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陆氏三姐妹处, 心烦意乱的陆初凌对陆诗云和陆玉簪道, “我自己走走, 你们也随意。”不由分说抬脚就走, 脑子里符骥和陆夷光相处的画面挥之不去, 若真成了, 叫她情何以堪。
不可能, 便是真的,符家拒绝了她的婚事,也不可能调头再和陆夷光, 传出去成什么话了。
陆初凌心里稍稍一定,只人还有些心浮气躁。过年走亲访友这一阵,母亲悄悄给她相看了好几家, 也有上门说媒的, 只她没一个中意的。过了年她就十六了,不能拖了。
陆诗云和陆玉簪对视一眼, 陆诗云道, “咱们一起走走吧, 一个人逛街也没意思。”
陆玉簪轻轻点了点头。
正漫无目的的走着, 冷不丁一个小孩撞在翠色身上。
翠色踉跄了下, “小心点。”
那小孩子埋头就跑。
翠色皱了皱眉, 心说这孩子真没礼貌,忽尔心念一动,一摸荷包, 果真没了, 立时大叫,“有小偷,抓小偷。”一边高喊着一边追了上去。
“别追了。”陆玉簪连忙道,恐那孩子还有同党。
只翠色头一次遇上这种事,哪有什么经验,第一反应就是奋起直追,陆玉簪担心她出事,只得追上去。
留在原地的陆诗云不满地皱起眉头,不就一个荷包,至于吗?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丫鬟。
锁秋瞧了瞧,“姑娘,我们?”
“随她们去。”她可干不出众目睽睽之下追贼的事来,这么想着的陆诗云突然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锁秋一愣,连忙跟上。
“多谢李公子。”陆玉簪平缓了下喘息,朝着李恪屈膝道谢。
李恪眼底藏着惊喜,“四姑娘不必客气。”捏了捏手里的荷包,递上前。
翠色双手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李恪忍不住对陆玉簪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四姑娘还是莫要亲自来追,万一他还有同伙,你们两个姑娘家恐有危险。”
陆玉簪脸红了下。
翠色赧然,小声道,“是奴婢自个儿不由自主地追了上来。”
“那你日后切莫在如此冲动。”
翠色红着脸应了,觉得这位庆王府的大公子当真温良和煦,去年腊月,四姑娘去城外净莲庵为崔婶做百日法事,险些做不成,幸亏恰巧在那探望李二姑娘的李公子出手相助,才顺利举行了超度法事。
这时候,后方传来陆诗云细细柔柔的呼唤,“四妹。”马上又变成了惊讶,“李公子?”
李恪情不自禁地眼神失落了一瞬。
毫无所觉的陆玉簪主动向款款而来的陆诗云解释,“三姐,多亏李公子拦了下,才找回了荷包。”
陆诗云忙福身,“多谢李公子出手相助舍妹。”
李恪收了收笑,客气道,“三姑娘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陆诗云寻着话题,“那小贼呢?”
李恪:“那孩子见状不妙扔掉荷包便跑了,人山人海也没必要对个孩子穷追不舍。”
“李公子说的是,那孩子瞧着不过十岁,想来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不至于走上歧途,得饶人处且饶人。”陆诗云说的宽宏大量。
翠色尴尬的红了下脸。
李恪笑笑,“三姑娘心善。”
陆诗云腼腆一笑。
寒暄两句,双方分开。
“可真巧,没想到会遇上李公子。”陆诗云状似随意的说道,视线落在陆玉簪脸上。
陆玉簪笑了下,“灯会集中在这几条街上,这一路走来我们不是遇上了好些熟人。”
陆诗笑笑,“四妹说的是,这次翠色荷包能找回来真要多谢李公子了。”
陆玉簪点了点头。
见她神色如常毫无异样,陆诗云觉得自己想多了,遂拨了拨腰间的佩饰,“这街上鱼龙混杂不太平的很,咱们还是去找找二姐吧,若有什么,可是罪过了。”
陆玉簪向来顺从,应了一声好。
……
再说花船上,陆见湛遇上一个朋友,道了一声,“你们先听着,我去去就回。”陆见湛一走,符骥和陆见游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种长辈离开的如释重负之感,表兄弟俩互看一眼,都发现对方面庞通红。
十五岁的少年,干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学人家风流倜傥,跑到风月场所假装自己是个大人,一掷千金喝花酒。真刀真枪一次都没干过,对男女之事两个人都是半懂不懂的状态。
陆家管得严,陆见游院子里丫鬟样貌平平无奇,人更是规规矩矩,敢勾引主子妄想当姨娘的,心思刚冒头就被南康长公主灭了。
而符骥,顺阳长公主倒是不管这个,哪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还在符骥出精之后善解人意地安排了两个漂亮丫鬟,就是给他学习人伦的。奈何符骥孩子心性,压根还没开窍,白瞎了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还被嫌弃碍手碍脚给打发了。
他们平日里去的那些风月之地,偏向于雅致含蓄,里面的姑娘也颇为矜持,哪有眼前这么直白奔放的。
陆见游和符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犹如捍卫贞操的良家妇女,而旁边的姑娘们则成了调戏美人的恶霸。
这两个姑娘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这是两个雏,还生的眉清目秀样貌堂堂,登时起了玩心,也存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谁说只能让男人占女人便宜,女人照样也能占男人便宜。
陆见游和符骥被弄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有话好好说,你们放手,别,别动手动脚啊!”
慌里慌张的模样逗得两个姑娘更加主动,摸一把脸,蹭一下胸,掐一下腰,扯一扯腰带……
“这是唱哪出呢!”傅延年手上搂着一个艳丽丰满的女子出现,嘴里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风萧馆来着。”
风萧馆,城内有名的象姑馆,里头是各色各样的美男子,因被永淳公主堂而皇之地光顾过而名声大噪。
傅延年这是在讽刺陆见游和符骥扭扭捏捏不像来玩的,倒像是被玩的兔儿爷。
还别说,陆见游真的产生了这样可怕的错觉,趁着身旁这姑娘愣神的空档,陆见游推开她站了起来,把一荷包碎银子都抛了过去,故作凶狠地警告,“你别动手动脚,我就是来听曲,再这样,我翻脸了。”要不是船开了,他都想跑路,这姑娘太……太不含蓄了!
“来花船上听曲,符侯爷陆三少好雅兴。”傅延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你们俩不会还没开过荤吧?”
“要你管!”小小男子汉陆见游莫名觉得耻辱,色厉内荏。
在傅延年这宛如不打自招,那眼神彷佛看着什么神奇的东西,还有一种高高在下的藐视,“合着还是两只童子鸡,赶紧回家喝奶吧,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周围之人哄堂大笑,尤以傅延年笑得最大声。
被死敌如此嘲笑,符骥都快气炸了,“你才童子鸡,你全家都是童子鸡。”
傅延年轻挑地捏了一把身旁女子的酥胸,“宝贝儿,他说我是童子鸡。”
那女子娇笑一声 ,轻捶一把,“讨厌,”又风情无限地溜一眼符骥,“公子是什么,奴家自己清楚就行了。”
傅延年挑衅地斜着符骥,这两年和符骥对上,他吃亏的次数居多,今儿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怒气上涌的符骥气红了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舱房内了。
玫红色齐胸对襟襦裙的女子含情脉脉望着他,眼里带着钩子,欲语还休。
符骥皱皱眉,福如心至,摘下腰间玉佩,望望门口小声道,“你叫吧!”
女子一头雾水。
符骥脸色微红,支吾了下,“这会儿你该怎么出声就怎么出声,完事了,这块和田玉佩就是你的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女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匪夷所思地看着符骥,“公子?”
符骥不耐烦,“让你叫你就叫,哪有这么多废话,叫得好了还有赏。”
女子盯着那块和田玉看了几息,一看就是好东西,少说得几百两,没准能上千,这么好挣的钱,自然是要挣的。
她扭着腰肢儿走过去。
“你别,别过来。”心有余悸的符骥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抖了。
女子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指指面朝着江河的舷窗,凉凉打趣,“公子喜欢开着窗办事儿,奴家倒是不介意的。”
自知闹了笑话的符骥脸色爆红,飞快蹿过去关上窗。
女子不着痕地扫一眼符骥的腰下,可惜地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居然不行。
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玉佩,那女子开始呻.吟嘤咛,越看这玉佩越值钱,声音里不由带了几分愉悦,忽然,女子停下来,小小声道,“公子,这种事哪能只有我一个人出声啊!”
躲在一旁脸红的能滴下血来的符骥打死也不肯配合,粗声粗气道,“我就是不爱出声,怎么了。”
女子差点笑了场,这小公子怎么这么逗,哪来的奇葩。见他凶巴巴的瞪过来,赶紧干起活来,看在银子的份上,奇葩算什么,神经病都能忍。
门外被陆见游拉过来救场的陆见湛嘴角抽了又抽,符小子自己是个傻的,把别人也当成傻的了,这小子越看越傻,傻的还挺可爱的。
陆见湛目光逡巡一圈,差一点又想出言讥讽的傅延年在他逼视的目光下灰溜溜的走了,论理符骥身份比陆见湛高,但是傅延年不怕符骥,却怕陆见湛,大概是纨绔子弟对上青年才俊的自卑吧。
傅延年都走了,其他人更不敢凑这热闹,纷纷撤了,至于撤了之后怎么乐就是他们的事了。
陆见游忍笑忍得脸都变形了,不得不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陆见湛自个儿也绷不住,傻是傻了点,不过人倒是挺正派的。
“没想到符小骥是这样的符小骥!”这一声喟叹来自于站在栏杆前的陆夷光,她手里拿着一支千里镜。
背靠着栏杆的昭仁公主不以为意,“这家伙名声在外,你今天才发现啊,够迟钝的。”
陆夷光一想也是,她还听说这家伙跟人斗富,用一千两银子包了一个头牌游湖来着。哪能因为他傻就觉得他不色,这分明是不相干的两码事。
陆夷光正色道,“以后不许三哥和符骥鬼混了,看看,都带他上哪儿去了,怪不得那会儿不许我们跟着呢,合着去干这种事。”
“我觉得吧,”昭仁公主决定说一句公道话,“你二哥也在,没准是湛表哥的主意,他们三个人在一块,明显是湛表哥说了算。”又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湛表哥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特别特别正派的人,他逛花船,自己一点都不惊奇。
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没去过风月之所,自己不想去,交际应酬也会过去,大家都去你不去还得被笑话。
“不可能,我二哥才不是那种人,肯定是符骥提议。”对于自己的兄长,陆夷光有着谜之信任,在她眼里,自家兄长那是最完美的,哪怕是最不争气的陆见游也只是胸无大志而已,人还是很正派的,怎么可能去这种地方鬼混。
昭仁公主睇了她一眼,“别自欺欺人了,哼哼,他们在你面前当然是正人君子,在外头可就不一定了,那些公子哥最喜欢成群结队寻欢作乐,说不准你大哥都喝过花酒。”
“胡说!”陆夷光用力地拍了拍栏杆,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大哥更不可能去喝花酒,那些姑娘还能比我大哥好看不成,我大哥过去,那不是花钱找乐子,而是花了钱被别人找乐子。”
昭仁公主发现自己完全无言以驳。
过来送河灯的陆见深差一点掉了手里的莲花灯,在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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