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霍云舟一直跟着夏宜年在各地游学, 正好到走了邺城, 夏宜年边带着他上门来拜访威国公。
威国公一直都很敬佩夏宜年, 再加上夏宜年做过顾家家塾的夫子, 双方有了这番渊源之后, 关系更加亲近。
顾清宁和顾清姝从内院走出来, 正好看见书房前面的院子里有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而书房则传来威国公和夏宜年交谈的声音,不时还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似乎是听到了她们俩的脚步声, 这个身影转过来,正是霍云舟。
霍云舟比几年前似乎又拔高了一些,这些年在各地游学, 他的肤色似乎变深了一些, 五官看着也更硬朗,完全不像是当年那个貌美如女子的少年了。而最重要的是气质上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年少时的他, 不管如何隐藏, 始终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的骄矜, 如今却变得内敛温和, 与当初判若两人。
那一瞬间, 顾清宁与顾清姝几乎都没有认出他。
霍云舟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许久未见两位姑奶奶了, 二位一向可好?”
这般促狭的模样, 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众人一同念书的时候,原本三人之间的隔阂瞬间就消失了。
顾清姝好奇地同霍云舟说起他这些年在外游学的见闻,顾清宁则唇角带笑地看着他们。
而就在三人说着话的时候,房门打开,威国公和夏宜年一同走了出来。
三人纷纷拜见师长,几年不见,夏宜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皱纹更深了,不过神情倒是平和了不少,也不像之前那么愤世嫉俗了。
夏宜年看着顾清姝和顾清宁,又惊又喜:“你们怎么会在这?”
顾清姝连忙将两人来这的过程告诉了他。
夏宜年摸了摸胡须:“本就该如此,何必去管世人说什么呢?只要你们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
倒是霍云舟听见顾清宁擅长战阵的时候,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夏宜年师徒的到来,晚上,威国公难得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亲自替他们接风洗尘。
顾家人除了此时不在邺城的世子顾永暄和顾泽禹,威国公大手一挥,便不拘辈分男女,都坐上了桌。顾清姝和顾清宁坐在一起,顾清宁旁边则坐着顾泽慕。
原本威国公顾忌着顾泽慕受了伤,想让人把饭送到房里给他吃,谁知他却坚持要来赴宴。威国公便只能嘱咐了几个孙子孙女多照看他一下,其实就算威国公不说,顾清宁也会这么做的。
威国公脸色舒朗,全程都在和夏宜年聊天。
底下顾泽浩与顾清姝对霍云舟这些年游学的见闻十分好奇,纷纷缠着他在问。
顾清宁却没有去听他们说的什么,因为帅府没有丫鬟伺候,而顾泽慕的手又不方便,所以他吃什么,都是顾清宁给他夹。一开始顾泽慕还要开口说,到了后来,他身体稍稍一动,顾清宁便知道他要吃什么,而且夹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顾清宁也是顺手为之,她上辈子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且如今顾泽慕又是个伤员,她也没想太多。
顾泽慕的心却极为熨帖,原本那点儿小吃醋也在此刻都化成了甜丝丝的。
两人一个吃一个喂,倒是意外的默契。
在另一侧,霍云舟侧过脸,看着两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些年,他虽然一直跟老师在各地游学,但也并不是对朝中的事情毫不关心,所以顾泽慕不是威国公府的孩子这件事,他也早就知道了。
他原本以为顾泽慕只是看不顺眼自己,不想让自己接近他妹妹,所以一直对自己十分冷淡,可如今看到这一切,回想起来,顾泽慕根本就是一直将他当成情敌的。
若顾泽慕还是顾清宁的亲兄长,他可能还会有些担忧,但如今两人处在同样的位置,他反倒不在意了,毕竟这最终还是要看清宁的心意。
从他眼中,顾清宁虽然关心顾泽慕,但并未有丝毫暧昧,看起来只是顾泽慕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这些年下来,霍云舟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比起当年愣头青一般的自己,成熟了许多,只是终究没法忘记年少时那段不曾结果的爱恋。
他也曾想过,或许等他回京的时候,顾清宁已经成婚了,到时候他纵然意难平,也会渐渐放下。可谁知,他竟然在邺城又再见到她了,既如此,他便绝不会放手了。
霍云舟这般想着,却正好与顾泽慕的眼神相对。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战意,霍云舟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顾泽慕冷哼一声,却被一旁的顾清宁误会了:“好端端的吃着饭,你又闹什么脾气了?”
顾泽慕:“……”
最后,在顾清宁责备的目光中,他只能憋屈地说道:“我没有……”简直在情敌面前丢尽了面子。
就在这两人目光交锋的时候,夏宜年终于从与威国公聊天的过程中抽出身来,开始关心自己其他的几位弟子,而他的关心也十分简单粗|暴,就是出题考他们。
几人万万没想到,都已经离开学堂这么多年了,在饭桌上还要被考试。
不过对于顾泽慕和顾清宁来说,这并不算什么,而顾清姝也在好姐妹的帮助下,顺利地过了关。
顾泽浩眼见夏先生的目光转向了自己,默默地将自己的身体往霍云舟身后缩了缩。
不过这种自欺欺人的躲藏并没有什么用处,夏宜年摸了一把胡须,似笑非笑:“泽浩,别紧张。”
顾泽浩:“额……”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紧张了。早知道夏先生会在饭桌上来这一出,他就不来了,再不然也会在吃饭之前好好翻一翻书,临阵磨枪一下,眼下却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夏宜年仿佛看不到他苦着的脸,自顾自地出了题。
顾泽浩冥思苦想,左看右看,顾清宁微微侧头给他做口型,正在顾泽浩努力分辨是什么的时候,夏宜年突然咳嗽一声:“不许作弊。”
顾泽浩一个激灵,顿时就站了起来,条件反射一般道:“夫子我错了。”
所有人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顾泽浩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又羞又窘,夏宜年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指了指顾泽浩,不过倒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顾泽浩虽然出了丑,但好歹逃过一劫,长长地出了口气。
而有了顾泽浩这个插曲,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众人吃吃喝喝,热闹地聊着天,倒不像是在战场上,而是在京城威国公府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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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宜年师徒便这样在帅府中住了下来。
过了几日便是丰收节,也是邺城最热闹的时候,夏宜年很感兴趣,想要出去转转,霍云舟自然是跟着老师的,顾清姝便拉着顾清宁当向导一同出门,因为之前差点被刺杀,最近顾清宁一直都没有出门,但一直待在府里实在是憋得慌,再加上又是在城中,有护卫保护,所以顾清宁想了想,便也答应了。
之前顾清宁差点出事,裴鱼没有及时保护,一直很自责,又加上带来的几个少年也渐渐上手,她留在那边没有什么用,便又重新回到了顾清宁的身边。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帅府。
邺城虽说是边城,但从奉展开始便一直固若金汤,所以这些年下来,倒也渐渐繁荣起来。因为是丰收节的关系,城中摆了不少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
众人出门之前特意没有吃早饭,不过这一路下来,吃小吃也吃饱了。
夏宜年十分感慨,本以为到了边城,战火不断,人人都是苦大仇深的,没想到这边的人如此顽强,在这种情况之下,也能自得其乐。
几人走到了一个做泥人的小摊子前,一个老头正在捏泥人,他的手虽然粗糙,但手艺很好,捏出来的泥人活灵活现。
裴鱼顿时就走不动了,蹲在人家摊子前,痴迷地看着老头捏泥人。
顾清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荷包来准备给裴鱼买一个,谁知刚付了钱,裴鱼的那个泥人还没有拿到手里,却是变故突生,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直接将老头手中的泥人给打落了,随后一只脚直接踩上了那个泥人。
顾清宁皱紧了眉头,抬头看向对面,正看到几个满脸横肉,吊儿郎当的人,都不用介绍,便知道这几人就是这邺城里头的地痞流氓。
邺城因为其特殊性,一直都是由帅府所管,但即便如此,地痞流氓也是没法杜绝的。
那老头一看到他们脸色就变了,连连求饶。
夏宜年一向是个爱管不平事的,正准备撸起袖子教训这几个小流氓,就见一直不说话的裴鱼满脸怒意地一脚就将那个小流氓给踹了出去。
其余几个流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同冲了过来。
裴鱼也不怵,直接就从旁边的摊子上抽出人家的扁担,直接就把人打得满头包,她将这扁担耍的虎虎生风。而一旁彪悍的邺城人民丝毫没有害怕,一个个都满脸兴奋地围了过来,甚至还不怕死地往前挤,只怕没有看到精彩的部分。
顾清宁原本还想劝裴鱼下手轻一些,可被左右一挤,直接就被挤出了人群。
“小心。”霍云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一旁人少的空地,两人只能无奈地在这里等着裴鱼打完。
顾清宁四处张望着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的夏宜年等人,而霍云舟将握过她手腕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捏起了拳头,他看着顾清宁的侧脸,似乎想要说什么,不妨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随后四面八方又挤过来一群人,他一时不妨,竟被人与顾清宁分开了。
顾清宁纵然有功夫,但也在人群中被挤得不能自已,霍云舟担心不已,逆着人流往她那边靠近,谁知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顾清宁身边,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在顾清宁的鼻间一拂,顾清宁身体一软,眼看着就要被那人带走。
霍云舟目眦尽裂:“清宁!”
而此时,已经解决了那一伙小流氓的裴鱼志得意满地朝四面拱了拱手,正准备去自家小姐面前卖乖,便正好听见霍云舟这声怒吼,随即便看到了那个要将顾清宁带走的人,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被发现了,人群中又冒出了几个人,帮着他一起将人弄走。
裴鱼惊怒交加,直接就将之前还给人家摊主的扁担又抽了出来,往前一掷,随后她高高跃起,直接从人群上方一路冲了过去,将砸中人的扁担握在手里,便朝着那人打去。
四周的人群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裴鱼又开始耍起武艺来,一群闲人轰然叫好,竟又以他们为中心给露出了一块场地,让他们打个痛快。
然而此时的裴鱼却根本没心思打架,她满心焦急,只想要赶紧追上那几个将顾清宁带走的人,谁知这人也识破了她的意图,并不急着逃跑,反而留在原地缠住了裴鱼。
裴鱼又急又气,眼神也变了。那人一开始还犹有余地,随后却像是进入了泥潭一般,越发难以招架,终于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小姑娘,正欲想办法逃跑的时候,裴鱼却已经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裴鱼手中的扁担仿佛变成了一杆长|枪,枪法绚烂却充满了杀机。
四周的人看不懂招式之中的意味,只是见两人打得漂亮,一个劲的叫好。
而在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雅间,看到这套枪法的奉展目露震惊,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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