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街李府考生, 丹嘉城清水县举人谢越彦, 此次高中丙辰年会试会元, 特来报喜!”
鞭炮声、唢呐声、报子的喜报声……
李府门前吹吹打打, 引得无数路人前来围观, 热闹非凡。
“老爷, 老爷……”
“咱们府的谢少爷中了……”
“是……会元……”
“谢少爷是会元!”
二门门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屋, 神情狂喜,嗑磕巴巴的对李爹禀道。
“会元?!”
“当真是会元?!”
李爹惊喜之余,猛的站起, 双目灼灼。
李雁回也同样心情激动的站了起来,手上的帕子都抓成了一团儿。
真的是会元吗?!
李雁回激动得都快要掉泪了。
李雁回看重的并不是会元这个名头,而是, 这个会元后面所代表的含意。
在徐东主持的会试, 谢越彦还能脱颖而出,说明徐东的势力还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只要越彦能够顺利步入朝堂, 这一切就都还是活棋, 胜负未可知。
这才是李雁回最在意的。
“回老爷, 回谢少爷……”
“真的是会元!”
“喜报人已经进了二门了……”
正说着, 几个报喜人已经吹吹打打的进了大堂, 见到一屋的人也不打怵, 大大方方。
喜乐一停,其中一个长得颇为讨喜的报喜人,笑眯眯的上前一拱手, 对李爹恭敬道:“请问丹嘉城谢越彦老爷可在?!”
李爹急忙一摆手, 指向谢越彦,“这位才是谢越彦!”
报喜人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这届会元竟然如此年纪。
但是报喜人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立刻就调整好情绪,满面带笑转身对谢越彦朗声道:“恭喜谢会元、贺喜谢会元,您高中本次会试第一名!”
“辛苦了!”,谢越彦淡笑,对报喜人一拱手,道:“同喜!”
“花佳……”
“是!”
花佳在谢越彦的身后转出,手上捧着几个做工精美的荷包,一一向报喜人递了过去。
“多谢会元公!”
报喜人们一摸手中的荷包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硬硬的几粒,肯定是碎银子,怕是得有十两银子。
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新一届的会员公出手真是大方!
报喜人欢天喜地的说了一堆的吉祥话然后就告退了。
报喜人走后,整个李府顿时就热闹了。
下人们一排排的跪在大堂说着吉祥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
也不拘着是那个院的,反是来贺喜的全部都有赏钱拿……郑大家也派人来说为了庆贺谢越彦高中会元,家里所有下人赏两个月的工钱,下人们都高兴极了,阖府上下全都喜乐洋洋。
李爹和宋松安都高兴异常的向谢越彦道了喜,谢越彦连忙回礼。
“十八岁的会元……”
“越彦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想起自己十八岁时,屡屡在科举场上碰壁,连个童试都过不了,一蹉跎就是十年。
再看看越彦……
唉……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不服不行!
李爹摸着自己精心蓄养的寸长美须,越看谢越彦越满意。
府里正热闹着,又从外面跑进一个下人,上气不接下气,一脸喜悦的道:“李……李老爷……也……也中了……”
“是五经魁中的第三名!”
哪个府有他们这府的福气?!
五经魁已经有两名出自他们府了,若是宋少爷再中一个,五经魁三个出自他们府,那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恭喜李伯父!”
谢越彦最先反应过来,笑着率先向李爹道喜。
宋松安和小姑李灵芝紧随其后。
会试第三名!
尤其是李灵芝看向李爹目光最为复杂。
曾几何时,三哥是李家最沉重的负担。因为要供三哥科考,家中花光了存银变卖了良田,引得大嫂、二嫂不满,差点分家,整个李家就像个火药桶,似乎随时会爆炸。
那个时候的自己自私又蠢笨,一心想要三哥中个秀才,她能做秀才的妹子嫁得好些。
可三哥却屡试不中,自己对三哥也是颇多怨怼。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真的不懂事啊……
比起雁回……
还真是差远了……
好在,三哥的苦没有白吃,他们李家这回真的是要翻身了。
李灵芝都能想得到,等消息传回新柳村,李家人会是何等的高兴。
李家终于改换门庭了。
李灵芝怀孕之后,情绪波动比较大,易多愁善感,高兴着又不禁泪珠“趴趴”的掉,直用帕子拭泪……把个宋松安急得不行。
现在,三人中就只有他没有喜报送来了……
灵芝会不会嫌弃他无用?!
灵芝他哥是会试五经魁,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给她到挣面子?!
等宋松安弱弱的把自己的心思和李灵芝一说,李灵芝都被气乐了,破涕而笑。
她一个小小的村姑,以前只是希望嫁个秀才公,没想到,现在却嫁了举人老爷……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灵芝嗔怒着白了宋松安一眼,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宋松安,宋松安一脸的感激。
无人注意下,夫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甜得不得了。
李爹忙着给报喜人打赏、给全家的下人打赏、又赏了所有下人一个月的月钱……乐得合不拢嘴……
但李雁回看到,李爹的眼角分明是红了。
十年寒窗,终于对自己有了个交待。
等第三波报喜人冲到李府时,李家就彻底沸腾了。
宋松安虽然不是五经魁,可是,却是甲榜第十名。
名次也不低!
几乎可以确定一个进士出身是跑不了了……
一门三进士!
这一天,李府家的门坎都差点让人踏破了……
邻里前来道贺的人是一波接一波,有的甚至是并不居住在此处的城中大户和三、四品大员也派家里的下人送了礼物……这在会试之时,可是从来没有的待遇,怕是看着这一门三进士的荣光而来的吧……
李雁回这一天差点没累死。
最后,不得不把郑大嫂从东淳院借来调度一切人手。
虽然很累,但李雁回还是抽个空,将谢越彦‘抓’到后花院‘严刑逼供’。
“为什么这次是徐东主考,你竟然还能中得会元?!我还以为他会把你黩落呢……”
李雁回有些想不明白。
心里像是揣了个小耗子一样,百爪挠心。
璀璨的星光下,雪白香花,风动自有花香来……
谢越彦将困惑的李雁回揽进怀里,悠悠的,慢慢的,将朝堂上派系林立、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一一说给李雁回知。
会元定下的情景,宛如谢越彦亲历一般。
……
“将谢蘅之子的试卷呈予圣上,若是圣上雷霆震怒,你们担待得起吗?!”,徐东色厉内茬,浑身肥肉乱抖。
十八位同考官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若是这谢越彦只是普通的举子,他们愿意为他保上一保。
可是,这谢越彦是前朝战神谢蘅之子,谁知道当今圣上有没有嫉恨谢蘅当年扬州之困?!
万一……
那他们可是担当不起啊。
没得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前程送掉,这么一想,有些人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了。
唯有曹峰正依旧毫不畏惧。
“徐东,谢蘅之子是否可以科举理应由圣上决断,你怎感擅自揣测圣心?!那可是大罪!”
曹峰正寸步不让,一脸的正气。
“曹峰正!”
“你敢污蔑本官!?”
徐东怒极,一双宛如绿豆般的眼睛射出刻骨的怨毒之色。
这个曹峰正真是活腻了!
一届小小的翰林,竟然敢公然顶撞他,还执意要将这谢越彦捧上五经魁。若是让那谢越彦进了官场,他父及谢家一门惨死于自己手中,他会放过自己吗?!
若不是曹峰正,谁能知道他黩落了谢越彦?!
神不知鬼不觉!
等会试结束,那谢越彦榜上无名,他再想对付一个只有区区举子功名的易如反掌。
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能让谢越彦高中!
“下官不敢!”
“只是徐尚书你给出的理由,下官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曹峰正说罢便不再理会徐东,而是,双手微拱向大学士白易礼问道:“大学士,您觉得如何?!”
徐东是主考官不假,可大学士白易礼确是此处会试真正的主考官。
他总不能真的放任徐东在会试上兴风做浪,将五经魁都安插上他的人吧?!
大学士一直是孤臣,没听说他进入了那个派系啊,他应该能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吧?!
“嗯……”
大学士白易礼似是才从妙文中惊醒过来一般,见曹峰正看他,似是不明白为什么看他,放下手中的试卷,直白道:“这文是不错,当得会元!”
“多谢大学士!”
曹峰正大喜,双手一拱向大学士白易礼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易礼!!”
徐东气得目疵欲裂。
怎么连这个顽固的老头都要和他做对,还要提他为会元?!这都疯了吗?!
“白易礼!此人可是前朝谢蘅……”
徐东的话没说完,就被白易礼不耐烦的打断,“谢蘅的儿子又如何?!圣上可有说谢蘅的儿子不许科举?!”
“没有是吧?!”
“没有?!那就会元吧!”
“你?!”
徐东气得眼前发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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