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景院内很是安静, 檐下挂了两盏方灯, 朦胧灯光笼罩着房门, 楚意带着玉芽走上去, 挥退想要进去禀报的侍女后径直转入内里。
她进去的时候贺离正坐在榻上, 身上只着了白色的中衣, 见着她来笑意盈盈的问了好。
由着玉芽与她解下身上的披风, 走至榻边,“贺小公子在干什么?”
他撑着头,半散着长发虚掩着侧脸, “长公主不是在明知故问?”
楚意的手指轻抵着他的额角,缓缓撩开他面上的头发,看着那张美如玉华的脸笑而不语。贺离一动不动, 回望着她的眼睛, “长公主看起来很喜欢这张脸。”
楚意没有否认,掌心紧贴着他的面颊, “很明显不是吗?”
贺离愉悦地扬了扬唇角, “我也很喜欢自己这张脸。”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张脸后面的灵魂。”楚意收回手, 眸光深深。
“长公主说话一向这么隐晦难懂吗?”贺离眼角微微下压, 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楚意轻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起身往已经铺叠好的床走去, 玉芽见状拉着守在屋里的辛都屈膝告退。
屋内的下人一息之间尽数退下,房间里霎时空了下来,贺离手指微曲, 犹豫着自己是主动过去呢还是矜持点儿等对方叫自己过去。
楚意没管他, 褪了外衫搭挂在架子上,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她掀开凉滑的薄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怎么还不过来?”
贺离听见声儿终是从榻上下来,胸腔里的心越跳越快,砰砰砰的好像那雷鼓之声,慢吞吞地坐到床上,偷看了她一眼,事到临头了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慌张。
楚意拉着被子倒下,微阖着眼,贺离摸不着头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伸着手搭搁上她的肩头。
楚意,“怎么了?”
贺离屏息,严肃地半俯下身,“当然是做我该做的事。”
他面颊泛红,连着耳廓都有着赧色,楚意抿着唇看他,觉得很是新奇。一向淡然不喜言笑,甚少有情绪波澜的神帝,正满脸羞涩的看着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自从当了神帝,容珉的心思越发深沉,莫说仙神界的那些老油条,就是往日和他朝夕相对的她也捉摸不透,现在这个样子,她还真是有点儿不大习惯。
楚意借着手肘支起身子,突地出声道:“本宫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贺小公子不愿意,完全可以就此打住。”
贺离怔愣一会儿,半垂着头,片刻后微抬着眼瞧她,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不愿意。”
楚意久久地看着他,须臾微叹了一口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到如今,很多事情都能说的通了。
贺离没听清楚,凑近了些,“长公主说什么?”
“我说时辰不早了。”楚意拉过他的手,“该安置了。”
烛光伴着炉中点燃的寒香,充盈着整间屋子,床幔下放,从外头往里看只能隐约瞧见模糊的影子。
她的手肘微曲在头侧,压在散开的长发上,贺离小心地将缠绕在她手指手腕儿上的发丝解开捻落下来。
也不知是动作间扯到了她的头发,还是他不知轻重,她眉心微蹙着,许久都没舒展开来。
他缓下来含着她的唇瓣,直叫人呼吸困难侧了侧头才松开。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眼眸蓄水,唇红微肿,俯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现在突然觉得长公主比我还要好看的多。”
楚意抽了抽嘴角,“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
贺离抿着唇,认真道:“但事实上还是我比较好看。”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楚意强忍住把人踹下去的冲动,抬手掐在他腰上,三百六十度旋转。
“哎哟!疼疼疼!”
痛呼声陡然传来,守在外面的辛都急的虚火旺盛,哀痛地望着紧闭的门扉。
我可怜的少爷啊,这种事情属下帮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边儿上的玉芽眼角嘴角差点儿没一起抽,这个辛都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呢??
第二日还是个艳阳天,楚意醒过来的时候贺离也才刚刚下床,她懒得动,便叫了玉芽进来。
贺离占了梳妆台正在收拾他的脸,楚意转头翻了个白眼,靠坐在床上由着玉芽帮她净面。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玉芽回道。
楚意嗯了一声,“人送过去了?”
“已经送过去了,估摸着应该到魏国公府上了,今日休沐,魏国公一家老小都在呢。”玉芽笑着道。
楚意笑道:“正是好时候。”
“你们在说什么?”贺离总算是折腾完他的脸了,兴致勃勃地凑到跟前问道。
楚意,“在说笑话呢。”魏国公府上的笑话。
相比较于长公主府的冷清,魏国公府可谓是热闹的很,国公府人丁兴旺,因为国公夫人找回了小女儿齐聚一堂。
魏国公是家中老大,其下有三个弟弟,老三镇守边关多年未归,幼弟尚未成亲,老夫人也还在,一大家子因为这杂七杂八的原因愣是还没考虑分家的事儿。
人虽然多,但魏家向来齐心,听闻魏莲舒找到了,大大小小的来了个齐,将国公府正堂挤的是满满当当。
莲漪跟在魏夫人后头,被诸人打量着不由低头避过那些个毫不掩饰的视线。
魏家三郎惊呼道:“大伯母,这不是玉春楼的莲漪?”怎么就突然成他堂妹了?
魏夫人听到玉春楼三个是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但莲漪的名头太大,她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心中叹气,她拉着莲漪的手,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可怜我莲儿沦落风尘,虽说卖艺不卖身,这以后也难免叫人说三道四。”
魏老太太|安慰道:“莲儿找回来是大好的事情,你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玉春楼那边的行迹叫人给我抹平了,老太婆明日便进宫去向陛下求个恩典,倒要看看谁敢说个甚么。”
老太太一番慈心,魏夫人是谢了又谢,魏家四姑娘却是盯着莲漪不撤眼,撅了撅嘴道:“大伯母,认祖归宗可不是小事儿,你可得叫人查清楚了,要是出了差错,叫真正的六妹妹流落在外就不好了。”
她走到老夫人面前,帮着老人家捶肩,“大家如今都高兴,我却是要说句扫兴的话,这莲漪姑娘生的就不像是咱们魏家的人,这、这差的也太大了。”
魏四姑娘话音一落,堂中所有人的目光俱是聚在了莲漪身上,瞅了半晌,魏家三郎轻咳了一声,“看起来是不大像。”
莲漪能坐上玉春楼的头牌之位,靠的可不仅仅只是歌舞,她的容貌身段更是无可挑剔,奇怪就奇怪在她这生的太好看了,和魏国公夫妇没有一丝一点儿的相似。
魏家人可不敢恬不知耻地说自家人就是这么好看,毕竟脸摆在这儿的,他们一大家子的容貌只能说尚可,突然有人指着一个众所周知的漂亮姑娘说‘这是你家姑娘’,嗯嗯……这四姑娘心里头有点儿异样还是可以理解的。
魏家正堂诡异的沉默了,魏夫人连忙开口,“你们放心,是我儿没有错,莲儿,你跟他们说,你当初是在何处与家人走散的?”
莲漪轻轻应了一声,将烂熟于心的话缓缓道来,“依稀记得是荆州地界,好似是谁带着我去看灯会,然后……”
众人听着她的话,眼中隐带了些怜意,待她将这些年的经过说完了,魏夫人又道:“我昨日就派人去查了,她说的都没错。”
莲漪拎着帕子借着擦眼泪半掩住脸上的笑,眼角余光扫视着堂中人,越发放下心来,看来赵重原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
魏家四姑娘还是拧着眉,“可是……”
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一直未曾开口的魏国公打断了,魏国公对着莲漪问道:“你走丢时身上可还带着什么东西?”
莲漪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微微俯身道:“有的,一个绣着六月莲花的荷包,我一直都带在身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魏国公追问道。
莲漪樱唇轻抿着,“只是前些日子叫玉春楼的一个叫立夏的小丫头偷了去。”
魏家四姑娘问道:“没找回来?”
魏四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莲漪眼中微微浮现不悦,不过她很快便将这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柔声道:“待我发现的时候,立夏已经离开玉春楼了,听暗香说她和一个盛州来的人走了,我原想追回来,只是不知她的踪迹,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她语气柔和,说话间眉眼温顺,又长的好,很是能博人好感,哪怕魏四姑娘依旧不大相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在玉春楼见过莲漪的魏家三郎一脸奇怪,他在玉春楼见着的莲漪可不是这样的。
男人们私下免不了提起女人,莲漪是最近被提的最多的一个,身段妖娆,姿容明艳,和面前这个温温顺顺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魏家三郎愁的抠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一两句。
就在这个满堂欢喜的时候,一个小厮急跑进来,“老爷,长公主府来人了。”
魏国公讶然,“仪华长公主无端使人来做什么?”
小厮回道:“说是给老爷送人来的。”
魏国公颔首,“快请吧。”
正堂中瞬间安静了下,等着长公主府的人进来,莲漪眉头一皱,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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