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州。
在顾泽慕拖住姚斐的脚步后, 顾泽禹不负所托, 找到了那些外族人偷渡的路径, 同时还活捉了两个, 已经将人押往邺城, 且据说这些人所带的不仅是私盐, 甚至还有铁器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这么重要, 也难怪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们依然冒险入境。
只可惜留守姚家的人却出了岔子,虽然抓到了大部分的姚家人, 但还是让一些人给逃跑了。
顾泽慕顿时有些不祥的预感,连忙派人去抓姚斐,只是晚了一步, 姚斐已经失去了踪影。好在曹家那边暂时没有得到消息, 所以倒是被一网打尽了。
洪松源皱紧了眉头:“定然是哪里走漏了消息,这才让姚斐给跑了!”不过, 他还是安慰顾泽慕, “但我已经传信给了威国公, 他派人在各处关隘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一定能抓住姚斐。”
顾泽慕沉默了片刻, 才道:“姚斐这人老奸巨猾, 他一定给自己留了后路,他这一逃,我们未必能抓到他了。”
洪松源没有说话, 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一点, 他们的人日日夜夜盯着姚斐的别庄,依然让他在眼皮子底下给逃了,姚斐在西北经营多年,实力绝不止眼前的这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曹家人是被抓住了,先去审问他们吧。”
顾泽慕也只得收敛起失望,往关押曹家的牢房走去。
曹晟被带过来的时候,还很镇静,见了顾泽慕,只是冷声道:“顾公子,自从你们来了充州,老夫一直诚恳以待,要钱出钱要力出力,也不知还有何处做的不够好,竟被你们毫无缘由地抓来牢里?”
“毫无缘由?”顾泽慕轻笑道,“看来曹老爷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顾泽慕道:“姚老爷向外族贩卖私盐和铁器,如今人赃俱获,已经被押往邺城了,你们两家既为姻亲,这些事情,曹老爷知道多少?”
曹晟的脸顿时就白了,之前他一直保持冷静,是因为他以为顾泽慕抓他是为了他们暗中阻挠河道的治理,要如何应对,他早有计划,可没想到竟然是姚斐栽了,而且他不仅栽了,还把自家也给拖了下去。
曹晟被这一遭打得措手不及,好一会才勉强回过神,道:“当初,我们与姚家的确一起卖过私盐,但是我们曹家只是负责制盐,至于如何卖,卖到哪里去,这些姚斐向来讳莫如深,我也不知道啊,至于其他铁器什么的,我更是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那曹老爷这心可真是够大的!”
曹晟连忙道:“顾公子明鉴,你与源儿关系密切,就应该知道,我早就想要脱离姚斐,自从云缎成为贡品之后,我们便与姚家再无往来了啊!”
顾泽慕屈指敲了敲桌面:“但曹老爷的账本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曹晟瞪大了眼睛,看着从顾泽慕身后走出来的曹源,一向衣着鲜亮的曹家大公子,此刻蓬头垢面,脸色惨白,几乎是浑浑噩噩地站到了顾泽慕身边。
曹晟顿时明白过来,气得双眼充血,腮帮子剧烈地抖动起来:“畜生!曹家毁了你有什么好处!”
曹源被曹晟一骂,身体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随即又挺直了腰,他目光阴冷地看着曹晟:“就算曹家不毁跟我也没什么好处,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你压根就没打算把曹家给我!”
曹晟气得要扑过来打他,却被两个狱卒给狠狠压住了。
他只能在原地大声咒骂曹源,曹源却毫不在乎:“你如今已是罪证确凿,我可不想陪着你们去死。”
曹晟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曹源,在这种时候,两人终于撕下了对彼此的伪装,视对方如仇雠。
顾泽慕见已经将曹晟刺激够了,这才开口道:“先请曹公子下去休息吧。”
曹源身体一震,看向顾泽慕的时候早已没了早前的亲热,而只剩下畏惧,他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着一名护卫离开了。
顾泽慕看着仿佛失掉了全部精气神瘫坐在椅子上的曹晟,淡淡道:“曹老爷,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就算你罪无可赦,但你就不为曹家其他人想想吗?”
曹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苦笑着看向顾泽慕:“顾公子不是都查清楚了吗?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泽慕道:“如今我们虽然已经掌握了证据,但姚斐却逃了,曹老爷与他合作多年,应该知道他会躲到哪些地方去吧?”
曹晟摇摇头:“姚斐这个人十分多疑,这些年我们虽然合作,但他相当谨慎,很多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比方说他卖给外族铁器这件事,我就是真的不知道,我虽然爱钱,但不想为了钱连命都不要。姚斐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一些要紧的事情,他从来都是瞒着我的,所以顾公子问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顾泽慕看着曹晟,他的无奈和颓丧是真的没有作假,想来是真的不知道。
“就当曹老爷是真的不知道吧,那我们换个问题。”
曹晟心里打鼓,面上却连连点头:“顾公子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泽慕身体微微前倾,一张尚且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压迫感,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曹晟:“曹老爷,当初詹世杰到底是怎么死的?”
曹晟怔住了。
“詹世杰……詹世杰?!”曹晟咀嚼着这个早已消失在记忆中的名字,脸上似哭非笑,“你居然是为了詹世杰!!你是他什么人?!”
“这与你无关,你只要告诉我真相就可以了。”顾泽慕冷冷道。
曹晟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他想过顾泽慕做这些事的目的,但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他居然是为了来查一桩早已尘封的旧案,一桩随着先帝驾崩后就应该永远永远沉在黄河底的旧案!
曹晟讽笑一声:“报应啊!真是报应……我当初便觉得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晚,晚到我都侥幸以为老天不会记得了!”
顾泽慕没有搭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曹晟长出一口气,也没有再和顾泽慕讨价还价,痛快道:“当年詹世杰在治河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我们运送私盐的路线。姚斐担心事情暴|露,恰巧当时詹世杰因为治河的缘故和当地官员乡绅关系紧张,他便将计就计,主动闹出隐户的事情。詹世杰的脚步被绊住,我们原本都松了口气,但没想到詹世杰虽然忙于处理隐户的事情,但私底下却依然在查私盐的事情,姚斐便决心要杀了他。”
顾泽慕沉下了脸色,问道:“那河堤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曾经顾泽慕还怀疑詹世杰的本事,但经过了霍云藏的解惑,他便知道,以当年的雨水量,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冲垮河堤的。
曹晟顿了顿,才接着道:“姚斐虽然想杀了詹世杰,但他怕詹世杰死后,先帝会派人来充州调查,一旦查出问题,我们还是个死,所以他提出要毁掉河堤,并将詹世杰设计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只有这样,我们的事情才能被掩盖下来……顾公子,我当时是劝了姚斐的,只是他一意孤行,这……”
顾泽慕打断他的辩解:“后面发生了什么?”
曹晟说到这里,声音似乎也没有了底气,嚅嗫着开口道:“他……姚斐买通了守堤的士兵,派人趁着夜色将白蚁窝放到了河堤,因为当时詹世杰的心思都放在了挖开河道上,而且河堤那么多,他也没工夫把每个河堤都看一遍,等到了下雨的时候,再发现便已经晚了……”
“混账!”顾泽慕猛地一拍桌子,怒极,“就为了你们一点私欲,竟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害死那么多人!你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曹晟被他吓得整个人一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泽慕捏着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声音越发冰寒:“之后呢,你们还做了什么?”
曹晟慌乱地摇头:“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在河堤被毁的第二天,就传出了詹世杰自杀的事情,后来姚斐便将胁迫我将那些财物搬进总督府,制造出詹世杰贪污受贿,出事后畏罪自杀的假象……”
顾泽慕当然知道曹晟还有隐瞒,但大体经过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这样。
他历经一年,重重设计,又一步步摧毁曹晟的心防,终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是他却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得心情越发沉重。
曹晟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
“当年姚斐在酒后不小心说过,他背后有一位贵人相助,也是多亏了这位贵人,他才有了今天。”
“贵人,是什么人?”顾泽慕连忙问道。
曹晟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姚斐对这位贵人的情况讳莫如深,当年也只是在酒后,不小心说了一句,方才被我记住,后来我也千方百计打探过,只是对方藏得太好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顾泽慕将这个线索记在心里,方才对狱卒道:“把人带下去吧。”
“等等等等!!”曹晟连忙抓住桌子,“顾公子,看在我毫无隐瞒地说了这么多的份上,我的罪名……能不能减轻一点?”
顾泽慕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这个,恐怕只能等抓到姚斐之后才知道了,曹老爷在狱中最好还是好好想想,姚斐究竟会藏身在什么地方,否则没有抓到姚斐,我们便只能拿曹老爷上去交差了。”
曹晟瘫了下来,随后被狱卒毫不留情地带了出去。
等到人都离开了,洪松源才从暗处走出来:“这曹晟胆子不大,被你这么一吓,应该不敢说谎。”
顾泽慕淡淡道:“就算他没有说谎,但他的话也不足以替詹世杰翻案,我们终归还是要抓到姚斐才行。”
洪松源紧锁眉头:“你说,姚斐口中的那位贵人究竟是什么人?”
顾泽慕没有说话。
洪松源觑着他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仿佛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从你两位祖父的信中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
顾泽慕转开话题:“先别管那个人是谁,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抓到姚斐,我们再将这件事合计一下吧。”
洪松源狐疑地看着顾泽慕,总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什么。
顾泽慕没有告诉他,其实他脑中对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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