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烛火跳跃, 楚意借着微光细细瞧了他几眼, 挑眉笑道:“你可已经八岁了, 还要叫人陪着?”
傅容往她怀里挤了挤, 埋着头, “八岁还小呢。”
“这样啊……”楚意就着外头的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就等你睡着了我再回画里头去。”
傅容在她怀里, 四周萦绕着花香,那种清清淡淡的味道比起房中浓厚的熏香味儿更叫人心旷神怡,他拉着她的袖子半罩在自己脸上, 呼吸间尽是心安的味道。
傅容很快就睡着了,楚意从他手里将袖子扯了出来,她并无睡意, 干脆出了北苑, 在黑夜中四处闲逛。皇宫很大,一座接着一座的宫殿错落有致, 她在屋檐房顶慢行,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不少八卦。
今日是初一, 靖德帝照例歇在凤梧宫, 凤梧宫的小厨房火整夜都不能歇, 当值的太监宫女凑在灶前, 管事嬷嬷早休息去了,没人管束,他们便半掩着门瞎摆起话来。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圆脸的宫女, 她捅了捅灶里的木头疙瘩, 道:“听说北苑又多进了一位皇子,是冷宫云妃的那个?”
太监答道:“听人说是,排行七,皇子里头最小的。”
“七殿下从里头出来了,怎的没听到云妃的动静?”往锅里掺水的宫女问道。
“云妃?先褚贵妃的事儿还在陛下心里头惦记着呢,出得来才怪。”太监摘下帽子掸了掸上头的火灰,压低声音道:“你们是后头来的不知道,先褚贵妃得宠的时候,就是咱们娘娘和永乐宫那位都要避其锋芒。褚贵妃之死牵扯出来的嫔妃主子暗里处死了好几个,也就云妃运气好肚子里有个七皇子才留下一命。”
“宫里的老人都说先褚贵妃如何得宠,怎的死了还是顶着个贵妃的名头?”圆脸宫女不以为意。
后宫嫔妃无论是有功还是有宠的亦或者无功无宠但也没什么大过错的,死了后天家多会给个体面,提份位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说什么褚贵妃宠冠六宫,结果死了连个皇贵妃的位置都没捞到。
太监神秘地左右看了看,“那是因为褚贵妃她……”
他拉长了声音,“临死前捅了陛下一刀。”
“这是什么意思!!”两个宫女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太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陛下倒也是个痴情的,伤成那样还是想着将褚贵妃以皇后之尊迎入宗祠的,可惜叫太后娘娘和几位老王爷给摁住了。这些都是永乐宫的老太监给我摆道的。”
两个宫女目瞪口呆,“褚贵妃做什么要……捅陛下呢?”这简直是神人啊!
太监耸了耸肩,“不晓得,褚贵妃出身低微,素来乖张,谁知道她怎么想的?说不定纯粹就是死前发个疯。”
楚意双耳听着八卦,嘴里咬着手中酥饼,岁月无聊,听着这些倒是能散散心间乏味。
傅容正式在北苑住下,第二天一早便有各宫送礼,皇后拨过来的大宫女莹草一起身就忙的不可开交,傅容彻底脱下了冷宫的粗布麻衣,穿着一身绣着暗花的云锦长袍,笔直地站立在书房窗前,莹草与他报备收下的东西,他只点头并不说话。
“永乐宫太后娘娘昨儿个晚上就叫蓝紫姑姑亲自送了东西过来,因着殿下歇息,姑姑将东西放下便走了。”莹草收好蓝面儿的本子,“殿下合该亲自去永乐宫拜谢才是。”
傅容转身小脸儿上无甚表情,望了她一眼,“先去凤梧宫拜谢母后。”
莹草唇角微微上扬,“殿下说的是。”
自从傅容住进北苑,楚意白日里见到他的时间越发少了,谢太后似乎挺喜欢他,多番照顾,住进来的第五天便要着靖德帝将人送进了供皇子学习的南书院,每日早出晚归累的不行。
傅容坐在床上缩在她怀里,小胳膊抱着她的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呵欠道:“花月姐姐,我想睡觉了。”
楚意见他面有疲倦,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心疼的,抱着他倒在床上,轻声道:“睡吧。”
说是要睡,傅容躺在床上却是又来了精神,他抓着她的头发在手里玩,“花月姐姐,太子哥哥说明天带我出宫去玩,你也去好不好?”
太子?楚意拿着发梢戳了戳他的脸,“是要去哪儿?”
“蒋丞相大寿,去蒋家。”
蒋韩蓉家?楚意皱了皱眉,蒋家在宫外,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没办法离画卷过远,“不行,我去不了。你自去吧,跟着太子好好玩。”
太子傅熙被唐皇后教导的极好,对下面的弟弟妹妹非常有长兄风范,上辈子他登基后也是少有的仁和君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很是不错。
傅容跟着傅熙一起去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说蒋丞相长女是已经定下的太子妃,就他自己文臣之首的身份,朝中大臣几乎都来了个遍,傅熙带着傅容一起出现在蒋家,正式将这个只闻其名的冷宫皇子推入了朝臣视线。
前头热闹的很,蒋韩蓉取了一枝大红的蝴蝶发钗,对着妆镜比对。蒋夫人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催了她好几道,她偏是不急。
身边的婢女彩玉急的不行,“小姐,前头女客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你再是拖着不过去,小心夫人发火又要罚你。”
蒋韩蓉将发钗插进发髻中,嘁了一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我不喜欢这身儿,去找了那件大红色绣花的来,那颜色多喜庆。”
彩玉跺了跺脚,冲到旁边的房间去寻她所说的东西,蒋韩蓉又回到榻上,活像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地半躺着,不悦道:“真是麻烦。”
“谁叫你要附在人蒋韩蓉身上的?”春江呵了一声嗤笑道:“世家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蒋韩蓉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你以为我想啊?未来太子妃什么的我可也是很苦恼的。”
“承认自己不是蒋韩蓉了?”春江对她那一点儿也不规矩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嘲讽道:“还苦恼呢,我可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每天好吃好喝好睡,要不是有蒋夫人在上头压着,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蒋韩蓉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你管得着吗?”
彩玉拿了衣裙走进来,一边帮着她换一边咬牙道:“小姑奶奶,奴婢可求你别再折腾了,夫人等会子该亲自过来请你了,回头非得叫你手都写断了不可。”
蒋夫人一生气就喜欢罚她抄写家规律法,蒋韩蓉最是讨厌看书写字,听着彩玉这话没再瞎折腾了,安静地由着她套衣佩玉。
女客都安置在花园子里,蒋韩蓉一过去蒋夫人便瞪了她一眼,指了湖心亭中聚成堆的贵女们,叫她亲自过去招待。
“这是珍宝阁新出来的,好看吧?”
“好看好看,衣裳也好看。”
“我前刚做的,云绣娘子亲自动手的。”
女儿家凑在一起莫不是说些胭脂水粉,环佩衣裙,蒋韩蓉斜坐在美人靠上,前厅热闹的声音时不时飘往过来,她扬了扬唇角,给湖中鱼儿丢了些吃食,扯了彩玉过来,对着下头努了努嘴,“等宴会散了叫人把它们都给我捞起来。”
彩玉脸都黑了,“小姐,你又想干什么?”
蒋韩蓉,“捞起来烤了吃。”
她说的随意声音也不小,引了不少莫名目光,她扒着美人靠远望着前方目光幽幽,继续道:“它们吃了我的东西,我吃了它们,不是很公平吗?”
彩玉:“……”
任是彩玉在心里疯狂吐槽,却也不敢将蒋韩蓉的话当做没听见,宴后叫了人在湖里随意捞了几条当晚叫厨房烤了送到了院子里。
蒋韩蓉在春江的冷嘲热讽中啃着烤鱼,参加完蒋丞相寿宴回到宫里的傅容在书房写了太傅布置下的课业后也回了内室,待将莹草挥退出去后,他便站在画前叫了声花月姐姐。
楚意本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音后从画中飘落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今天玩的开心吗?”
傅容微抿着唇点头,把袖子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楚意接过来,手中的素白小瓷盒上涂染着冬日红梅,艳艳灼灼的,霎时好看。
她打开看着里头的东西眉心跳了跳,“口脂?”
傅容紧握着双手背在身后,半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好一会儿才害羞道:“太子哥哥说宫里的姐姐妹妹都喜欢这个,花月姐姐也喜欢吧?”
楚意本想说自己用不着这个,话到口又咽了下去,小孩子嘛还是得哄着的,遂笑着道:“颜色很漂亮。”说着伸着手指在里头点了点,轻抹在唇上,微弯着腰,“你看如何?”
傅容仰着头,细细瞧了一会儿,指尖在她唇角点了点,红着脸道:“这里没有。”
楚意闻言轻抿了好几下,“现在呢?”
傅容用力地点了点头,拉住她的袖子眸子又黑又亮,道:“这下好了。”真是好看的不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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