆,你在为父面前放肆无礼,我非告你不可。不告你,做老子的太没面子。”
唐四爷淡淡的道:“国公爷尽管告去,家丑外扬,便有面子了。”
定国公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
张勆已经扶着唐四爷上台阶了。
定国公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追着也上去了,“我先看看宝宝,再和你这个逆子算帐。”
张勆伸出胳膊挡着他,“我儿子孝顺。你要告我,我儿子肯定就不喜欢你了,不爱见你。你请回吧。”
“好稀罕么?不看就不看。”定国公脸上下不来,赌气蹬蹬蹬下了台阶,怒气冲冲的走了。
才下来的时候定国公走得很快,渐渐的慢下了脚步。
等他走到临近大门的那条甬路,已经是慢得连只蚂蚁也踩不死了。
可他再慢也没用,没人出来挽留他。
定国公身影寂廖的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唉,养儿子有什么用?好容易盼来了孙子,见都见不着。”定国公回头望着将军府气派宏伟的大门,怅然若失。
定国公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是专程来儿子家看孙子的啊,为什么孙子没看着,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走了?
也不知道小孙子长啥样。
阿勆虽然脾气倔不孝顺,可阿勆长得好啊。阿勆那个小媳妇儿太厉害了,不温柔不贤惠,可她长得也极好。那他俩生下的小孙子得长成什么样啊,得有多可爱?定国公想像了下小孙子的长相,心庠难耐,恨不得这就掉头回去,哪怕跟张勆、唐四爷说说好话呢,怎么着也得见见小孙子啊。
定国公掉过了头,随即愤愤然。做祖父的想见见自己的亲孙子还要给别人说好话,世上哪有这么惨的祖父?也就他定国公张克一个人了!
定国公最终又掉过头,悲伤难过的走了。
不行,他不能为了看小孙子,而丢掉他做为父亲的尊严。
张勆和唐四爷回去之后,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的根本不提起定国公,当然更不会提起定国公所说的那些话。家里才添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母子平安,天大的喜事,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人和事,提来做甚?
唐梦芙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和宝宝一起睡得很甜。
黄氏在床边守着女儿和外孙。
张勆轻手轻脚走进来。
黄氏冲他摆摆手,意思是这里有我,你不用惦记,出去吧。张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敢出声,怕吵醒正在酣睡的妻子和儿子,用口型说道:“岳母,我想看看芙妹妹和宝宝。”黄氏乐了,起身走到屋门口,小小声的问:“你不是才看过么?”张勆有些扭捏腼腆,“看不够。”
他含笑看向床上那对熟睡的母子,神色异常温柔。
黄氏心软了,微笑道:“你守着福儿和宝宝,我出去看看福儿的鱼汤。”
张勆忙不迭的点头。
黄氏回身替唐梦芙掖掖被角,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张勆俯下身子,着迷的、怜惜的看着熟睡中的妻子,熟睡中的儿子。
妻子的面容恬静柔美,脸蛋似乎小了一圈,应该是累的吧?是,她实在太累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昨天折腾到今天,疼得都哭了,好不可怜。
宝宝长长呼出一口气。
张勆一惊,忙探头过去,只见睡梦中的宝宝皱皱小眉头,发出长长的呼吸声。
张勆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是哪里不舒服哪里不满意了,心慌着急。
黄氏和含笑一起进来了,含笑手里捧着个托盘,黄氏眼角眉梢全是笑,满面春风。
张勆忙指指宝宝,黄氏见他脸色不对,吓了一跳,“怎么了?”忙走过来看视,知道张勆是因为宝宝打呼而焦急,不由的一笑,轻声道:“没事的。阿勆,你只知道福儿生孩子的时候辛苦,不知道宝宝自己也很辛苦吧?福儿累了很久,宝宝也一样啊,大人累了会打呼,婴儿也会。”
张勆呆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
含笑小心翼翼把托盘放到桌案上。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壶,一个小瓷碗和勺子,看样子小壶里装的不是鸡汤就是鱼汤。
张勆拜托黄氏照顾唐梦芙母子,他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含笑放好托盘出来,看到张勆拦下一个侍女在问着什么。含笑好奇走过去,听到张勆问那侍女产婆和曾大夫住在哪里,问清楚之后,张勆快步去了。
含笑转身回房,小声告诉了黄氏,黄氏抿嘴笑。不多时张勆回来了,神清气爽,黄氏笑,“产婆和曾大夫也说打呼没事,你这才放心了,对不对?”
张勆不好意思,“宝宝打呼呢,不是小事。”
才出生的宝宝就打呼,他这当爹的肯定揪着心,要问清楚了才放心啊。
黄氏笑得都不行了。
这才当了爹的人总是要闹出点儿笑话来的,唐四爷是,唐梦龙是,张勆也不例外。
唐梦龙也来看妹妹和小外甥。
唐梦芙还没睡醒,黄氏把小宝宝抱出来让他看,“瞧瞧宝宝生的多好,多漂亮的孩子。”
唐梦龙先是凑过头来看,喜欢得不行,伸手来抱,“娘,让我抱抱小外甥。”张勆忙道:“可算让我等到今天了。舅兄,你不许我抱小恬恬,我也不许你抱我家宝宝。”唐四爷、唐梦龙都忍不住笑起来。
张勆当然只是和舅兄开玩笑的,唐梦龙最后还是如愿以偿抱到了小外甥。
“宝宝真漂亮。”唐梦龙满脸喜悦瞧着小外甥,夸奖着才出世的孩子。
“漂亮,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唐四爷道。
黄氏和含黛抿嘴笑。
轮到梦龙了。宝宝一出生,梦龙也不是世上最漂亮的小男孩儿了,得往后站。
“福儿听到肯定高兴坏了,她哥哥也有今天。”黄氏笑着把唐梦芙之前的玩笑话说了,众人都笑得极是开怀。
“我心甘情愿败给宝宝。”唐梦龙怜爱的亲亲小外甥。
说着话,唐梦龙关心起小外甥的名字,“妹夫打算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一直叫宝宝么?”
张勆轻轻笑了笑,“再说吧。”
唐四爷和黄氏一起冲唐梦龙使眼色,示意他别再问了。唐梦龙知道一定有内情,闭口不再提起此事。
孩子的名字一般是祖父起的。唐梦龙一看眼下的情形,便猜到定国公又出什么状况了,以至于张勆提也不愿提他。
“老国公爷到了。”侍女来报。
张勆和唐四爷、唐梦龙一起接出来,一向严肃少言的齐国公见了面便微笑,“抱孩子来我看看。”进到屋里,唐四爷抱了宝宝,齐国公就着唐四爷的手瞧了又瞧,笑意自他唇角直达眼底,“真是个漂亮孩子,比阿勆小时候还强不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张勆得意。
众人都笑,极是开怀。
黄氏把宝宝抱回去了。张勆央求齐国公,“伯祖父,您老人家英雄盖世,洪福齐天,求您给宝宝起个名字。”齐国公微笑,“我倒是挺愿意给宝宝起名字的,只是我学问上不行,起的名字恐怕不好。这是你和芙儿头一个宝宝,以后还要有二宝三宝四宝,多多益善,不如给宝宝起名为‘诜’如何?”
“甚好,以后宝宝就叫小诜诜了。”唐四爷赞道。
张勆欣然道:“多谢伯祖父,多谢岳父。宝宝单名一个诜字,甚好甚好。”
唐梦芙一觉睡醒,知道宝宝已经有名字了,开心的叫起小诜诜。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宝宝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定国公却不知道。他回到自己的书房之后越想越心庠难受,取出本字汇通翻来翻去,想给小孙子挑个好到无可挑剔的名字。
“别人家都是祖父给小孙子起名字,张家当然也不例外。”定国公一页一页翻着字汇通,嘴里嘀咕,“阿勆这臭小子今天是正在气头上,等他回过神儿来,还得来求我。他不光求我去看小孙子,还得求我给小孙子起名字。到时候我也不难为阿勆,让他央求我两句也就行了。我得赶紧把小孙子的名字想好,一定得想个有学问的,典雅浑成,响亮悦耳,这才配得上我的乖孙子嘛。”
定国公喜孜孜的翻着字汇通,挑来挑去,觉得哪个字也不够尽善尽美,哪个字也配不上他的宝贝孙子。看了许久,定国公看得烦了,放下书,一脸笑意的出了门。
“爹爹。”张劼迎面而来。
“劼儿。”定国公笑着拍拍他的肩,“阿勆今天得了个白胖儿子。阿勆是弟弟,他都已经当爹了,你这做哥哥的也要抓紧了,知道么?早日和阿沅生下儿女,也让你祖母高兴高兴。”
定国公这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他回府之后还没去见过太夫人,不由的生出愧疚之意,决定这就去见太夫人,把阿勆喜得贵子的事赶紧告诉她。
“早日和阿沅生下儿女?”张劼嘴角扯了扯,眼中闪过讥讽的笑意。
定国公想着心事,也没注意到张劼的笑容奇怪诡异,再次拍拍张劼,匆匆忙忙的走了。
张劼呆立原地许久,恨恨的抬脚踢向一棵小树。
小树虽细,坚硬劲挺,他功夫不行,这一脚非但没有把小树踢折,反倒震得他腿脚巨痛,疼得直咧嘴。
“人要是倒霉起来,做什么都倒霉!”张劼恨恨,眼中冒火。
他没了世子之位,没有定国公府的继承权,没了嫡子的名份,没了名声,现在连棵不起眼儿的小树都欺负起他来了。歪脖子树似的,这么细,一脚过去没踢折,还把他自己弄疼了!
张劼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一瘸一拐往后院去了。
“娘,张勆生了个儿子!”一见杨氏的面,张劼便又气又急的叫道。
杨氏面颊消瘦,脸色泛黄,正坐在桌子旁做着件男人里衣。听到张劼的话,她手抖了抖,做了一半儿的衣裳落到了地上。
“生了个儿子。”杨氏喃喃。
她弯腰要去捡那里衣,张劼不耐烦,一脚将那里衣踢到一边儿,“娘,阿勆连儿子都有了,咱们是不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杨氏恨恨,“张勆和唐梦芙若是回定国公府居住,无论他们防范如何严密,我总能在他们身边安插下人手。可张勆就是不回府,一直住在外头,他那大将军府又全是他的人、宋家的陪房、齐国公府的人,我想方设法也插不下手,这就让人头疼了。唉,当初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俩回府的。只有他们回府了,咱们才有机可趁。”
“那现在怎么办?由着阿勆继续得意下去么?”张劼满脸的不甘。
杨氏想了想,小心的拆开袖口,取出一张银票给张劼,“这是我侥幸留下来的钱,数目不大,你先拿着花用。你出去打听打听御史台哪个御史贪财,设法贿赂了他,让他上书弹劾张勆不孝,逼张勆回府。”
张劼接过银票扫了眼,不悦拧眉,“这么一点点钱,让人如何运作?”
杨氏叹气,“劼儿,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娘手里真是没钱了。”
张劼闷闷的看了好一会儿,把银票收了起来。
定国公兴致勃勃到了太夫人房里,见过礼,命侍女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和太夫人满面笑容的说起话,“娘,我才从大将军府回来,阿勆得了个白胖儿子!小宝宝好得很,什么都好,一切平安……”
本来定国公还想详细描述一下小宝宝长什么样子的,可他根本没见着孩子,也不能闭着眼睛瞎编,只好含混其词了。
太夫人还是不会说话不会动,她的喜怒哀乐只能通过眼睛表现出来。定国公报过喜,本以为太夫人会兴奋得两眼放亮,谁知并没有,太夫人并没有兴奋喜悦的眼神。
定国公惴惴不安,“娘,您不高兴么?”
太夫人的眼神转为悲哀。
高兴?这让太夫人怎么高兴?太夫人为了拆散张勆和唐梦芙不惜和崔太后、冯夫人、孙太太等人勾结,狼狈为奸,现在唐梦芙生下了她和张勆的孩子,太夫人怎么高兴得起来?唐梦芙可是她当初拼命想要推出张家的人啊。唐梦芙和张勆现在过得越好,夫妻越恩爱,太夫人心里那根刺就越深,越觉得难堪、难受。
定国公由疑惑不解转为不能相信,“您真的不高兴?有重孙子了,这是大喜事啊,您竟然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定国公用诧异的目光盯紧了太夫人,太夫人既说不了他,又打不了他,心里气急,眼前一黑,脖子歪到了枕头上。
“您怎么晕了?我给您报的是喜讯啊,您怎么晕了?”定国公手忙脚乱,“难道您真的不高兴?不可能,您怎么会因为多了个重孙子而不高兴呢?没可能的事。好了,我想到原因了!”
定国公两眼发亮,“我知道了!您晕过去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您太高兴了,太为阿勆高兴了!是了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我猜到了!”觉得他自己聪明之极。
定国公既认定了太夫人是高兴得晕过去的,便不太着慌,柔声呼唤着太夫人。太夫人悠悠醒来,定国公殷勤的陪着笑脸,“您方才是因为阿勆有了儿子,您太高兴了才会晕过去的,是么?娘,我给阿勆的儿子想了几个名字,您帮我看看哪个更好些:单名一个诺字,取一诺千金之意,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单名一个谙字也可以,和安同名,平平安安,有精通熟悉之意;谊字也可以,班固《幽通赋》中有‘舍生取谊’之语,谊同义,又有友情的意思……”
定国公滔滔不绝说着话,太夫人两眼无神,灰暗无光。
她为什么会凄惨无比的躺在这张病床上?不就是因为张勆和唐梦芙嘛。定国公明知道是张勆、唐梦芙害的她,还要在她面前报这两个人的喜讯,逆子,真是逆子……
太夫人身子不能动,心被定国公气得在流血。
她养的这是个怎样没心没肺的儿子啊。
定国公在太夫人面前唠唠叨叨的说了许久,车轱辘话来回说,翻来复去就那几句,太夫人被他折磨得简直生无可恋。
定国公在太夫人面前说够了,最后还是选了“诺”字,“我要把这个名字赐给他,让他长大之后做个一诺千金的真君子。”
定国公定了主意,高高兴兴的和太夫人告辞,到大将军府去了。
太夫人疲惫的闭上眼睛。
可怜定国公厚着脸皮再一次到了大将军府,张勆板着一张脸出来见他,“何事?”定国公压下心中的怒火,慢吞吞的道:“虽然你对为父不孝,为父大人有大量,也不跟你计较了。为父替宝宝取了个名字,取一诺千金之意……”
“不劳烦了。”张勆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伯祖父已经为宝宝定下了名字,单名一个诜字。”
定国公傻了眼。
他是宝宝的祖父啊,为什么不经过他的同意,便给宝宝起过名字了?
“胡说,我是宝宝的嫡亲祖父,宝宝名字应该由我来起。”定国公拉下脸。
张勆一笑,“对不住,大宝名字已定,决不更改。你若很想给宝宝起名字,下次请早。”
定国公气得喘气儿都喘不匀了,“二宝得过好几年才能生出来,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张勆翻了脸,“是儿子如何,是女儿又如何?你还敢轻视我的女儿不成?我告诉你,我的孩子不拘儿子闺女都是心肝宝贝,你若存心看不起女孩儿,趁早别来我家添乱!”
定国公头都是晕的,“阿勆你就这么跟你亲爹说话……你爹迟早得被你气死……”
“放心吧,你没事。”张勆不耐烦的道:“你肯定会长寿的。”
定国公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张勆这话的真正意思,跳起来想和张勆讲理,不过张勆已经早走了,他要生气也找不到人。
定国公又一次失魂落魄的出了大将军府。
不行了,他真的迟早会被张勆给气死,张勆实在太可恶了……
“夫人,小心着点儿,来来来,我扶你下来。”大将军府门前,诚勇伯向他的老妻献着殷勤。
诚勇伯夫人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
诚勇伯虽然被拒绝了,还是嘿嘿笑着,不屈不挠的扶着诚勇伯夫人下了车。
胡氏、陆氏、黄宝琴等人掩口笑。
这些天来,她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诚勇伯夫人发脾气、诚勇伯陪小心的情形了。
黄宝珞、黄宝琴走在最后,瞧着前面的祖父祖母只管笑。
年轻时候诚勇伯把他的夫人哄得服服贴贴的,诚勇伯夫人老实,把什么亏都吃了。老了老了,诚勇伯夫人觉醒,老两口颠倒过来,吃亏的便换做诚勇伯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夫人,福儿大喜的日子,你给我留点儿面子。不看着我,你也看着福儿对不对?”诚勇伯低声下气的说好话。
“也行。福儿添了宝宝,大喜事,也让你沾沾喜气。”诚勇伯夫人大方的答应了。
诚勇伯大喜,“我就知道,夫人心地最善良了。”和诚勇伯夫人一起笑容可掬的进去了。
诚勇伯夫人由黄氏陪着到房里看唐梦芙和宝宝去了,诚勇伯在厅里等。唐四爷和唐梦龙都在,有他俩陪着说话,诚勇伯颇不寂寞,高谈阔论,“那些个弹劾不要紧,不用理会。阿勆府里是有火把引起的火光,那又怎么了?谁规定晚上不许在自己府里的花园燃火把么?从没听说过。什么惧内畏妻之类的更是混帐话,男人想惧内便惧内,还能让你个御史管着不成?”
诚勇伯夫人和胡氏陆氏等人看过小宝宝,陪唐梦芙说了会儿话,嘱咐唐梦芙好好歇着,由黄氏陪着乐呵呵的出来了。
“宝宝长的可真漂亮。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婴儿。”诚勇伯夫人没口子的夸奖着重外孙。
“倒是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瞧瞧啊。”诚勇伯忙道。
黄氏拍拍头,“瞧我,把你老人家给忘了。爹你请等着,我这就去抱孩子。”
说来也怪,齐国公、唐四爷等人看宝宝的时候,他是睡着的,非常乖巧。到了抱出来见诚勇伯的时候宝宝醒了,咧开没牙的小嘴哭,哭得张勆、唐四爷、黄氏、唐梦龙等人一起心碎。
诚勇伯也心疼的不行,“为啥哭了?是不是饿的?快给孩子喂奶。”
“是该喂奶了。”黄氏忙把宝宝抱回去了。
含黛紧张,“第一回给宝宝喂奶可不容易了,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应付得来。”
张勆坐不住了,嗖的一下子没了人影。
“这个阿勆。”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黄氏把宝宝交到唐梦芙怀里,“福儿,你来给宝宝喂奶,第一回喂奶不容易,宝宝没吃过,他也要学的。”
唐梦芙亲吻着宝宝的小脸蛋,柔声哄他道:“不哭了,小宝宝。你是第一回吃奶,娘是第一回喂奶,咱俩都是生平头一遭……”
张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到了小娇妻面前,“芙妹妹,第一回喂奶很难么?”
唐梦芙温柔的笑,“我也不知道呀,还没开始呢。”
她话音才落,便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张勆一颗心揪起来了。
唐梦芙又是惊讶,又是喜欢,“阿勆哥哥,宝宝这么小,可他力气很大……”
婴儿梨子大的面孔贴在母亲身前,小小的嘴巴含住了奶——头,正在努力吸吮。
他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那小小的嘴巴竟然很有力量感。
“宝宝真的力气好大。”张勆弯下腰。
“他在吸奶,没有奶水他也不下气,一直在吸。”唐梦芙柔声道。
“宝宝用力吸,用力吸。”张勆给儿子鼓劲儿。
婴儿奋力吸吮,专注又执着,“咕咚”一声,奶水被吞咽入肚的声音。
终于吃着奶了,婴儿继续奋战,不停的吸吮着,那么急切,那么专心。
“宝宝都累出汗了,吃个奶真不容易。”唐梦芙和张勆心疼得要死。
黄氏不觉微笑。
吃奶当然不容易了,你们以为俗话所说的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是什么意思?吃奶,婴儿真是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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