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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2)

乱臣 蔡某人 4689 2021-03-30 09:38

  临到眼前, 只见柏宫垒堡高筑, 丝纹不动, 除了那展军旗被风刮得哗哗直响, 一个人影也无, 打探半晌, 亲兵对晏九云说道:

  “小晏将军, 瘸子当王八缩里头呢,要不,咱们想法子引出来?这会子两军对阵, 他可一点上风也占不了!”

  敌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了,论兵力,魏军完胜柏宫, 后头又粮草不愁, 众人难免蠢蠢欲动,都想抢份头功。

  晏九云咂摸良久, 透过千里眼一看, 高垒四圈, 分明还立着木头削尖的栅栏, 战马根本不好接近呐!嗯, 看来这是早有准备了, 晏九云暗忖,倒也不愿此时贪功冒进,果断一掣马头, 掉转了个方向:

  “不可, 慕容将军说了,柏宫奸猾,我军不可轻举妄动,要引他出来,也得咱们的骑兵紧跟而上,走!回营!”

  众人精神抖擞而来,兴致缺缺而去,一回到营地,中军大帐里,脸色铁青的不是慕容绍,反倒是斛律光,待晏九云一进来,低喝一声:

  “捆起来,打二十军棍!”

  晏九云步子顿收,错愕的眼把斛律光一望。

  左右亲兵也跟着犹豫,军营里,没几个不认识晏九云的,都知道是大将军最爱护的族侄,一时间,杵在原地不动,斛律光眉头就锁的更紧了:

  “聋了?”

  众人回神,赶紧一拥而上,把个也不做反抗的晏九云给三两下捆了。

  晏九云头一昂,很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勇气:

  “这队人马是我带出去的,只不过想一探究竟,我没轻举妄动!”

  看他坦然无畏,斛律□□极反笑:“呦,小晏,你还有功了不成?世子让你来,可不是给他添麻烦的!”

  这一句就太伤自尊了,尤其还当着后头几位将军的面,晏九云一下红了脸,急道:“都督,我……”

  “行了!”斛律光跟他毫不客气,“私自出兵,藐视军规,这顿罚,你是跑不了的,就是世子亲征,他也得管教你,我这是越俎代庖,你也别怪,下去领棍吧!”

  说罢,打个眼风,亲卫将晏九云拖了出去,连带着跟他一道出去的骑兵,大庭广众之下,抽得闷声作响,晏九云去也只是蹙紧了眉头,一声都不吭。

  斛律光一撩大帐,透过缝隙,瞥了两眼,回头笑对几人:“算他有点脑子,没胡来,”说着充满歉意看向慕容绍,“给将军添乱了。”

  慕容绍一笑而过,并不放心上:“少年人心高气盛,也是常情,跟着多磨糙磨糙就好了,眼下,北风不绝,我军再如何引他,瘸猴也不会吃顺风阵这个亏,姑且耐心一等。”

  外头野风不止,刮得昏天暗地,早掉光叶子的排排杨树,都朝一个方向倾倒,正痛苦地扭着身子。这么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慕容绍屁股离开胡床,一挥手:

  “诸位,先出去巡营!”

  一行人喝惯冷风,把唇一抿,兜鏊一压,裹上披风便踩上了坚硬如山的土地,举目远望,各军尽藏于漫漫无边的白色大帐,腊月的天空,也正泛着干冷的一茫灰白,风割得人脸皮子发紧,又干又痛。四下寂寂,军纪整肃,唯有战马呼哈着绵绵不绝的白气,打起了鼻息。

  这么一圈巡查下来,风势渐小,慕容绍一拈胡子,眯缝着眼,把四下里一打量,目光闪烁:“风要停,柏宫恐怕要动了!”

  话音一落,诸将两眼放光,立下进入警戒状态,果然,慕容绍遣出的探马回身来报:

  “柏宫大开营门,朝我军方向来了,骑兵打头,步兵断后!”

  慕容绍正要吩咐诸人备战,忽的一惊,暗道他才多少兵力,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直杀过来?满腹狐疑,思索半刻,把眉头一皱,吩咐斛律光刘丰生说:

  “柏宫惯会作诈谋奇计,如今以寡应多,只怕他要偷袭,你二人还回各部戒备,勿要妄动,看他想要如何!”

  这边两翼正遵慕容绍命令往里收缩,忽听一阵花喜鹊从林中惊飞四散,紧跟着,锣鼓齐鸣,旌旗大展,从黄土丘后头,登时冒出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如团团马蜂,嗡嗡地就朝魏军扑来了。

  副将惊道:“都督!快看!”

  斛律光早看出眉目,真如慕容绍所料,瘸猴来偷袭侧翼了!

  当机立断,布上弓箭手,随即对准驰骋而来的骑兵密雨斜侵薜荔墙一般射去!

  箭雨一出,柏宫的先头骑兵倒也不硬碰,立下变阵,横掠而对,一面回射,一面退至黄丘,等两边对射一停,就扯着嗓门开始叫阵,一时间,乌七八糟的污言秽语也就跟着出来,骂的是气势绝伦,嚣张冲天。

  眼见攻心计一出,斛律光敏锐捕捉到了,一声令下,不准任何人主动出击,谨记慕容绍的安排,亘着头皮默默挨骂,也不为所动。

  那边一波挑衅连接一波,直到也觉无趣,竟渐渐安静下来,两边顿时化作沉默对峙的伺机兽群。

  不知几时,树梢不动,风声尽褪,而正面相对的中军重骑眼前,柏宫的打头轻骑,忽成一线黑,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慕容绍暗觉纳罕,以轻骑对重骑,不是自找死路吗?副将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意思都是要摆出个锥形阵来,冲杀出去,打他个猝不及防!

  吵得头昏脑涨,慕容绍沉吟不语,也不发话,而是传来一亲兵,捎话命令左翼刘丰生遣出一部,绕敌后方,去放火烧柏宫后军,速烧速撤,这么一合计,是要打算将柏宫前后彻底绞杀在涡阳了。

  说罢,自觉妥当,拿起千里眼朝远处一看,慕容绍当下狠狠一惊,以为是看错,定睛再看,轰轰然如潮水般涌来的轻骑,忽成一线火龙,哪来还能看得见人,分明只有一匹匹燃烧起来的战马!

  慕容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紧跟一声怒喝下令:“快,弓箭手,射马!”

  这数百马匹,已然受惊发疯,哪里是弓箭所能抵挡,甩着一身的火,四下奔散,径自冲进了魏军阵前重骑。一时间,精骑们被疯马撞得左右不是,马槊一舞,也顾不上是否刺到自己人,只急着把疯马驱赶出去。

  重骑耽于同马周旋,慕容绍看在眼里,一跃至高地,再端起千里眼,见那令旗一换方向,骑兵团往两边一掣,就闪出了一队乌泱泱的步兵,飞蝗扑稻般涌来,暗叫这要坏事!再近些,见这些人不过着两裆短甲手执短刀,迅速冲进重骑队中,顾下不顾上,专砍马腿人腿,一时间重骑全副武装,调转不灵,难能纵横杀敌,却被砍得人仰马翻,混成一团。

  见一击得手,后头大军压上,不多时,柏宫手下数十余悍将竟把魏军冲散了个缺口,眼见裂缝越来越大,两翼分割,斛律光和刘丰生见情势控制不住,又不能逆流杀出,只能随大军朝后败走退去。

  看魏军狼狈,抱头窜鼠,柏宫的副将立于马背之上狂笑不止,扬声叫嚣:

  “这一招烧马,是拜晏清源所赐!砍马腿也承蒙魏平不吝赐教!哈哈哈!”

  一语传来,魏军诸将这才了悟,玉壁城反击,世子正是用这招对付的王叔武呀!更不要说世子一手提拔起来的魏平,专擅者,正也是这砍马腿,眼下,谁承想,竟全被柏宫现学现卖了去!

  前军既败,势不可挽,慕容绍见状,事不宜迟赶紧命大军往谯城方向撤,自己则亲自上阵断后,率一部精骑,从中路插入,奋力一截,将柏宫的骑步兵,同魏军分割开来,力保主力少受损伤,往北撤了。

  一时间本混乱不堪的场景,厮杀声渐小,柏宫兵力尚不足以一鼓作气追杀上去,索性由慕容绍退兵,转头清点起战果来了。

  “骑兵去大营,慕容绍给留了不少好东西!”一声喝令,柏宫从后头冲上来,命步兵搜罗残局,自己则亲率一骑,直奔魏军来不及撤走的中军大帐,一溜眼睛,顿时喜笑颜开,对左右得意道:

  “何愁粮草辎重,自有供应!天意属某!”

  三军主力一走,徒留本奉命去烧柏宫后方的安西将军张遵业一部,这里头,还有要将功补过的晏九云。

  谁能料魏军遽然而退,两人杀个回马枪,不多时,就落入了柏宫的包围圈,眼见四面八方漫过来的都是柏宫的兵卒,厮杀负伤,血流不止,张遵业明显慌了,对晏九云道:

  “小晏,咱们是突围不出去了,与其枉送性命,不如……”

  “我绝不!”晏九云一听苗头,把个下颌绷得死紧,嘴角挑起一丝愤怒,马槊一攥,回张遵业一个不齿的眼神,忍下腿部剧痛,就要携部下死战,张遵业一把扯住他:

  “小晏!魏平都能降,咱们为何不能?活着才能再有机会!你这要是死了,可就是再也没机会见着大将军了!”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把晏九云浇了个透心凉,嘴唇被冷风吹得乌紫发干,也浑然不觉,那握槊的手,却不由得一松,犹豫了片刻,张遵业看出他这是想松动了,再顺势推一把,翻身下马,卸甲请降了。

  敌军果来接收,张遵业一回眸,两人目光一碰,晏九云忽把脸涨得又红又热,浑身都僵了,身旁忽响起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晏将军,安西将军说的不错,先保了性命,才能再有所图,性命没了,什么就都没了。”

  这人嗓音奇特,面容大半被兜鏊压着,看不清个模样,晏九云只觉陌生,此刻,也没闲暇去一探究竟,只把这话一琢磨,自我安慰道,这样也好!丢了性命,可就再也回不了邺城了!冲这人把头一点,勉强也翻身下马。

  推推搡搡的,晏九云一瘸一拐随波逐流跟着往前走,暗暗一打量,着实一惊,垂头丧气的这一群,少说也有上千人被俘了,看那装扮,倒无一个魏军将领,除却他和张遵业!

  拉扯到柏宫跟前,被他那阴森森目光一打量,晏九云十分不适,却也只把一双桀骜不羁的眼回盯了过去,了无惧色,柏宫一看他这神情,再观其轮廓,大略猜出其身份,懒得去问,已动杀心。

  却一眼认出了张遵业,张遵业父兄同柏宫一样,都曾追随晏垂起事征战,此刻,柏宫有心叙旧,拉拢过来,王适却用眼神阻了,柏宫会意,转到一边问道:

  “参军有话要说?”

  “这些虏兵皆出于邺城晋阳两地,留之一费粮草,二恐怀有异心,必为隐患,明公岂要存妇人之仁!”王适话不多说,一点就透,把个柏宫本犹疑不定的心,一下定住了,不再啰嗦,传令下去,将俘虏全部赶至涡水溺死。

  天色暗下来,稀稀落落的,竟开始飘起雪花,微微寒风自水面而来,夹杂细雪,打在冰冷的铁甲之上,浸入肌肤,伤口更是痛入骨髓,晏九云两边太阳突突直跳,头一低,看了看那受伤的腿,白森森的骨头,都已经翻在外头了!

  一听柏宫要悉数杀光降兵,一时间,鬼哭狼嚎一片,却也无济于事,赶鸭子下河一般,全都跌进了刺骨水中。

  有想逃的,被人抄起兵刃就是一刀,身子一软,噗通炸开个水花,顿时洇出一缕缕殷红,和其余相同命运的,混在一起,很快,水里尽成血稠,被砍死的和挣扎溺水的,渐渐也分不清彼此……

  不多时,河里飘起层层叠叠的尸首,杂声式微,柏宫整顿三军,带着新得辎重战马浩浩荡荡仍回了大本营。

  慕容绍大军还未退至谯城,半道上,一片雪花落到眼皮子上,刘丰生猛地一惊,脸都白了,这才从自己厮杀混战时,要不是亲卫舍命相护几被砍翻落马的余波中回过神来,这一下,再顾不上草草包扎的伤臂,只骑马奔到斛律光这边来,惶惶道:

  “张遵业去烧柏宫后垒,小晏也跟着去了,这会儿,肯定是回不来了!”

  说的斛律光也是一怔,脸色顿时跟着不好了,把缰绳一扯:“快去跟慕容将军说,这回失利,他不敢瞒世子,至于小晏的事,就更不能瞒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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