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劈来一鞭子, 转轮飞身躲开。
妖王的九节鞭立刻转了个向, 再次向他袭去。
转轮只能狼狈躲开。
也索性还能躲开。
冥府之中, 煞气千万, 他哪怕随便吸收一些来对付妖王, 她也是在他手下撑不过太久的。
而这一味的躲避, 让漪贞却起了真火。
直接收起鞭子, 愤愤喝道：“你若是不想打，作甚还要应承下来？”
空荡又辽阔无边的领域，妖王的声音清脆回响, 久久不绝。
转轮执扇轻笑，“妖王殿下打过来，吾自当躲闪, 这有什么不对？”
“不对, 你不攻击我，我们何时才能分出来胜负？”妖王气哼哼地甩鞭砸地, “你莫非是想拖延我的时间？”
“哦……吾拖延时间作甚？妖王若真想回天玄境, 吾就是拖上个百年千年, 你也一定会走。”
漪贞动作一滞。
“那不打了。”这厮根本没有斗志, 打起来也是白费力气。
转轮见她收回鞭子, 才悠悠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漪贞也盘腿坐下, 两人面对面的。
转轮眼里全是她。
漪贞别扭地撇开头说，“你别看我啊，转个身坐去！”
“吾不。”转轮支着下巴看着她, 打量了好一会儿, 才夸赞道：“妖王大抵是妖族第一美人了吧。”
漪贞噗笑，“这可没得比，有的妖灵生来单纯可爱，有的则魅惑勾人。不过说起来九尾狐族也的确是深受上天眷顾，无论是血脉还是容貌，都总是最好的。”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就问他：“难道转轮殿主就是被我这容貌给迷惑了？”
转轮不知该怎么答。
他想说，吾曾娶过全城最丑的一个姑娘，并且爱她至深。
“妖王的容貌的确好看。”
漪贞托腮，笑道：“你让我想起了小巴的爹爹。以前我初入凡间，还不懂凡人的美丑，便捏脸摆动，弄成了奇丑无比的姑娘。不过他倒是不嫌弃我……我们最后还成亲了。”她脸上荡着温柔的笑。
转轮盯着她，目不转睛。
“可是你们已经分别了几千年了，也许，他已经不在了，你为何不另寻仙侣？真的不再找旁人了吗？准备一生就此独活着？”转轮声色喑哑。
漪贞没觉出他的不对劲，只是乐呵呵地说道：“是啊，我等了他几千年。我将小巴抛给天玄境的妖灵们照顾，把妖族的责任丢给阿桐，我就为了等他回来，我做错了多少事？我约莫不会再等他了……我还有责任，所以……抱歉，转轮，我真的不打算再找仙侣了。”
听她说不再等。
转轮心如刀绞。
“那……吾是说，若是他回来了，你找到他了，你又会如何？”转轮看着她，不敢错过她脸上任何一分动容。
漪贞泪唰啦就落了下来，美人落泪，红颜倾城，噙着泪的眼睛，美得让人心疼。
而后，她又笑了，“回来了又怎样。他是凡人，我再也不能用千年去等他一次次轮回了。”
转轮垂下眼，低声轻喃道：“小狐……”
吾该怎么做呢？
林枭让小狐等了几千年，而如今小狐不等了。她要放弃吾了，吾该对她说吾是林枭吗？说了她会恨吾吗？
“转轮。”她唤他。
转轮抬眸，对上的是她哭红的眼睛。他心底一震，“嗯。”
“你要几时才肯承认你是林枭？”漪贞泪含在眼中，高声问他。
“……”转轮惊愕。
“吾……”
漪贞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狠狠锤了他一拳。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愚笨的人吗？我堂堂一代妖王，难道连灵魂的分辨之力都没有吗？起先我是不信，我不信林枭竟然会是地府里的转轮殿主。你也未曾在我面前表露出半分不同，所以我好气，那时，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你怎么敢将我忘了？我等了你几千年，你怎么就敢将我忘了？”她声嘶力竭，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顺着那红润的眼眶一颗颗掉落出来。
转轮伸手去接，泪珠全掉在他掌心里，越积越多。
什么话也说不出，喉头全是哽咽，仿佛被人堵住了嗓子眼。
“小狐……”
“对，是啊！小狐！”漪贞拍开他的手，“小狐这个名字，除了已逝的母亲，除了林枭，根本没有人会这样叫我！”
“你忘了吗？漪贞是你给我取的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啊！”她泪如泉涌，狠狠扯着转轮的领口！
转轮握住她的手，把人扯到怀里。
“你早就知道是吾，所以那日在天玄境……”
“是啊，所以我能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救你，可是我偏偏要让你喝灵树的树浆，我偏偏就是要让你喝！凭什么，凭什么……你怎么敢忘了我，你怎么敢！”她想挣开他的怀抱，但紧箍在腰间的手如同铁臂，不给她一点挣脱的机会。
转轮咬牙，“对不起……”
“你还想当小巴的干爹，还想把小巴身上的凡人血脉剥离，你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漪贞张口，狠狠咬在他的脖间。
猩红的血自唇边流下，衬着转轮苍白的皮肤，显得妖艳又凄美。
“小狐……”转轮似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再不分离，“对不起，对不起……”
吾不是故意忘了你的，吾不是……
吾想告诉你的，吾想告诉你你找的人就在眼前，吾就是林枭。可吾怯懦了，吾怕你恨吾……吾怕会真的失去你。
对不起，对不起。
吾心里只有你一个啊，吾独自活了五千年，也并非没人芳心暗许，只是吾啊总觉得心里空着，不是旁人能填满的。
这些话，吾唯独不敢跟你说啊。
吾的这些，怎么能比得上你用尽千年的等待？
吾，懦弱啊。
“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放开！”漪贞在他怀里推搡，拒绝他的怀抱，但眼泪却仍没有止住过。
转轮果真放开了。
漪贞一怔，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松开，她哭着骂道：“我让你放开你便放开，我让你去死你是不是还要死一次？！”
转轮又赶紧抱回来，脑袋埋在她肩膀上，“不是，吾怕弄疼了你。吾不会放开的，失而复得的，吾怎么敢放开。”
“那我让你去死……”
“那吾也不去，死了就看不见小狐了，抱不到小狐了，不去死。日后吾永远陪着你，再也不放开了。”
“你是天地间第一大笨蛋！我不要你陪！几千年我自己过了，我要你何用，我不要你！”她这么说着，却呜呜哭得像个孩子。
转轮不知何时也红了眼，“以后吾照顾你，照顾你和小巴，让你每天都笑着，做最开心的小狐，好不好？”
小狐恸哭，“在凡间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成亲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是你先死的，是你先抛弃我和小巴的！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你根本不喜欢小狐了，你怎么舍得让我那么难过！”
“我想杀了所有的人族，可是我不能，我只能自己伤心，你是为了保护他们死的，我不能杀了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次吾对天道起誓，吾绝对不比你先死。”他温柔的表象皲裂，只着急地看着她不断滑落下来的泪珠。
漪贞见此破涕而笑，“你就是想比我先死也不可能了，我等妖族寿数终有限，而你们冥府的神仙是不会死的。”
转轮见她终于笑了，才伸手给她擦去眼泪，“无事，吾是管轮回的啊，吾怎么可能让吾的小狐死？”
“帝君会斥你徇私的！”漪贞揪他的脸。
“没什么徇私不徇私的，帝上他自己也曾夺了凡人的舍，跑去凡间陪小红豆。咱们悄悄地，隐晦些，帝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说死不死的了，总之，本王还没有原谅你！”漪贞突然仰起头，高傲地看着他。维持了一瞬，又伸手戳了戳他的皮相，“以前是更英武粗犷一些的相貌，如今跟个小白脸书生似的。”
转轮轻笑，“帝上喜欢皮相好的，像三头那么丑的，平日里都不敢在帝上面前晃荡，后来知晓小红豆要来冥府做王后，更是直接给三头重新捏了个形。你在地府里见过一个丑的？”
“这倒是没有……”漪贞趴回他的肩头，沉默了一会儿：“林枭，你不许再离开我了，再有一次，我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
转轮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好，绝不会。”
“小巴我们也要一起照顾。”
“好。”
“那你要随我回天玄境，跟我回去当压寨夫君去！”漪贞满脸‘你不随我去，我就要闹了’的表情。
转轮忍俊不禁，柔声道：“好。”
至于帝上那里怎么交代……咳，不着急。
“还有啊，你要把为何忘了我这件事给我详细道来，否则我绝对不原谅你！”她叉着腰，一副凶悍模样。
“好。”转轮轻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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