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丞相王太傅和闻将军三人都是历经三朝的老臣, 在他们三位的见证下, 沈翰林根据帷幔之后裴赋的口述拟下了禅位圣旨。
王太傅是王贵妃的祖父, 两人早早地便互通了消息, 他老人家听到皇太后摄政这一茬的时候, 也只是淡定地捋了捋胡须, 任方丞相和闻将军二人竭力反对。
两人的反对当然没能奏效, 哪怕裴赋也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却也不得不咬着牙不松口,他疲惫不堪地闭上眼, 这种被逼退位的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外面方丞相和闻将军还在争论着太后摄政之事的不妥,王太傅却是从沈翰林手中接过了圣旨,对着王贵妃和楚意拱手行礼, 他眼角堆着笑道:“老臣先行与两位太后娘娘问安了。”
王贵妃连忙扶起自家祖父, 楚意则道:“太傅多礼,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大人呢。”
王太傅但笑不语, 带着圣旨率先往朝政殿的方向去, 楚意打量着也准备离开的方丞相和闻将军, 唇角微微上扬, 笑意中带着三分凌厉:“两位大人为官多年, 对我大离一片忠心, 料想今后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协助哀家辅佐幼主。”
方丞相和闻将军对视了一眼,心中虽然还是不满这安排,却也拱手应下。
“你做什么一定得往朝堂上去呢?”王贵妃摇头不解, 她抬脚跨过承安宫的门槛, “权术高深,可不是那么好玩弄的。”跟她一样做个闲散的太后,日子过的不比朝堂来的舒服。
楚意揽着她的肩,笑道:“你不觉的很好玩儿?裴赋明明恨不得弄死我却死活干不掉,不仅如此,还得眼睁睁地看着我拿走他所有一切,权力财富美人,他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她感慨的叹了一声,“你能想象得到他现在有多痛苦有多难受有多憋屈吗?”
真是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听听!听听这话!
王贵妃打了哆嗦,一巴掌拍下她揽着她的手,严肃道:“你夺走他的权力财富我理解,夺走美人是几个意思?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兴趣。”
楚意耸了耸肩,看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尽头出现的人影摸了摸下巴:“我对你也没有兴趣,喏,我感兴趣的人来了。”
他穿着一身广袖墨色长袍,袖口襟边儿勾着银丝浮云暗纹,玉冠束发面容隽雅,无甚表情地往着这边走过来。
王贵妃顿住脚步:“七皇叔?咱们要不要避避?”就这么大咧咧地对上好像不大好。
这一年多来,楚意和王贵妃算是建立了比较深厚的友谊,她也不藏着掖着,偏头一笑:“避什么避啊,正好给你介绍一下。”
这边两人说着话,裴瑄也发现了她们,他眼帘微微上抬,唇边绽开笑意加快了步伐,不过须臾便立在了楚意的面前。
他看着她,不由又想起昨晚的事儿,耳尖泛红。
楚意捏了捏他的耳尖,无奈道:“你又在想什么?”一看到她就双耳发红,脑子怕不是又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裴瑄瞥了一眼旁边张着嘴的王贵妃,顺势拉住楚意的手,抿唇道:“自然是在想楚楚。”
啧啧啧,这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真是不得了了。
“虽然不知真假,但这话听着确实叫人高兴。”楚意笑出声来,她也不怕周围站着的宫人,侧身靠着裴瑄,对着目瞪口呆的王贵妃道:“娘娘,不要这么惊讶嘛。”
王贵妃咽了咽口水,眼前两人亲近的模样好似天降一道雷炸的她外焦里嫩,她拎着手绢掩住因为过度惊讶而微张的双唇,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意那悠闲坦荡的做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本宫先、先走了。”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跪了,这皇宫的红杏长的可真好呢,院墙内的绿植也颇、颇是繁盛。
陛下,你可真真真真……可怜呢!
王贵妃带着一群宫人匆匆地消失,望了望依旧阴沉沉的天空,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是玄幻。
一个宫廷昭仪和一个病弱的王爷,这俩人是怎么好上的?
“娘娘?娘娘?”
王贵妃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寝宫,她在殿中坐下撑着头,心里头一边怜爱着躺在床上的裴赋和自家那爱而不得的老弟,一边寻思起自己的终身幸福来。
裴赋这男人算是废了,可她还年轻呢。
岁月寂寥,她是不是也得学着柳楚意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呢?事到如今了,怎么的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她干了这么大一票,为的不就是今后的日子过的自在吗?
………………
当天下午方丞相便在朝政殿召集了众臣,宣读了圣旨,朝上心思各不相同,但几位王爷都是无一例外地持反对之声。
楚意也直接,当天晚上就翻墙到各位王爷的府中走了一趟,直到月至中天,她才将搜到的一叠纸塞到衣襟之中,拍了拍手顶着明月回到了永宁宫。
第二日早朝,几位王爷顶着同款‘毁容脸’出现在朝政殿,楚意抱着大皇子站在上首,笑道:“你们便再怎么不痛快也犯不着如此磋磨自己啊。”
几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斜着受伤的嘴露出了一个尴尬中带着愤怒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般高难度的表情着实叫楚意开怀,她摸了摸大皇子的小脸蛋儿,邓德子适时扬声上朝。
新帝年幼尚不足月,继任仪式一简再简,楚意就抱着大皇子在众臣面前逛了一圈儿叫这皇位继承人露了个脸,之后就没这奶娃娃什么事儿了,毕竟是个刚出生的幼儿,这万一要是出了状况,这可就大发了。
幼帝有名无权,柳太后垂帘庙堂把持朝政,有女主天下之势。
楚意有过做女帝的经验,处理起朝事玩弄起权术来是得心应手,不过两月有余便叫朝野上下见识到了她的厉害。
裴瑄有些发痴地望着上头薄帘后的人影,真好看!他紧盯着那团压根儿瞧不清脸的模糊影子,呆呆地想,楚楚可真好看呢。
裴·日常发傻·瑄眨了眨眼,脸上带了点红,这么好看的楚楚是他的,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退朝的声音响起,裴瑄在朝政殿的大堂里立了一会儿,果然邓德子笑眯眯地来请他往紫宸殿去。
他理了理蓝色的官袍,微微颔首。
“楚楚……”裴瑄淡定地走进紫宸殿的大门,一跨入门槛便扬起了笑,快步走到御案前,往楚意跟前一凑,“你是想我了吗?”
楚意撑着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诡笑,她勾着他脖子道:“陪我去一趟承安宫吧。”
裴赋的身体状况不佳,太医建议不要移动,他人就在承安宫辛悦的床上扎了根,楚意和裴瑄到承安宫的时候,辛悦正端着粥水在他跟前伺候。
挥退了准备出声的宫人,楚意一步入内室便听到了辛悦嘤嘤哭泣的声音。
“哭什么哭?朕还没死呢!”裴赋大声斥责,“你有这个功夫还不滚去炼丹。”
说到炼丹,辛悦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她低声道:“陛下,那丹药已经成功了大半,只是……还差点儿东西。”
裴赋大喜:“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只叫下人去寻了来。”
辛悦眉梢蓄着几分戾气,她压了压被子,道:“人魂。”
“人魂?”
“也就是人的三魂六魄。”辛悦解释道:“妾寻思许久了,人魂入丹……莫说陛下这瘫症,便是枯骨也能回春。”
她自然是往了夸张的说,能叫枯骨回春的怕也只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了,她这般说不过是想撺掇着裴赋将手里仅存的暗卫动起来,弄死那个女人。
“当然,人魂也有讲究,寻常的入丹也生不出几分效用来,妾查探许久……这整个皇宫也就……”
“也就哀家的魂儿最合适。”楚意拽了拽曳地的长裙,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替辛悦将那未说完的话给补了个全面。
“辛太妃,哀家说的对吗?”
辛悦的狞笑僵在唇角,她嘴皮子动了两下,眼角抽了抽:“太后娘娘想差了,妾、妾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楚意假笑着走近,冰冷的视线在裴赋脸上的刀疤上转了转,她啧啧道:“这脸都毁成这般模样了,辛太妃瞧着也不犯恶心?哀家啊只看上这么一眼都觉着要把隔夜饭给吐了。”
裴赋气的额上青筋直蹦,他怒极,声音大的有些嘶哑:“柳楚意,你个贱人!”
楚意扬了扬眉,抬手就是两巴掌,嘲讽道:“看来太上皇你还不大清楚自己的处境。”说着,觉得不过瘾又给了两巴掌,“现在的皇宫是哀家的皇宫,现在的天下是哀家的天下,说一不二手掌生杀大权的不是你,是我!”
裴赋呼呼了半天,转着眼珠子落在了闭口不言的裴瑄身上,他双目一亮,急道:“小皇叔,你看到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如此对朕,你快将她拿下!”
然而裴瑄并没有如他所言的那般行事,反而拧着眉转眼盯着柳楚意,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叫他胆战心惊。
楚意掩唇一笑,拉着裴瑄走近了些,她捏住他的下巴,踮脚吻上了薄唇,舌尖轻舔,裴瑄心口砰砰砰地跳,他单手环住她的腰,楚意便顺势半倚在他怀里。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小皇叔味道一如既往的甜呢。”
裴赋:“你你你……你们你们……”
楚意挑眉含笑:“你皇叔是我男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乖侄子,快,叫声皇婶儿来听听。”
皇婶儿?!!
裴赋:“噗……”奸夫淫|妇!朕、朕、朕要……噗……
辛悦尖叫了一声:“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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