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爹这一次运气好, 并没有分在臭号附近。
因此, 心中大定。
这会试可是要在贡院里一连呆上九天的, 若真是分在臭号附近, 基本上这一科也就废了。
被分在臭号的痛苦和折磨, 让李爹心有戚戚焉。
熟门熟路放下考篮, 叫水擦拭, 毕竟要一口气呆上九天,不打扫收拾干净怎么行?!
忙碌的李爹并不知道,这次他的运气不错、宋松安的运气也不错, 可谢越彦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看着斜对面不远处的臭号,一向处变不惊的谢越彦也难得的皱起了眉。
竟然分到了臭号……
刹那的分神过后,谢越彦收拾好心情, 恢复了一惯的从容淡定, 不慌不忙的叫水收拾起卫生来。
其它分在臭号附近的考生可就没有谢越彦这份心性了,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骂娘了, 引得监考的军士几次上前警告;有几分诚府涵养的就面阴得似能滴下水来一般;而那些心性较差的, 已经一脸的绝望, 面如死灰一般了。
九天啊……这可怎么熬啊?!
其它的地方还好, 唯有臭号附近的号房乱糟糟的。
谢越彦依旧冷静, 有条不紊的将考篮中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与别人先摆放笔墨纸砚的行为不同的是, 谢越彦是先要了炭盆,然后,将李雁回交给他盛乌鸡汤的罐子放在炭盆上, 也不待汤热, 就将葱花鸡蛋饼全部扯碎放入汤中,又加了蜜汁猪肉脯、爽口萝卜条、各种小酱菜、蒜香烤肉、面条……也不拘是什么,统统放了进去,弄了个大杂烩……
满满登登的一大罐子,足够吃上一天的量。
云板响起,试卷发下。
别人都在急匆匆的答卷,就连被分到臭号一脸绝望的考生也迫不及等的答着题,争取在臭号发威前尽量能多答一些,说不定考官看在第一场四书经义答的不错的份儿上,能让他过了会试呢?!
唯有谢越彦只将试卷放在一旁,连打都不打开,只是将微温已可入口的罐中食物捞上来吃掉。
谢越彦吃得很可快,却并不粗鲁,相反还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别的考生闻着饭香,肚中升起饥饿感,可他们不敢停笔,甚至连抱怨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时间,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试卷上。
倒是那些监考的军士看着谢越彦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心中充满好奇。
这考场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头一回看见有举子被分到臭号还这么淡定的,淡定也就算了,竟然在臭号旁做的第一件事儿是吃,连试卷发下来都不耽误的吃。
谢越彦吃的动作真不慢,很快罐中的食物就被他捞干净了,只剩下半罐子汤。
监考军士以为谢越彦这次应该可以停下答卷了,可他们震惊的看到谢越彦竟然擦擦手后,又开始往罐子里进行第二轮的食物投放……
谢越彦带来的食物立刻少了四分之一。
监考军士们都傻眼了。
这位其实不是来参加会试的,是来赴宴的吧?!
在众监考军士们的风中凌乱中,谢越彦一口气吃了三罐,直到吃了三分之一的食物,并将汤也喝得半点不剩后,才满足的放下手中的筷子。
将吃食、罐子、用具都简单的涮洗收拾起来净手后,谢越彦拿出一枚清神醒脑的药丸放入口中,又拿出李雁回做的特制松江布浸药汁且熏香的口罩将口鼻严严实实的遮起,方才将试卷打开。
这个时候,有答得快的举子已经完成一题了。
臭号附近监考的军士见谢越彦终于打开了试卷,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位还是来考试的。
这些无关之人的心思,谢越彦才不会理会。
打开试卷,谢越彦先是将考题都浏览一遍心中有数后,才提起笔将自己的姓名、三代姓名、籍贯年甲、所以习本经一一添加了上去。
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之一就是徐东。
谢越彦看着试卷上的三代姓名,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徐东,你可还记得被你害死的谢家冤魂?!
他来向你讨债来了!
与徐东对上,谢越彦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过,竟然这么早?!
可既然已经狭路相逢了,他谢越彦又怎会退缩半分?!
毕竟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积蓄隐忍了十几年。
谢越彦稳了一下心神,排除一切杂念,全心神的沉浸在试卷之中。
若是真的在会试时就被认出来了,至少,他要答出一份无可挑剔完美无缺的答卷。
第一场,总共四道题。
共分为论语题一道、孟子题一道、大学中庸题一道、五方八韵试贴诗一首。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不诚无物。
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诗题:
赋得”去补苍山缺处齐“,得”山“字,五言八韵。
谢越彦思索了片刻,便凝神提笔飞快的答了起来。
这一答就直接答到了天色见昏。
臭号附近的监考军士虽然并不想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谢越彦的身上,可是,谢越彦的独立特行,让他们心中实在充满了好奇。
天将暗未暗,这臭号可就已经使用了一天了。
说实话,别说这些身体骄贵的举人老爷了,就是他们这些行伍出身的粗人都有些受用不了了。
有些臭号附近的学子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吃一口呕一口,他们听那声音都难受,这还仅仅是第一天,剩下八天可怎么过?!
这些举子还不像他们,他们可是轮岗制的。
可是,这些行为在那个名叫谢越彦的举人身上并不存在。
这个谢越彦的举人除了早上吃饭了之外,中午一直没有吃饭,看他收拾试卷后和衣而睡的样子,似是晚上也不打算吃了。
最开始他们还有点震惊,后来,也就想明白了。
这位谢举子早上的时候可是一口气吃了三罐子的食物。
要不是他文质彬彬的样子,光从他吃饭的食量和速度,他差点以为他和他们一样是行伍出身呢。
这种要么不吃,要么吃一顿顶三顿的做法,可不正是他们这些行伍出身的兵士最基本的本领吗?!早年行军打仗,经常几天几夜急行军,根本没时间吃东西,又饿又累又困,久而久之,也就锻炼出了这样的本事。
可是……
这个文弱的书生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
虽说他们是在天子脚下当兵的,可是,这眼珠子照样被吓一地。
随着夜色渐深,只有少数人像谢越彦这样已经和衣而眠,大部份的举子都选择了挑灯夜战。
谢越彦在临睡前,又换了一个新的口罩,闻着口罩上淡淡有助睡眠的花香,感受着李雁回细腻的心思,想着李雁回绞尽脑汁的做出这种各种功用的口罩的样子,谢越彦一点也不觉得冷,心里似是揣了个小火炉,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力。
谢越彦这一觉睡得尤其的香甜。
待到早上被脚步声、叫水声、试卷翻动声吵醒时,谢越彦只觉得精神百倍。
起身时闻到鼻间有淡淡的臭味,有些犯恶心。
谢越彦心中念着《道德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再加戴上一个昨日白天用过的旧口罩,憋上一口气,拿了出恭的牌子……
回来后的谢越彦脸色有些发青。
迅速叫水简单的洗簌了一下后,嘴里含上一枚香丸,戴上两个清心醒脑的新口罩,将两个用过的旧口罩放置一边,谢越彦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臭号之威,果然不同凡响。
谢越彦也不弄早餐吃,而是打开试卷借着晨光继续开始打题。
此时,臭号附近号房的考生,几乎人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那个最初就满脸绝望面如土色的举子,从昨天到现在滴水未尽,已经脸色腊黄,吐了好几回了,身子摇摇欲坠……
监考的军士都在猜他什么时候倒下……
看到谢越彦早上没有吃东西,这些人又打赌,谢越彦能撑到什么时候才吃饭……
……
谢越彦在号房里的水深火热,李雁回完全不知。
只是他们要在贡院里呆上九天,李雁回担忧,有些神不守舍。
”小姐,少爷文采出众,必能金榜提名,您不用担心的。“
在花佳看来,她家少爷就是天神下凡,没有什么能难倒少爷,就是会试也不能。
花佳对自家少爷充满信心。
李雁回望着窗外已经隐有绿意的柳树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他们学问做得不好,我是担心他们这几天在里面吃住不好……“
李雁回有一次出差,从南到北,足足坐了四天五夜的火车。
坐到她几乎快疯了。
最后几天,睡觉不香,吃饭都没胃口。
在火车,她好歹还能走动走动,活动活动腿脚。
这进了贡院一进就是九天,巴掌大的地方,憋屈得要命,还得绞尽脑汁的答题。
李雁回如何能不担心和李爹和谢越彦?!
谢越彦还好,毕竟年轻,又有骑身功夫在身……可李爹只是文人,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李雁回说完,屋里的几个小丫头都不吭声了。
虽然她们不知道其中的艰辛如何,但想也能想到,关到小黑屋九天,憋也把她们憋疯了。
”要不……小姐,我们来商量一下等人回来了,我们该做什么事吧?!“
青珠小心的建议到。
”这个办法好!“
李雁回眼睛一亮。
也是……
现在,就算她担心,李爹和谢越彦也出不来。
不如,等他们出来了给他们好好补一补。
李雁回震奋精神刚要和青珠她们商量细节,就见守门的婆子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小姐,敬武公主府来人接您到公主府去,说是糖宝想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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