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袄子的丫鬟呆愣了一瞬, 便反应过来了, 放轻脚步跟在沈氏后头一块进去。
沈氏自然没把个小丫鬟当一回事, 在她看来, 这丫鬟这么慌乱, 无非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怕被她发现罢了。
而一个丫鬟, 还能做出多大的事情来,顶多也就是偷了主家的东西藏到了林子里,要不就是在林子里和野男人私会罢了。
再者, 这桃红袄子的丫鬟方才慌成那副样子,沈氏下意识便轻视了她,觉得只是个不成气候、没规矩的丫鬟罢了。
沈氏连头也未回, 便径直入了方才那丫鬟藏身的林子, 入内后,见林子里瞧着空无一人, 着实不像私会的样子, 便又转头开始寻找地上有无新鲜的土壤。
她自是自信满满, 以为自己抓住了覃府的一个内贼, 虽然覃府有没有内贼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但她若是拿住了这丫鬟, 可不就证明自己比自家那高高在上的小姑子强了吗?到时候,连沈阳也不会用照顾茉娘的借口栓着她了。
沈氏正低头扫视着,不防背后那跟着进来的桃红袄子的丫鬟忽然有了动作。
顷刻之间, 沈氏便被那丫鬟捂了嘴, 钳制住了手脚。
别看那丫鬟生得瘦弱,但力气却是惊人。沈氏正觉气恼,觉着自己被这丫鬟冒犯了,林子角落里便出来个黑衣的男人来,这一下,沈氏才是彻彻底底的怕了。
她这小姑子的夫婿乃是京中的大官,此时又不在家中,真有人算计上他府里的两个孩子,也并非不无可能。只是,她若是早知如此,决计不会多管这些闲事,覃家人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这可是为那两个小崽子遭了罪!
露面的男子也只是瞟了一眼被死死捂住嘴的沈氏,那桃红袄子的丫鬟便道,“是来府里探亲的,沈家人。”
那男子皱眉不耐烦,“那你方才将她引进来做什么?杀了只怕惊动了府里的人。”
沈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那柔柔弱弱的丫鬟一语惊人,“放出去了,同样会被怀疑。倒不如直接杀了,今晚我便动手。”
男子略一迟疑,沈氏便吓得快不行了,拼命眨眼挣扎,趁机挣脱开了那丫鬟捂着她嘴的手,慌乱道,“别……别杀我。我可以帮你们……”
桃红袄子丫鬟和黑衣男子略一对视,便回过头来看向沈氏,似乎是在打量她一般。
片刻之后,沈氏面色犹惊地从林中出来,而她身旁伺候的,则正是方才那桃红袄子的丫鬟。
沈氏脚下不稳,险些跌着了,那丫鬟忙含笑扶住她,提醒道,“夫人小心些。”
沈氏下意识便要缩回手,但却只能僵着脸露出个僵硬的笑来,极为生硬的应下。
沈阳见沈氏从外头回来,便蹙眉问道,“不是让你照顾茉娘吗?你又去哪儿了?”
提到方才的时间,沈氏本能的一慌,随即便被扶着她的丫鬟捏了一把,才稳住心神,笑道,“茉娘方才喝了药便睡下了,我成日待在屋里也觉得闷,便出门去逛逛。”
沈阳闻言也是瞧了她一眼,道,“你这身边的丫鬟是哪儿来的?瞧着眼生得很。”
沈氏下意识一笑,然后道,“府里今天中午刚送过来的,叫阿荭,原来在外院伺候的。我瞧着手脚利索,怪讨人喜欢的,便要到身边来了。”
沈阳也不是个很重美色的人,也只是随口一问,对个还没长成的小丫鬟自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便点头,让沈氏走了。
沈氏本能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那丫鬟回了屋子,挥退下人,还未坐稳呢,那丫鬟便开口了,“沈夫人。”
沈氏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丫鬟开口说话了,别瞧这丫鬟瘦瘦小小的,但心狠得很,方才竟给她喂了什么□□,沈氏觉得腹中隐隐作痛起来。
“沈夫人。”阿荭再度开口,好整以暇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覃家夫人?”
沈氏一慌,忙道,“我定是不会骗你的。等她从护国寺回来了,我就带你去见她。那这解药……”
阿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心下了然,这妇人还被蒙在鼓里呢,便直截了当道,“覃家夫人如今正在家中。”
“啊——”沈氏惊了一瞬,旋即想到阿荭方才给她喂下的那颗不知什么时候会生效的□□,硬着头皮道,“我会尽快安排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总不能带着人闯进去,身处别人府上,她可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阿荭似乎是早就料到这般结果,也未曾继续问下去了。
接下来几日,沈氏胆战心惊,既怕□□起效,又怕阿荭露馅,殃及她这个无辜者。
倒是阿荭,她原本乃是外院的丫头,也不敢在内院走动,就上回进那林子,都是悄悄进的。如今成了沈氏身边伺候的丫鬟,行动倒是方便了许多,几天就把覃府上下给摸透了。
这一日,京城飘起了纷纷扬扬的落雪,屋檐之上皆是碎雪,就连院内都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等到傍晚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大了,勋哥儿和温哥儿皆是十分孝顺的孩子,特意冒着雪来陪娘用了饭。
蓁蓁见雪越来越大,怕两个孩子路上不好走,赶忙让他们回屋去。毕竟,自从府里来了兄长一家人之后,勋哥儿和温哥儿便又搬回后院去了。
不若把客人一家子丢在后头,于情面上如何说得过去呢?
目送两个儿子离开,蓁蓁也略有些乏了,倚在榻上略略闭了一会儿眼,身上便被盖了件披风。
她睁眼一看,却是悄悄进来的杨嬷嬷,正关心地看着她,道,“夫人乏了?”
蓁蓁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仰脸看向外头,道,“还好。这雪一下,大军路上又得耽搁上几日了。”
杨嬷嬷自然知道她在愁什么,但她也没什么正经法子,便只能想着法儿的转移主子的注意力,便道,“老奴昨个儿在院里听了件事,正要同您说说呢。”
“嗯?”
“听说别苑沈大少爷同沈夫人黑了脸呢。”杨嬷嬷便绘声绘色把下人谈起此事的神情给说了。随即道,“茉娘小姐还病着呢,这时候可真不是黑脸的好时候。”
蓁蓁作为小姑子,自然是不会去插手兄长的屋里事的,听了也只是替可怜的小姑娘难过了一下,倒是全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了。
杨嬷嬷瞧了松了口气,随即又说起过几日大夫要上门的事情,蓁蓁如今都是以杨嬷嬷儿媳妇玉纤的身份看得大夫,为了保密,前院伺候的下人也撤了大半了,剩下的便都是覃九寒留下的可信任的下人。
如今按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大动干戈的,毕竟怀孕最不稳当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如今的诊脉,不过是瞧瞧还有多少日子生产罢了。
蓁蓁也未把这当一回事,就连杨嬷嬷,眼瞅着府里的顶梁柱覃九寒快回来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极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大夫来诊脉,中间照例隔了一层帷幔,那大夫也不觉奇怪。时下男女之防虽然没前朝那般严苛,但不少人家依旧守着老规矩,再看杨嬷嬷那副老嬷嬷的模样,便也觉得大抵是这做婆婆的守着老规矩,没瞅她每回来,这做婆婆的都在旁边守着。
老大夫想的还蛮多,但看病的手艺倒是十分精湛的们,不是这般,杨嬷嬷也不会请他来。
老大夫摸过脉,收回手,捋了把胡子,道,“老太太无需担忧,这胎稳当得很,瞧着模样,贵府该备上产房,同产婆那边打好招呼了。”
这话说的便是,蓁蓁腹中这小丫头,过不了多久便要出生了。杨嬷嬷心下一喜,面上也流出真心的笑意来,又是一包红封塞到大夫手里,几番道谢,才送着那大夫要出去。
刚到门口呢,门外边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声。
蓁蓁心里正诧异呢,便见杨嬷嬷立即蹙眉,倒是半分不慌不乱,径直出了门,严严实实将门掩上。
过了片刻,蓁蓁正疑惑着呢,杨嬷嬷便进来了,面上带了些慌乱,但整个人却依旧看着十分沉稳的模样。
“嬷嬷,外头是怎么了?”
杨嬷嬷到底是奴才,怎么敢瞒主子,当即把事情的严重性渲染轻了好几倍,才道,“方才院子里有人落水了,老奴差人去救了。”
这大冷天的落水,可不是什么小事。哪怕是壮年男子指定都受不住,蓁蓁便问道,“谁落水了?瞧着方才那般吵闹,那落水之人可还好?”
杨嬷嬷摇摇头,“没多大的事情,夫人别忧心。”
蓁蓁连问了两回,想知道是谁落了水,但杨嬷嬷皆是这般轻飘飘把话给忽略过去了,蓁蓁心中不免生出疑窦来,怕出事的人身份不一般,嬷嬷怕她担心才不说的。若真是个下人落水了,杨嬷嬷何必这般费心瞒她。
蓁蓁忍不住厉声道, “嬷嬷,到底谁落水了?”
杨嬷嬷看着瞒不过去,便道,“是沈夫人和表小姐。表小姐先落了水,沈夫人扑下去救她了。”
蓁蓁听闻是嫂子和体弱的侄女,也十分忧心,但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性的,只是道,“嬷嬷你让人去把老大夫请回来。多派些人去帮忙,等人捞上来了,就在前院找个厢房安置嫂子和茉娘,抓紧让大夫来给她们诊脉。茉娘本就体弱,哥哥恐怕要急死了。”
杨嬷嬷做事本来就十分稳妥,自然早就派了人去帮忙,大夫也寻人去找了回来,只是安置在前院的厢房,这倒是还有几分迟疑。人多嘴杂,谁知道把人留在前院会出什么事,但想到沈夫人和表小姐也只是一介女流,再瞧蓁蓁那副担忧的模样,生怕她一时急上来,非要自己去探望,染了风寒那可就不好了,便应承下来。
她十分谨慎,自己仍是陪着蓁蓁,安置的事情皆是让丫鬟去做。
好在前院的人嘴都很严,尤其是这些留下来的下人,人数虽然不多,但皆是忠心耿耿的,沈氏和茉娘在前院住了一夜,倒是半点乱子都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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