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 京城之中竟然传出一则流言, 说前定国公奉展并没有死, 噶颜部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的, 故事里头, 奉展当年策划兵变, 被先帝发觉后,逃到了草原上,随后贼心不死, 一心想要向大周复仇,于是改名换姓,在幕后操纵噶颜部统一草原, 并攻打大周。
这故事说的煞有介事, 有人嗤之以鼻,自然就有人确信不疑, 而那些不关心这些事情的百姓, 也不妨碍他们将这个当成个传奇故事津津乐道, 没过多久, 这个流言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萧湛听到之后, 觉得无比荒谬, 回过神来之后怒不可遏,下令让人停止传谣,同时派人去查谣言的源头。奈何谣言这种东西本就不是轻易能被制止的, 而且传来传去, 哪里还能找得到源头,只能不了了之。
朝中众臣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比起百姓来说,他们知道的更多,对于这个流言却并不仅仅只是当成是个有趣的故事来看待。只是这里头毕竟牵扯了当今皇上的母族,所以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都只能老老实实地闭紧了嘴巴,将这些事情都埋在肚子里。
可没想到几天之后,从充州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修河堤的时候,竟然从河里挖出了一块石板,石板上绘着一幅龙凤大战的图案。河道总督谢长风不敢擅专,立刻写了折子,和这块石板一同送到了京城。
若是从前,这样一块石板自然不会引发这么大的关注。
可如今有关于奉展的流言未曾消退,看到这石板之上敢与真龙相斗的凤凰,且“奉”谐音就是“凤”,自然会让人联想到奉展。
一时之间,这谣言越传越烈,更是隐隐有发散之势。
此时,萧湛也冷静了下来,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毕竟奉展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人传他的谣言?
当年奉展那个案子的内情并不简单,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内情,只以为奉展是战死沙场。萧湛并不相信舅舅会背叛大周,可他也的确是看过一些所谓证据,证明奉展有异心,所以虽然这件事的真相已经无法得知,但时间一长,这件事也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
威国公回京之时,也曾提过卓格有位神秘的老师,他怀疑可能是大周的将领,只是一直未能查出对方的身份。
因此,当这则流言出现之时,他便不由得想起了威国公的那番话。
萧湛看着面前的康烨和柳太傅,问道:“关于最近京城之中的流言,两位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太傅看了一眼康烨,只见他垂着眼,一副淡定的模样,他不由得微皱眉头,说道:“臣觉得此事实属无稽之谈,当年定国公的尸身是被人护送着运回京城的,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葬的,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被人提起,只恐怕是外族人扰乱人心的计策!”
萧湛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柳太傅正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正是,定国公当年是为国牺牲,若是任由他被人污蔑,用意又是这般恶毒,朕恐怕令天下将士寒心。”
正在这时,康烨才慢慢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有不同的意见。”
萧湛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对康烨一向敬重,便示意康烨:“丞相请说。”
康烨拱了拱手,说道:“依臣所见,正是因为定国公清名赫赫,所以才更需要给天下,给定国公一个交代,将此事查清楚,还定国公一个清白。”
他这番话倒也不算差,可萧湛听到后面,才问道:“查?要如何查?威国公查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查到对方的身份,怎么可能丞相说查就查清楚了?”
康烨不慌不忙道:“陛下,在臣看来,从前查不到,未必此时也查不到。”
“哦?”
“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个流言突然在此时出现在京城里,想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康烨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当年定国公的尸身回京之时,是没有头颅的,或许……”
“大胆!!”
萧湛这一发怒,殿中的所有人连忙跪下,张礼忙道“陛下息怒”。
萧湛看着康烨,冷冷道:“有些话丞相可不要乱说。”
康烨虽然跪着,却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老臣不敢妄言,只是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陛下……”
“够了!”
萧湛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整个殿中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礼只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快汇聚成小溪了,他不由得在心里埋怨康烨,康烨却仍旧不为所动的模样。
萧湛看着他也十分无奈,不过康烨在朝政上一向都是大公无私,所以他也没有想其他,只当他是脾气太直了。
他想了想,勉强说道:“不过丞相之前所说的还是有些道理,朕会派人去查清楚的。”随后看着康烨苍白的脸色,又道,“丞相近来辛苦了,朕听说你病体未愈便来上朝了,令朕十分担忧,一会朕叫个太医过来,丞相带着回府上好好休息几日。”
康烨听见他这么说,动了动嘴,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磕头谢恩,这才转身离开了殿中。
康烨没走几步,柳太傅已经赶了上来:“康相慢走。”
康烨停住了脚步,淡淡道:“柳太傅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柳太傅摸了摸胡须,“只是没想到康相竟然会直言触怒陛下,让下官有些惊讶罢了。”
康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柳太傅半晌,才道:“柳栩,我只是说出实话罢了,当年你也在朝中,奉展那具尸体被送回来的时候,我就不信你没有怀疑过,不过我敢说,而你不敢罢了。”
柳太傅看着康烨淡定的神情,心中也有些不确定了,自从康烨入朝,他便一直如临大敌,绝不敢小看对方。此时康烨这般神情,让他顿时冷静回笼,便意识到康烨绝不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
柳太傅微动,拱了拱手:“下官惶恐,不知康相有何指教?”
康烨轻笑,意味深长道:“指教谈不上,只是想告诉柳太傅,凡事都不要说得太满,免得最后不好收场了。”
康烨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柳太傅慢慢皱起了眉头,原本因为康烨触怒陛下被赶回家这件事的喜悦也下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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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时在上书房除了萧湛,就只有张礼和康、柳二人,虽说没人知道在上书房发生了什么,但萧湛当时发了那么大的火,根本就瞒不住,更别说之后康烨便领着太医回了家,以养病的名义将探望的人都挡在了外头。
这意味着什么,这些在朝廷上混的人精们自然能够猜到,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柳太傅时来运转,要借机上位了,谁知道柳太傅却意外地沉得住气,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竟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而康烨还真是乖乖在家里卧床养病。
其实他的身体一直都不算太好,二十年前,奉展的案子过后,他便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把命都给送掉了。后来虽然病好了,但底子已经坏了,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告病还乡。
不过康烨这般淡定,身为他的儿子的康楠却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在知道康烨是因为什么原因回家养病之后,他后怕不已,在服侍完康烨喝完药之后,才忍不住对他道:“爹,您明知陛下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
康烨靠在枕头上,等气息慢慢平复,才睁开眼睛,缓缓道:“你不懂,我要的就是陛下生气。”
康楠张口结舌,反应过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就怕他这番话被别人听去了。
康烨见状,好笑地摇摇头:“你这胆子,可真不像是我康烨的儿子。”
康楠抿了抿唇,不敢辩驳。
康烨在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同他解释道:“陛下此刻越生气,就表明他越信任奉展,日后奉展活着的消息传回来,他才会越震怒,我们的计划也才能越顺利。”
康楠已经渐渐从康烨口中得知了他要做的事情,但他心中仍旧担忧不已。
“爹,您直接让人将定国公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京城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弄这么多弯弯绕绕,万一……”
康烨摇摇头:“你若想让人相信一件事,最下乘的做法便是直接告诉他,对于人来说,只有自己查到的,才会确信不疑。”
康楠喏喏应是。
却不知康烨看到他这样,心中很是失望,也就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挥了挥手让他离开:“等着吧,事实会证明你爹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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