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长公主失踪也已过去三天了, 谢谦的人暗中将苏州城给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半点线索, 长公主当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谢谦的脾气也越发地暴戾,别说是府衙里了, 就是整个苏州城的官员,那也是一片唉声载道,直叹千岁爷果然雷利手段, 这苏州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而与这复杂局势一样不可琢磨的还有苏州城的气候。
虽早已知晓苏州的倒春寒来得格外早, 可今年除了时间早,竟还比往年来得更猛烈些。
这两日,城里家家户户的妇人, 将刚收拾好准备放起来的袄子又都拿了出来。
外间, 原本还算得上明朗的天突然又被乌云笼罩,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邪风刮得树枝“吱呀”作响, 一场大雨似乎正蓄势待发。
此刻赵鸿飞正正襟危坐于案前, 他表情严肃、秀眉紧皱, 时不时地还拿起笔做些批注。
桌案上摆放着底下各州县不断送过来的文书,一摞接着一摞, 没有个见底的时候,甚至连搁手的地方都不充裕。
李定国虽还未被定罪,如今也是身陷囹圄, 现下不仅有府衙的事等着他处理, 就连着这苏州城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水患过去, 需要善后的事不少,再加上长公主依旧下落不明,谢谦根本就无心政事,这几日赵鸿飞都忙地不可开交。
将看完的奏报整理好,赵鸿飞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是到了日暮时分。
等空下脑子来,赵鸿飞突然想起一件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几日,他好像没有再见到过张楠的身影?
赵鸿飞脸上懊恼之情一闪而过,近来事多他也没顾得上那个丫头,本来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向张楠道歉的,那日是他口不择言,把话说得绝情了些。
当时他突见张楠一袭长裙、眉目含笑,顿时就被其吸引了,可随即他又气恼自己的不争气,明明早已下定了决心的,可每每在张楠面前却又突然变得游移不定。
是以他这才狠心口出恶言、羞辱了张楠。
这几日张楠不再来府衙里纠缠他了,也不知是不是那日真的被自己伤到了?
越想赵鸿飞就越发地头疼,他摇摇头。
罢了,没有了张楠在旁边吵吵嚷嚷的,他这耳根子也着实是清净了不少,偏巧最近府衙也是诸事繁多,张楠不在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凡事都禁不得念叨,这边赵鸿飞刚想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两下敲门声,对方也不等赵鸿飞发话就径自推门走了进来。
这府衙里的人除了张楠还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赵鸿飞不由自主地嘴角微扬,小丫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丫头跟在长公主身边两日倒是都学会敲门了。
他四下看了看便随手拿起一本奏疏,装作目不斜视地看了起来。
只是......
张楠进了门之后也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她就站在离赵鸿飞三步远的地方,楞楞地盯着赵鸿飞。
在这灼热的目光下,赵鸿飞忍不住皱眉。
张楠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而也正是赵鸿飞的那一皱眉让张楠心中一阵刺痛。
果然,赵鸿飞还是一副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一个女子不该不知羞耻地追着赵鸿飞到处跑,可是也不知从什么开始赵鸿飞就开始变得对她厌恶至极,如果自己再不主动一点缠着赵鸿飞,怕是赵鸿飞恨不得立马就忘记她这么个人的存在吧。
这回好了,以后她都不会再来烦赵鸿飞了,赵鸿飞要是知道了怕是该高兴坏了吧?他终于能摆脱自己这个烦人精了。
张楠不由得红了眼眶,泪水也像是不受控制地滴滚而下。
房里这怪异的气氛,逼得故意埋头,刚打定了注意不打算理会张楠的赵鸿飞也不得不主动抬起了头。
往常张楠要是来找他,早就恨不得往他身边窜,满嘴的污言秽语,可今日张楠自进了门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这可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赵鸿飞一抬头正好撞见张楠落泪的样子,顿时满脸错愕。
张楠一向性子大大咧咧的,他还从未见过张楠哭的样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真的被人欺负了?
赵鸿飞咽喉滚动,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有些哽咽。
明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楠也没想到会被赵鸿飞看到自己那么囧的一面,她忙抬手慌乱地揉搓了几下眼睛,欲盖弥彰。
“外面的风还真大,你看,吹得我眼睛都红了。”
知道张楠只是在找借口,赵鸿飞也没说什么,他动了动手指,忍不住想要抬手替张楠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
张楠却又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她终还是低下头不敢直视赵鸿飞的眼睛,“赵鸿飞,今日......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赵鸿飞的手一僵,原本柔和的眼睛满目震惊地瞪着张楠,只可惜张楠没有看到。
张楠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道,“我爹爹给我来了信,明日我就要回金陵城了。本来是不想来告诉你的,可是......”我又怕你找不着我会担心。
后面的话张楠没有说出口,赵鸿飞也垂眸,掩饰掉眼里的情绪,方不咸不淡地道,“嗯,回去也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乱跑张大人总归是不放心的,既然回去了,以后就好好听你父亲的话。”
张楠如个木偶般麻木地点点头,既然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她也该走了。
赵鸿飞,我会尝试着慢慢忘记你的,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我这般纠缠于你了吧。
张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转身的,只是当她的手扶上门闩的时候,她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赵鸿飞,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如果我说我不能回去,你.....会留下我吗?还是也希望我回去吗?”
赵鸿飞沉默,虽然不知道张楠为什么会这么问,可是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他又该如何回答。
张楠苦涩一笑,她喃喃自语道,“是我痴心妄想了,你自然是巴不得我早日离开的。”
其实她早就明白的不是吗?不过是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赵鸿飞,如你所愿,今日一别,你我以后就真的再无瓜葛了,我......放你自由。
今日张楠的言行也着实有些古怪,现在又听着她这般自嘲的语气,宽大的袍袖下,赵鸿飞双拳紧握,强忍着想要开口解释的冲动。
也正好这个时候府衙里的师爷快步走了过来,似有急事,赵鸿飞看了师爷一眼,等他想要开口叫住张楠的时候,却见张楠已经跑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看来,天意也是如此......
张楠的身份这师爷也是知道的,她常来府衙找赵鸿飞,见着张楠从赵鸿飞的屋子里出来,师爷也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倒像是很平常一样。
他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信,“大人,这是门房刚才送进来的,说是一个小乞丐让交给千岁爷的,可是千岁爷现在不在府衙,下官见着可疑,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先拿来给您看看。”
长公主失踪三日,了无音讯,偏巧这个时候就有一个乞丐主动送信上门,还指定了是给千岁爷的,只怕信中内容多半和那掳劫长公主的贼人有关。
刚才他也问过门房的人了,他们说千岁爷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未归来,师爷接到信后也不敢耽搁,就直接过来找赵大人定夺了。
赵鸿飞接过信也不忙着拿出来看,他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师爷,直看得师爷心底打颤。
师爷还在思索着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听得赵鸿飞说道,“苏州城这地方虽然也算富庶,却终究比不得金陵城那权势之地,能够让人只手遮天,师爷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想来也应该知道,有些话祸从口出。”
赵鸿飞说完便移开了目光,师爷顿觉身上的压迫感少了些,仔细思索了一番赵鸿飞的话,他瞬时就明白自己是哪里错了,同时心中也是一顿后怕。
刚才他竟一时心急直接就在赵鸿飞面前称呼谢谦为“千岁爷”了,这可是大忌啊。
赵鸿飞可不只是苏州城的一个府丞,他的父亲还是内阁辅臣,众人周知内阁与东厂不睦已久,他如此称呼谢谦,往小了说那是趋炎附势、上赶着讨好谢谦,这要是往大了说,那可就能将他定为东厂一党,直接得罪了内阁。
他在这个师爷的位置上也是待了有些年头了,自然是想要再往上动动的,若是得罪了内阁,到时候别说是升官了,就连性命怕也是难保。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师爷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凉了,他求助地望向赵鸿飞,希望赵大人不要为此事介怀才好。
而赵鸿飞见师爷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他与师爷共事多年,刚才也是好心提醒,自然不会真的为难他。
此事就此揭过,赵鸿飞将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他看完之后秀眉微颦,问道,“谢大人去哪了?”
“这......下官不知道,不过听守卫的人说,千......”,师爷忙改口,“提督大人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也没让人跟着。”
赵鸿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这事等谢大人回来,我再同他商量,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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