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青怀里的玉兔簪子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只能一脸失望的和叶二老爷回到了府邸。
进入秋日之后,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他也难过了几日, 昭帝的万寿节也越来越近了, 可贵妃的病却一直不见起色, 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看起憔悴不堪, 也因此昭帝的脸色也一直没怎么好过,又逢在这个时候程鱿鱼咬出了云如深这个贵妃最为看好的侄儿,昭帝颇觉为难, 每日忧心忡忡的哪还有心情顾忌万寿节的。
这可就苦了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了,眼看着万寿节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是还有好多事项没有定下来, 如果按照往年的规制来准备, 户部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礼部尚书每日什么事也不做, 就每日跟在户部尚书的屁股后面要钱, 可户部尚书也没有办法啊, 他又不能凭空变出钱来, 每次他想找圣上商量一番的时候, 都被圣上那“死人般”的脸色给唬住了, 硬是不敢开口。
这日他又一脸挫败的从尚书房走了出来,丧气的跺了跺脚,就见一身悠闲的裕亲王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他连忙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躬身行礼道:
“微臣见过王爷。”
“怎么了?在圣上那里受了气?”裕亲王热心的问道。
户部尚书哪敢说圣上给他气受了的, 只有更加低了腰道:
“臣不敢,事实上是…….”
户部尚书心里苦啊,又见裕亲王为人一向平易近人,和圣上关系又极好,说不定能帮他出点主意呢,于是就将礼部尚书每日追在他屁股后头要钱的事给一股脑儿的给倒了出来。
“王爷呀,圣上这每日愁眉不展的,微臣是真的怕啊,您可要帮帮臣啊。”户部尚书说的可怜,就差再滴出两滴泪了。
裕亲王就略一叹气也是苦恼道:“眼看着万寿节就快到了,你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到时候礼部不能交差,首当其冲还是你们户部拿不出钱来啊。”
说到这里裕亲王又为难道:“若是在平常时日,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圣上的意思,可是这时候正好赶上了程家和云家的事挤在一起了,贵妃又久病不见好转,圣上也被弄得焦头烂额的,我也不好再去烦他了。”
听裕亲王这话,户部尚书原本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就熄灭了,失望的叹气道:“臣明白了。”,说着就准备离去。
可是裕亲王岂会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他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不就是来逮他的么。
“虽然我不能替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但是却可以替你指一条明路。”裕亲王乘机说道。
户部尚书却是一阵激动,立马躬身前来道:“还请王爷替微臣指点迷津,微臣一定感激不尽。”
于是裕亲王就拉着他“哥俩好”到了一处大树的后头,悄声道:
“我听说程家在江南盐政上贪了不少钱,你何不参他一参?”
“这不好吧,这程家刚出了这样的事,我再去踩一脚,圣上这心情不是更糟么?”户部尚书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了圣上一直以来都在对程家手下留情了,因此也不敢贸然行事。
裕亲王却是摇了摇扇子神秘的笑了笑道:“这次不一样,以前程家虽然混蛋但是做的事情都是侵犯别人的利益,但是这次呢,他却是明晃晃的占的圣上的便宜啊,圣上怎么还会轻易放过他,你且去就行。”
裕亲王的声音有一种蛊惑的味道,而户部尚书却依然不放心道:
“那贵妃那边?”
“你且放心去吧,只要江南的事情属实,圣上也有理由大胆的处置程家了,而不用再顾忌贵妃的态度了,你这可是为圣上解决了一个难题了,圣上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那微臣明天就上折子了?后面的事情您会管的吧?”户部尚书自然是明白裕亲王这是故意让他去为他弹劾程家了,若是换做平时他肯定不愿意冒这个险推了就是,但是此时他缺银子啊,更何况他早就对程家不满了,这时候若能把程家搞到了他也是乐意的很,到时候说不定圣上还会看在他有功的份上,提他进了内阁呢。
“这是自然。”裕亲王笑意盈盈的。
所以有了裕亲王和户部尚书的这一番约定,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户部尚书就履行承诺,带头弹起了程家来了。
当户部尚书缓缓出列,将江南盐政的事情一抛出,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顿时像是炸开了锅,本来一身腥还没有除下的程阁老,这时候已然是焦急的站立不稳了,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又磕磕绊绊的爬了起来,重重的跪了下来:
“皇上明鉴,微臣冤枉啊!”程阁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起来倒是异常悲凉。
“你冤枉个什么?你冤枉个屁啊!”昭帝已然是看完了户部尚书呈上的证据,看着那上面金额巨大的数据,直接气得心脏发颤,双手发抖,狠狠就将手头的折子砸在了他的头上。
“好啊,真是好啊,你还冤枉,朕看朕的国库都没有你钱多,朕五十岁了想过个万寿节都没有银子,你倒是好,随随便便一贪污就够国库几年的收入了,你看看朕过的日子,你再看看百姓吃的是什么?你贪污那么多钱,良心不会安么?”
昭帝越说越气,到最后都要用手平抚胸口才能顺气过来,而程阁老被昭帝那一折子袭来,已然像是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来人,将程云瓦给朕拿下,责“梅州知府案”和“江南盐案”合并审理,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一定要给朕审得清清楚楚的,贪了多少,一分一厘的都给朕吐出来。”
昭帝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侍卫进来将程云瓦给拖了下去。
“圣上…贵妃….”承恩侯看着程云瓦被拖了下去,心里那个急啊,程家不能完啊,凉州那边还得靠着他们呢。
只是他刚开口,“贵妃”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高坐上首的昭帝给打断了:“你给朕闭嘴。”
其实这个时候昭帝还是为云家考虑的,他就是不希望承恩侯还在这个时候出来拉仇恨,让满朝文武的人嫉妒,这对云家和贵妃都不是好事。
可是显然大臣们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并不一样,承恩侯闭嘴了,但是有人却闭不了嘴。
“圣上,程家不止“梅州知府案”和“江南盐案”吧,还有“加害同窗学子,扰乱科举秩序一案”呢?”裕亲王胆子肥,尽管昭帝的样子都要气炸了,但他依然一身淡然的站了出来,慢悠悠的说道。
昭帝就忍不住双眼喷火的瞪了他一眼,本来这两案都够程家喝一壶了,程家是要完了,贵妃必定心里不舒服,如果再多出一起“残害同窗,扰乱科举秩序”的罪名,势必要和云家联系在一起了,到时候云家也受了牵连,他真怕贵妃会不放过他,而且也怕贵妃受到的刺激太大,对身体有伤了,所以他才故意撇过了“残害同窗,扰乱科举秩序”一案,却没想到平时跟他最是心意相通的弟弟,这时候却给他来了这个一个难题。
“那件案子之前不是已有定论了吗?”昭帝心里不爽,声音也是硬邦邦的。
气氛紧张的金銮殿上,每个人屏住了呼吸看着圣上一脸的阴郁,纷纷不敢说话,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凉飕飕的奠定了这里悲凉的基调。
叶二老爷垂了两行泪,直直的跪在了昭帝的面前,声音哽咽道:
“微臣自二十岁中进士点翰林以来,一直深受皇恩,在朝为官勤勤恳恳,不敢有一丝的纰漏,四时两季不分寒暑的工作只为了更好的为圣上排忧解难,为老百姓服务,如今已然四十又五,却要受这样的惩罚,唯一的嫡子被人好端端的给废了,从此不能参加科举不说,还不良于行,微臣愚钝,不明白上天为何会如此对待我们叶家,臣恳请圣上为我叶家主持公道。”
叶二老爷悲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金銮殿,感情真挚的语调如丝絮般抚过人的心口,在场的大臣无不有所感动。
高坐在龙椅上的昭帝看着下面泪湿衣衫的叶二老爷,也是想起了这么些年来他们君臣之间走过的点滴,虽说并没有“李世民和魏征”那样的佳话,但是叶家几代为朝廷所做的贡献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他知道若不是云家,他是怎么都会给叶家一个公道的,然而只要他一想起贵妃娘娘宛如枯槁的脸色,他是怎么都做不出让她难过的事的。
“朕明白!”昭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一股他自己都理不清的心慌。
“朕会让程云瓦的案子将残害叶家嫡子的一案并进去,至于云家,罢了云如深的进士功名,贬为庶民,从此不得再入仕为官。”昭帝道。
“圣上….”,云家只受这么轻的罪名,叶二老爷自是不满意了,还欲再说什么的时候,太子殿下却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道:
“父皇,儿臣以为为叶家主持公道却并不只有惩罚一法,詹事府少詹事今日就要致仕了,父皇何不将叶家另外一嫡子填补了此位置,也能告慰叶尚书一片忠君之心。”
太子殿下的声音此时就像是一把云梯,接住了上下两端为难的人,圣上并不在乎区区一詹事府少詹事的位置,若能让贵妃心里舒坦,让云家少遭点罪,他自是愿意成全了太子、叶家还有裕亲王的。
如此三全其美,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就依太子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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