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坊的观看台四周隔着双层罩烟纱的竹帘, 看不到旁边的人, 但这声儿只要稍微大些便能入旁人的耳。
玉芽捂着嘴笑, 楚意掀着茶盖拨了拨水面儿上浮起的茶叶子, “笑什么?”
玉芽指向左边的帘子, 道:“奴婢没猜错的话旁边应该是贺小公子。”
贺小公子之名如雷贯耳, 就是原主不大关注这些也略有所闻, 楚意呷了一口茶水,清香绕齿,“太常寺卿家的贺离?”
“不是他还能有谁。”玉芽扶着青花茶壶的提梁, “一听那话,别人可是说不出口的。”
“唔,他那话有什么问题吗?”
玉芽睁大眼, “问题大了, 哪家公子上赶着和人比脸的?”
楚意又喝了一口茶水,“脸也是资本, 万物有分美丑, 为什么不能比?”
“话是这么说没错……”玉芽放低了声音, 理是这个理, 但男儿志在四方, 怎么能如此狭隘呢?
旁边的贺离收回耳朵, 一扇子敲在随身跟着的侍卫辛都脑门儿上,扬了扬下巴,“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人家说的多好。”他轻哼一声, “旁边坐的是谁?”
辛都回道:“仪华长公主。”
说着想到自家少爷盛世美颜, 他又刻意小声道:“最近这位殿下广招面首,少爷你还是小心点儿为好,真要被她瞧上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贺离回到躺椅上,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一边儿去,挡着我了。”
下面的独舞已经接近尾声,莲漪跳舞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往上飘,二楼正中间的纱帘半挂着,隐隐能看见坐在里头的人身着浅蓝色的宫装,脸被纱幔半遮着,她倒是没能看清。
气势十足,不愧是史书里公主列传的第一人。
不过阮风已经入府,希望这位长公主能坚持的久些。
莲漪在看楚意,楚意也在看她,这个时间点莲漪和九王爷赵重原的感情已经萌芽,莫说进王爷府,就是普通的小官人家也绝迹不会心宽地娶一个青楼妓子为妻,她想要入主王府,头一件事就是转变身份。
十年前魏国公幼女魏莲舒于荆州地界失散,被拐子卖到了荆州商户中为婢,两年前作为陪嫁随着商户家的小姐嫁到了京都,因惹了祸被那家的当家夫人打了个半死撵了出去,后阴差阳错入了玉春楼,沦落风尘。如今在玉春楼前任花魁暗香身边做事儿,暂时倒是没有沾上那些个污糟事。
后来莲漪便是取了她身上的信物,巧妙地顶了她的身份,从风尘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小姐世家贵女。
借着这层身份接近九王妃,弄死人家之后顺顺利利上位。
楚意笑了笑,哪能让她这般如愿呢,今生还是叫她规规矩矩地待在玉春楼的好,省的到处祸害人。
今次星月坊本来打算让莲漪跳一支舞唱一首曲儿,可星月坊坊主怕长公主责怪,在莲漪独舞结束之后就把人拉了下来,叫她下面不用登台了。
莲漪满心不愿,星月坊比起玉春楼可要高级的多,“说好了一支舞一首曲子,坊主这般行为可是背信。”
坊主皮笑肉不笑,“莲漪姑娘,背信二字严重了,只是事出有因我也无可奈何,你放心,该给你的报酬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她抬了抬手便有人将银钱递上,莲漪表情不大好地将银钱手下,坊主便没再理她,又招呼着坊中歌舞女继续上台。
莲漪拂袖就要离去,却被一个面熟的小厮拦住,“涟漪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莲漪眉角上扬,随着人去了二楼,小厮替她打起竹帘子,她双手交叠在腹前进里两步屈膝问好,“周公子。”
周继言带着笑,满脸温和,“莲漪姑娘请坐。”
他两人看着歌舞相谈甚欢,不过一会儿整个星月坊的人都知道这前驸马当着长公主面儿的邀约莲漪,当然,楚意也知道了。
“殿下,这驸马简直是……”
楚意打断玉芽的话,“哪儿来的驸马?”
玉芽连忙改口,“周继言简直不把咱们长公主府,不把殿下你放在眼里!”
“我说过不必理他,既然和离了就断个清楚,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海了去了,咱们府里不是新进了十几个?犯得着理会他吗?”
楚意转头瞥向左边的竹帘子,言语间给身边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那侍女颔首过去,猛地将竹帘子往上一捞,便见着半蹲在旁边的男人,心头一惊差点儿一脚踹过去,好在侍卫辛都拦的及时,才没叫他家少爷那张脸悲剧。
“隔帘偷听,贺公子真是好生放肆!”玉芽上前冷喝道。
贺离尴尬地笑了两声,捡起地上的扇子,“误会误会,捡东西呢。”
玉芽将信将疑,回到楚意身边询问她的意思,“殿下,你看如何?”
贺离半低着头,辛都挡在他前面,楚意托着下巴,“请贺公子里面坐。”
她的声音清缓动人,辛都这心里头却是一个咯噔,只是长公主相邀寻常人哪能拒绝得了。
侍女取了矮凳摆在一边,贺离对着楚意拱了拱手方才坐下,他穿着一身青墨色的广袖对襟袍子,身姿挺拔,只是一直半低着头,她瞧来瞧去也没能正面儿看全那张脸。
“贺公子低头不言,是对本宫有什么意见?”
“不不不……”这话就是他亲爹亲哥听见都得急,贺离连忙抬头回声儿。
他这一抬头楚意倒是看清楚了,眉如墨扫,眼似辰星,正如传言的那般,这张脸生的确实好,好的简直不能再好了,只看了一眼叫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都跟着一颤,差点儿没把边儿上的茶盏都给扫了下来。
眼前这张脸和容珉将近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自打容珉当上神帝后习惯板着脸,这贺离面部表情生动的紧,倒是像极了往些年的容珉,楚意看着他思绪纷杂,默然无语了半晌。
没曾想她这副表情做态落在其他人眼里俨然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玉芽:殿下这是看中了?
辛都:完了完了,长公主看对眼儿了,少爷完了。
贺离:嗯,又一个沉迷在本少爷的美色之下无法自拔的。
下面歌舞已经停了,没了乐声,星月坊坊主在台上说着感谢的话,楚意也缓过了神来。她站起身眯着眼走到贺离跟前,捏住他下巴轻轻往上一抬,凝视着他的双眸轻笑道:“贺公子生的如花似玉,本宫一见心喜,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本宫的公主府坐坐。”
大家都是成年人,坐坐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贺离慢慢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尬笑着推辞,“这个这个,恐怕不行,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楚意收回手,挑了挑眉,似有遗憾,“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挑个时间?不知道贺公子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时候有空?他是日日都挺闲的,前两年和几个朋友合伙做了点生意,收入颇为可观,够他浪的。不像他爹他哥入朝为官的,每天都得点卯,窝在官署累死累活的。
贺离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辛都却是提前一步替他开口回道:“回长公主的话,府中老夫人寿宴在即,我家少爷一时怕是得不了空闲。”
楚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几个朝夕还是等得起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贺离和辛都对看一眼应下后拱手告辞,一转离开她的视线便飞快地出了星月坊。
星月坊里的客人大多都还没有出来,外头很是冷清,辛都握着剑,一手撑着马车,“少爷,你完了。”
贺离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叹一声,“长的太好看难不成也成了一种罪过?”
辛都有点儿激动,“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贫!”
贺离郑重的拍了拍辛都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人生在世,还是心宽些想开些的好,没得平白多添忧愁嘛。
星月坊的表演已经全部结束了,楚意也没久留,带着人下楼回府,刚走至正门就撞上了相携而来的周继言和莲漪。
这算是长公主夫妇和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仪华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还是晓得的,前驸马周继言敢当着她的面儿和青楼妓子拉拉扯扯,被扇了面子的长公主指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周继言随着莲漪一起请安问好后,楚意并没有出声儿,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一般径直上了马车。
等回到公主府已经过了戌时三刻,楚意叫人备水沐浴后穿着亵衣坐在床上,玉芽与她递了杯白开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你看要不要叫人过来伺候?”
玉芽一开口楚意便想起了公主府里的那群美男子,抽了抽嘴角,“不必了,今晚也不用叫人守夜,都退下吧。”她将杯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翻身倒下,扯过薄被搭盖在身上。
公主府的人一夜好眠,那头贺家所有人为了贺离的事儿半天闭不上眼,只贺离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他照常用饭沐浴,还特意拿着镜子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颜,过后才心满意足地倒头睡觉。
辛都立在床边无语得很,他家少爷确实有够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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