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境中, 地面骤然暴动起来, 感觉到煞气的靠近, 灵树再次凝成少年, 眉目严肃, 沉眸看着禁地的门口。
缓缓走近的是执杖的青年, 身穿妖族的祭司袍, 却染着浑身的心魔煞。
灵树少年眼中锐利。
那空洞的眼神，显然是被人做了傀儡，染了煞。
救不回来了。
少年心中可惜：上古凤族留下的子嗣……
“妖族禁地, 尔等煞者，速速离去！”少年厉声喝道，声音在这偌大的禁地空谷中传响。
阿桐无神的眼中是少年单薄的身影, 几乎透明。让来人一看就觉得, 少年恐怕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阿桐的声音不知何时化作那空灵的桀响：“灵树，对了, 你就是灵树。走吧阿桐, 去杀了它, 杀了它, 妖族就会复兴, 就会在这片大地上再一次站上巅峰！”
阿桐的身体中仿佛有两个灵魂存在, 一个说着一个答：“对，吾要杀了灵树。”
他执杖而立，一挥衣袖, 银白的权杖顶端骤然冒出刺目的白光, 倏忽间团成一颗巨大的球，朝灵树飞奔而去！
少年不能躲，也不能让他毁了这里。
少年飞身上去，巨大的树蔓从他手心飞出，将那银白的光球包裹得仿佛一个蚕蛹，不透半点缝隙，。
‘砰！！’光球在树蔓中爆炸。
树蔓被震裂，少年手心处泛起点点被撕裂的伤痕，涌动出猩红的血色。
‘阿桐’似乎被这赤红给洗了眼，他哈哈大笑：“吾以为上古灵树是多么能耐的存在，原来就连阿桐也能伤到你啊！”
紧接着，权杖快速凝出八个光球，飞速往少年飞了过去！
少年依旧用藤蔓将他们包裹，不顾疼痛地甩出一根巨大的树蔓袭向阿桐！
‘阿桐’偏身一闪，树蔓打在石壁上，裂开一道巨大的缝。
“哈哈哈，你不敢真的动手吧，灵树，你怕毁了禁地，你怕毁了妖灵阵。妖族的残魂被你压制了一万年，整整一万年啊！”
“是时候将它们放出来看看世间了吧？”
张口说着话的‘阿桐’，权杖猛然一挥，凤凰业火喷涌而出，从树蔓的藤尖处蔓延向上，疯狂地烧了起来。
清晰可见少年的指尖处被大火燃烧，火舌蹿上他的手腕，手肘，朝臂膀而去。
灵树没有露出半分痛意，他左手化作刀刃，猛地从右手肘处齐切而下。
鲜血飞涌间，他仍然面无表情。
“煞，你故意挑了这个时机来对付吾？你以为，凭他区区一只未成气候的小凤凰，就能烧掉吾的树身，烧掉吾的妖灵阵？”
少年冷哼一声，右手胳膊轻轻抬起，树蔓从鲜血涌出的伤口处再次长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他新的臂膀。
“不自量力！”他低声一喝，禁地的地面上突然涌现出那上古的阵法，复杂的阵法图纹里散发着道道金光，一重，两重，三重相叠，金芒大盛！
“吾以树灵之力，召唤妖兽残魂，供吾所用。将煞驱逐！！！！”
“吼——”
“吼——”
“吼——”
一声叠一声的妖兽嘶吼声从地底传来。
妖兽们从阵法中爬出，残魂带煞，巨大的兽身几乎快要将整个禁地占满。
阿桐无神的双眼抬起，声音却十分惶恐：“你……你为何能召唤残魂，你不是一直用自己的力量与他们对抗吗？！”
妖兽们纷纷朝阿桐扑了过去。
撕扯他的肉体，他的灵魂。
‘阿桐’惊声尖叫。
好痛，好痛！
救吾，谁来救救吾……
少年回答他：“凭吾区区一棵灵树的力量怎么可能撼动他们？呵，你以为，星辰将残魂封印于此，会没有任何依凭吗！”
“现在，告诉吾，你是什么东西。目的是什么，进入天玄境企图杀吾……你想搅乱妖族？”少年站在妖兽群的身后，目光冷厉。
让‘阿桐’仿佛看见了那一位。
“你……灵树，你融合了那家伙的灵魂？！”‘阿桐’的瞳孔一缩，终于惊怕：“好啊，他竟然把灵魂撕了下来，就为了封住这里？哈哈哈哈哈破裂的灵魂，星主啊星主，吾看你要用什么来对付主上，吾等煞族，复兴之时，指日可待啊！！！”
灵树狠狠地皱了下眉。
煞族。
“为煞者，该亡！”少年手中幻化出一把巨大的刀刃，指天而立，朝着阿桐，猛地挥下——
“斩！！！！”
刀刃从他腹间穿裂而过，煞者痛呼：“啊啊啊啊啊！！！！”
煞散。
妖灵阵金芒消失。
“呃……”少年捂着丹田跪下，凝成的身影变得如纸透明。
“糟了……”少年强撑着站起身，身体散出金光：“吾所召唤之残魂，回到尔等该去之地。”
他几乎耗尽星辰留下的所有魂魄之力，才让那些懵懂的妖兽缓缓后退，封入地底。
少年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到阿桐的位置，捡起地上那一只丧失全部力量连形都化不成的小凤凰。
小凤凰像是找到了归属，往少年的怀里钻去。
“啾啾，啾啾……”
少年温柔地笑出声来，“吾都忘了，吾来到这里之前，乃是凤凰一族的归属，吾是……梧桐木啊。”
少年的手轻轻覆在阿桐身上，指尖的绿光穿过他的小鸟头。
“你的记忆，便还给梧桐吧，从此之后，生而为凤，再莫要为此生杀。妖族有自己的轨迹，无论是凤凰还是神龙，终有一日尘封历史。”
他收回小凤凰的记忆，轻轻在手中一捏，便散落成碎片，飘忽不见。
碎片上，还隐约能看见阿桐年幼的曾经。
——“阿桐，你为凤凰血脉，是为妖族。便替吾前去天玄境，守着这一片净土。”长生大帝覆手而立，同还是个小孩的阿桐说着。
阿桐正襟而立，拱手鞠躬，稚嫩的童音穿透林丛：“阿桐定不负帝上所托。”
场景一变，小阿桐来到了天玄境。
——“你就是阿桐吗？啊，可真是个乖孩子！”
实力强横的九尾狐妖王轻松地将小凤凰抱了起来，巨大的狐尾在他身上扫了扫，挠的他咯咯直发笑。
“妖王，妖王大人，您放过阿桐吧！”他痒得发笑。
他的欢笑并不持久。
千年已过，妖王寂去，临终嘱托：“阿桐，小狐她生性顽劣，难当大任，这妖族的一切，吾不放心……”
“你一定要好好辅佐她，天玄境……一定要永远是这个模样，永远这样……安静祥和才好。”
阿桐垂泪：“妖王大人，您放心。阿桐绝不会辜负您的嘱托。”
他身为祭司的一生，全部奉献给了天玄境。
妖王小狐去往凡间之时，阿桐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天玄境。
只是后来，事以愿违。
执念终究成了心魔。
灵树少年叹了口气，挥袖扫去那些浮空的碎片。将小凤凰捧在手里，他无言轻笑：“没事了，日后，你再也不是什么祭司了。”
“阿桐，在此陪吾些时候吧，等吾寂去时，还要你这小凤凰为吾送终呢。”灵树抱起小凤凰，缓缓遁去。
天玄境的禁地之中，那庞大的灵树枝头，落了一只小小的，啾啾叫的小凤凰。
凤凰之音绕梧桐。
愿你生后无多愁。
……
小凤凰吸收着灵树的力量，慢慢长大，光秃秃的小身子上终于长出了第一根七彩尾羽。
它高兴地绕着大树飞了三圈。
最后气喘吁吁地落在枝头，欢喜道：“阿爹，我长出尾羽了！”
灵树无奈，“说了吾不是你爹。”
小凤凰生气地啾啾啄了大树两下。
灵树看着小凤凰的模样，不由地，也想起来当初刚生出灵智的自己。
时光恍惚而过。
那一年，它还是棵懵懂的小梧桐树。
星辰来到它的面前，把它的根系拔了出来，惊得它嗷嗷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面前的少年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将它拔出来后就把它放进了灵气浓郁的星光里。
对它说：“梧桐树，你想找到自己的凤凰吗？”
它生气地怒怼：“凤凰一族早就灭亡了，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再有凤凰。”
凤凰择梧桐而栖，梧桐没有凤凰的环绕与叫声，是否也会显得寂寞？
可是梧桐木一族，早就找不到相伴的凤凰了。
因为，凤凰已经消失了啊。
它悲哀地垂下眸。
“你跟吾走，吾给你找一只凤凰。”星辰这样说着。
梧桐木跟着他离开了。
这人知道它的愿望。
而身为一棵梧桐树，也想要有一只自己的凤凰。
它设想过，若是它有一只自己的小凤凰，它就把小凤凰养得漂漂亮亮的，把自己所有的灵气都给它，让它长出最美的尾羽。
它信了星辰。
来到了天玄境，没有见到小凤凰，反而与那些丑陋恶心的残魂搏斗了上万年。
灵气日渐薄弱。
也许，也许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凤凰了吧。
罢了。
凤凰是妖族的祖先，守护妖族，也等于守护了它的小凤凰吧。
灵树如此想着，一守就是万年。
如今它看着站在枝头欢快啾啾叫的小凤凰，心中满满的。
星辰没有骗吾，吾有了自己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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