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炸响,闪电刺目。
电光覆盖整座云山,一瞬间,天摇地动。
一界之主渡劫,声势远非三界修士可及。相比之下,追着李攸劈的十八道劫雷,也显得稍逊一筹。
“昂!”
九条巨龙齐声咆哮,周身腾起灵光,化作九道罡风,迎上空中闪电。
紫、红两条巨龙盘旋半空,鳞片流动光华,肃然凝视雷云,严阵以待。
巫帝立在龙首,身姿昂藏,衮裳飞舞,绯带映出血红。
冠下旈珠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声脆响,仿佛应和雷鸣。
单臂划过虚空,长袖舒展,如同一扇黑翼。
两条巨龙终于有了动作,五爪踏云,巨尾摇摆,长吟一声,腾起飞向雷云。
轰!
巨龙穿云,雷光降下,巫帝身后浮现一尊冕冠法相。
法相周身萦绕两道灵力,盘膝静坐,手托印玺,额间一道血红,双眼紧闭。
“去。”
巫帝再下令,巨龙不惧雷电,径直再过雷云。
劫雷被激怒,法相头顶突降一张电网,飞出百千符文,伴随电光落下。
见此情景,九条巨龙皆现出焦急,顾不得以灵体抗击劫雷,当即便要飞回,护卫巫帝法相。
“无碍。”
巫帝止住巨龙,祭出一方印玺。
印玺当空,发出九道金光,笼罩整尊法相。金光铺开,电-网符文如冰雪消融,自外围碎裂消散。
“昂!”
危机暂解,九条巨龙归位,紫、红两条巨龙猛然扎入云层。
第四道劫雷落下,法相睁开双目,黑色双眼如宇宙深渊,不存半分情感。
颀长身躯慢慢立起,双臂拢在身前,视线穿透虚空,似与天地同生共灭。
闪电不断落下,引动一界灵气,空中浮现万千虚影。
天塌地陷,河川逆流,凶兽狂吼,狂-暴-的灵气纠缠沸腾,仿佛重回荒古。
八道劫雷之后,虚影散去,现出短暂宁静。
无论是渡劫中的巫帝,还是目睹雷劫的巫界子民,甚至是仙池边的古木噬魂藤,俱都知晓,最后一道劫雷才是关键。
唯有扛住第九道天雷,方能成功渡劫,进一步淬炼元神,飞升仙界。
此时此刻,巫界修士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巫帝宫上方,无不期望巫帝能够顺利渡劫,位列仙班。
万众期盼之下,巫帝的举动却有些奇怪。
手捏法诀,掌心托起一枚黑色灵珠,巫帝法相身侧,又立起一尊法相。
黑袍玉冠,五官有些模糊,境界难辨。
能与巫帝法身同列,必是界主无疑。然妖界之主喜着红袍,人界之主已陨落千年,纵是神魂复生,也该锦袍金冠,而非巫族修士打扮。
既不是妖王,亦非人皇,究竟会是何人?
巫族不解,仙池边的古木沉思片刻,突然凝出灵体。
与树上五官不同,古木器灵修长俊朗,着铁灰色长袍,长发及地,一双墨绿瞳孔,似清澈见底,又似蕴含万载演变,看不清分毫。
噬魂藤探出,歡鸟再次受惊。
千年不见老树器灵,此时现身却是为何?
古木器灵不言不语,双手结印,身前亮起一团白光。
光中浮现一根木杖,长三米,以古木枝干炼成。
祭入灵力,木杖立起。古木张开的屏障立时扩大三倍,仙池亦被笼罩其内。
界主渡劫,本就引得天地生变,祸福难料。再加他界之主,引来的劫雷恐怕能劈碎半个巫界。
纵然只是神魂,并未真正归位,天道却不管这些,该劈的绝不手软。
“陛下心思难测。”
自己渡劫不算,还要捎带他人?古木叹息一声,很是费解。
雷电降下,既是天劫,也是机缘。最后一道闪电,更是集九天劫雷精髓,若能收纳炼化,淬炼神魂之效远超灵植仙宝。
在古木的观念里,劫雷伤不到界主分毫,区别只在于吸纳多少。思来想去,古木器灵始终想不通,巫帝为何要将“好处”分与他人。
这般行事,劫雷过后,定然无法飞升。
思量间,最后一道闪电击落。
两尊法相同时亮起,先后迎上电光。
九龙咆哮,紫、红两条巨龙相应,巫帝纵身飞起,离开龙首,先法相一步冲进电光。
轰!
闪电未及落地,已在半空截断。
爆--裂-声中,雷光跳跃,火花四溅。
天空好似被分成两半,一半为电光笼罩,一半陷入诡异平静。一半光芒刺目,一半缓慢聚集雨云。
“灵雨!”
古木断定,此番巫帝无法飞升,但有雨云聚集,还是出乎预料。
“陛下此番动作,莫非结下了大机缘?”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解释。
器灵横托木杖,以树身年轮推算,隐约得出答案,看向两尊法相,满脸不可思议。
这种因果?
他界之主,竟同陛下有宿世红缘?
一定是他老眼昏花,推算错误!
巫帝渡劫时,李攸正盘膝树下,推演自编钟器灵来的功法。
藏宝阁前,灵狐团成毛球,狐尾遮面,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编钟乃荒古大能所铸,内藏仙界功法,非寻常修士可得。
李攸神魂不凡,兼以灵草筑体,灵石入道,假以时日,境界修为比前生只高不低。
以界主之魂修炼仙法,自是事半功倍。
此刻入定,在脑中推演,牵引灵气洗刷经脉,顿觉通体舒泰,气海充盈,比吞下一座宝山更为满足。
两厢比较,灵狐虽有妖王血脉,终是差了一筹。以现下根基,学得半部功法已是极限。必须量力而行,方不会被功法反噬。
饶是如此,仍无法吸收飞速增长的妖力,只能陷入沉睡,一点点炼化。
入定许久,李攸忽然皱眉,敏锐察觉巫帝珠溢出紫气。
“怎么回事?”
发现气海中多出一道恐怖雷光,李攸吃惊不小,下意识抬头望天。
碧空万里,晴朗无云,连丝风都没有,更不用说惊雷闪电。
既无雷劫,这道闪电是何来历?
不及深思,电光突然生变,分做万千电火花,飞速涌向石玉。
玉中祭台印玺齐声嗡鸣,李攸手捏法诀,催动全部灵力,仍控制不住石玉变化。
“到底怎么回事!”
气海灵力-暴-涨,渐有失控之态。
李攸狠狠咬牙,对绿松道:“打开屏障。”
“尊者?”
“我离开后,不要靠近!”
丢下这句话,李攸御风而起,光速飞离百米。
临走之前,不忘将气海中的寒冰岩丢出,无论如何,储备粮不能有失。
寒冰岩之后,蝎血金丹,灵石矿藏亦堆成高山。
观此一幕,藏宝阁中的法器灵宝无不感叹,尊者身家如此丰厚,三界少有。
“我等当有所作为,方不负尊者收留之恩。”
“甚是!”
李攸显露“实力”,众器灵彻底转变想法。
先前还以为,集体投奔一介散修,多少是件没面子的事。如今来看,能得李尊者收留,确是千年造化,天大好事。
不想被尊者嫌弃,必要有所表现。
有器灵略显急躁,已撸胳膊挽袖子,只等李攸一声令下,灭山踹门,横扫三界,绝无二话。
人多有底气。
实在不行,大家一并为血玉玦注入灵力,唤来更多同伴,压也能压死几百。
血玉玦和长胪剑深有同感。李攸过于土豪,早令其倍感压力。
法器灵宝之中,唯有青铜编钟不受影响。
乐工凝出灵体,教育乐女-武者,看到没有,这些都是身段抬得太高,现在着急了吧?
“我之前就曾说过,能炼化一方洞天福地,境界定非一般。”乐工翘脚坐在铜柱上,得意笑道,“我等已与尊者结下因果,若无意外,尊者飞升之日,必将同登仙界。”
一边说,一边扫过其他器灵,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一览众山小之感。
言语动作委实气人,险些引来一场群殴。
洞天福地外,李攸飞出千米,再压抑不住灵气奔涌,当空长啸,周身-爆-出黑色灵光。
灵光霸道,瞬息笼罩天幕。
异变突生,如黑夜提前降临,百里之外亦能察觉。
“快看天上!”
山城废墟处,天地骤然昏暗,鲁川山虎等同时一惊,遥望黑光爆发处,愕然片刻,立即握紧双拳,激动不已。
“是尊者,一定是尊者!”
四人取出灵石,发现灵光频闪,不约而同发出欢呼。
“尊者回来了!”
惊喜之后,四人商议决定,鲁川鲁阳修为最高,前往一探究竟。其他人留在废墟,继续挖掘古城。
连续数日,已挖至于地下百米,仍未见古城踪迹。但木氏长老言之凿凿,众人轻易不言放弃。今闻李攸现身,干劲更足。
“我二人去寻尊者,此处交给诸位兄弟。”
“鲁兄弟放心!”
山虎等连声保证,目送铜舟行远,纷纷再入废墟,不寻到古城誓不罢休!
以众人势头,哪怕没有古城,也会“挖”出一座来。
天空中,李攸像是一座火炉,灵力喷涌不断。
绿松离不得洞天福地,柳木一甩衣袖,毅然道:“小可前去。”
语毕,化成一道绿光,飞向黑光。
距边缘尚有百米,便能感到恐怖灵力。柳木现出灵体,仍半点前进不得。
器灵浮现树冠,俊脸满是担忧,焦急万分。
受黑光阻隔,看不清内中情形,极易认为李攸陷入险境,脱身不得。
事实上,黑光漫射之时,李尊者早摆脱危机,此时正双臂拢于身前,立在九层祭台之上,隔一道空间屏障,同巫帝相望。
“相望”是客气说法。真实情况是,若后者当面,李尊者会毫不犹豫飞扑上前,饱以一顿老拳。
原因?
巫帝手中的黑色灵珠就是答案。
灵珠表面缠绕数道电光,每有一道电火花爆开,李攸气海都会受到影响。
如果还不清楚原因,脖子上长的就不是脑袋。
“尊驾可有解释?”
“我渡雷劫,赠你一场机缘。”十二道旈珠垂下,巫帝浅笑,“此珠暂留我处,待你前来巫界,同仙灵草一并归还。”
“等等!”
虽无太大破绽,李攸仍觉事情不对。见灵珠被巫帝托在掌心,无论如何都觉得别扭。
“我还有话……”
不等李攸说完,黑袖卷过,屏障消失,虚影随之消散。
立在原地,李攸腾起阵阵怒意。五指合拢,灵力再次-爆-发。
黑光骤然波动,自中心处开始散开。
“陛下!”
柳木器灵大喜,忙飞入光中。
前行百米,看清李攸身影,登时定住身形,双眼瞪圆,失去言语。
九层祭台立在半空,符文雕刻灵动,层层绽放光辉。
黑色身影立在祭台顶端,吴带当风,黑发垂肩,仰头遥望虚空,神情肃然。
僵硬片刻,柳木敛起长袖,双手叠在额前,深深揖礼。
随这一拜,方圆百里之内,花草树木尽皆臣服。
两拜之后,柳木现出本体,枝条随风摇摆,白色柳絮飞舞。不比绿松参天,另有一段-风-流-妩-媚。
齐、周、梁三国境内,靠近剑山的几座州城,草木突然变得繁茂,本非花开时节,却是姹紫遍地,嫣红满园。
看到柳木,李攸飞身落下,挥袖收起祭台。
“回去吧。”
“遵命,陛下。”
“还有,”李攸停在半空,认真道,“不要叫我陛下,称尊者即可。”
闻听此言,柳木倏然抬头,眼含清泪,轻咬红唇,如收天大打击,哽咽道:“陛下是嫌弃小可?”
“……”这是从哪到哪?他们的脑回路在一条线上吗?
“陛下莫要嫌弃小可,”柳木突然斜倒,单臂撑起身体,以袖掩面,“小可、小可……”
不等话说完,破空声飞至,两息被捆成粽子。
“陛下……”
李攸打了个响指,噬魂藤领命,叶片舒展,当场堵嘴。
捏了捏额心,李尊者发现,做再多心理建设,依旧拿这个器灵没辙。不想自己难受,该捆的时候绝不能犹豫。
回到洞天福地,鲸王绿松先后迎上,见李攸全然无碍,境界反有精进,同时松了口气。
灵狐仍在呼呼大睡,抓起狐球捏两把,依旧未醒。
“倒是能睡。”
将灵狐放回地上,李攸盘膝坐到树下,开始思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千年前的记忆愈发清晰,前世的因果必须了结。是按远近顺序找上门去,逐一碾压,还是想办法聚到一处,一次-性-解决?
李攸靠向树干,微微皱眉。
前者浪费时间,后者耗费脑力。无奈选择哪种,都是有利有弊。
思索间,忽听绿松传音,有法器飞近。
李攸扬眉,以灵力查探,发现来者是一艘铜船,当即笑了。
东虢内城
连续五日,赵莲独坐静室。
第六日,静室内-爆-发一阵强光,赵横匆忙赶来,却见赵莲从室内飞出,手捧映月镜,直奔镜湖。半张面具不知去向,似毫无所觉。
“小妹!”
赵横高呼,紧追其后,赵莲充耳不闻,速度更快。
兄妹二人先后抵达湖边,赵莲俯身在地,大声道:“老祖,赵莲有要事禀报!”
声传湖心,两息过后,一锦衣少年现出身形,踏空而来。
“何事?”
“禀老祖,照心镜现世!”赵莲抬头,声音因激动变得沙哑,“我赵家寻觅千年的至宝,亦有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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