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收服金乌真火,塔拓与塔苍的战斗也将近尾声。
二人舍弃法宝弯刀,决意以-肉-身对抗。
澎湃血气充天而起,形成两道光柱,夺目耀眼。
塔苍一声暴吼,身形顿时壮大一倍,右臂如钢筋一般,小指粗的青筋沿脉络鼓起,自肘部至拳身,如披上一层青色铠甲,携碎山裂石之力,猛然击向塔拓。
片刻间,空气好似被凝固。
塔苍的身影如慢动作回放,血气与法力融合一体,聚集恐怖力量,化为拳风,如巨人撼山,似要将拳风笼罩下的所有砸碎。
“喝!”
塔拓双足立地,不闪不避,同样以法力凝于拳身,长啸一声,攻对攻,拳对拳,悍然迎上。
砰!
双拳相击,如巨石碰撞,山崩地裂,掀起团团风旋。狄戎人及尚未退走的黑狼站立不稳,接连被风吹倒,向后飞去。
数声爆响,以两人为中心,炸开一个白色光球。光芒散去,地面已成巨大陷坑。直径十余米,坑内雪融草消,砂石沦为飞灰,只余烟尘滚滚。
寂静无声。
数息之间,整片营地中,半点声息也无。
忽然,烟尘中走出一高壮身影。
赤发披散,皮袍破碎,赤--裸—强壮胸膛,右拳高高举起。法力未散,浑身赤铜。每行一步,足下都留下一个深坑。仿佛荒古巨人从沉睡中苏醒,擎天立地,向整个草原发出吼声。
“塔拓!”
有狄戎首领率先发出高呼,继而带动所有族人,高举手臂,用力锤击胸膛。
“塔拓王子!”
“首领,大首领!”
高呼声中,黑狼王的惨叫声渐渐消失,狼群惶恐不安,仓皇转身退去。
夜幕下,黑色狼影如同潮水,卷过被烈火焚成焦黑的土地。
陷坑底部,塔苍双臂尽断,满脸血污,昏迷不醒。
塔拓追随李攸,先得蝎尾,后得灵石,境界已非塔苍可比。
纯以武修之力相搏,后者自不是前者对手,连遭重创,气海破碎。如无奇遇,今生再不可能淬体修道。不死也将沦为废人。
“他背叛了大首领,同黑狼勾结,背叛了部族!”
一名重伤的守夜人被灰袍修士救回,捂住伤口,当众揭露塔苍罪行。
“他是罪人!”
千匹黑狼偷袭,金乌真火反噬,狄戎人损失惨重。
失去族人的悲伤,转化为无尽怒火,倾泻到塔苍身上。
“他背叛了族人,与黑狼勾结,背弃了祖巫!”
柏长老被族人搀扶,走到塔拓近前,面容愈发苍老,目光却不再浑浊。
“请以大首领的名义,剥去他部落勇士的荣耀,夺去塔苍之名,将他驱逐!“
没有姓名,没有部族,被所有狄戎人唾弃。只有“罪人”之名将伴他终生。
“他将是无名之人,草原的罪人!”
塔拓没有迟疑,上前一步,高声道:“以狄戎首领之名,驱逐狄戎罪人!”
“驱逐罪人!”
狄戎人发出高吼,两名壮汉跳入陷坑,扛起塔苍。又有族人牵来马匹,塔拓亲自动手,将塔苍缚上马背。
“自今日起,狄戎人的草场,再无此人立足之地!”
语毕,掌心拍在骏马额前。
骏马甩动颈项,迈开四蹄,长嘶一声,飞驰向北。
草原以北,荒漠之地。
没有丰美的青草,成群的猎物,只有无尽的黑岩流沙。唯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流放于此,以半生痛苦洗刷罪孽。
“大首领!”
众人让开道路,以对待大首领的礼仪,请塔拓步入圆帐。
塔拓忽然转身,躬身行礼,对飞回宝车的李攸道:“尊者,请临圆帐!”
狄戎人沿声望去,恰逢两头山鹿奔回。鹿角染上黑血,嘴角挂着肉末,分别叼着半张狼皮,血腥气弥漫数里。
众人心头一凛,无不骇然。
那头黑狼王,竟被这两头灵兽生吞活剥?
山鹿凑近李攸,放下狼皮,轻轻摆动头颅,显是在讨好:尊者,肉吃了,皮带回来献给您!
李攸无语。
或为验证狄戎人猜测,远处传来阵阵狼嚎,是黑狼群发现狼王已死,悲痛万分,对月长嚎叫。然本能注定,悲痛只是暂时。
很快,狼群将为王者之位发生混战。未决出胜负之前,草原或将“太平”一段时间。
山鹿的突然回转,打断塔拓之言。
李攸斟酌片刻,直接将黑狼皮抛给塔拓,同时取出两株灵草,道:“此物可解你父之毒。”
以草籽记忆,只要还剩一口气,服用两株灵草,必能救回一条性命。
难得做一回好人,干脆送佛送到西。
“谢尊者!”
塔拓抱拳,再请李攸入帐。
狄戎长老见李攸收复金乌真火,认定他便是狄戎的贵人,高声道:“您是大首领的恩人,狄戎的贵人。整个草原都将视您为贵宾,以最高礼仪,最隆重的仪式,迎接您的到来!”
“诸位好意,李某心领。”李攸立在半空,婉拒道:“我辈修士,言行皆遵本心,我助塔拓,本不为报偿。不必如此。”
得到金乌真火,助狄戎人驱逐黑狼,见证草原王位更迭,便是因果已了。多留无益,不如早些告辞,前往冰湖寻找荒兽骸骨。
塔拓还欲再说,李攸摆手,向绿松要来一根枝条,当场以灵力炼化。
黑色灵力包裹下,枝条逐渐褪去原貌,华为一柄金色弯刀,刀身两面镌刻篆字。
李攸手捏法诀,再祭以金乌真火,篆字发光,两条火蛇缠绕刀身,张开巨口,似要择人而噬。
“此物不及金乌,却可抵元婴法器。”抹过刀背,李攸以法力托起弯刀,送到塔拓手中,“我取你族之宝,便以此偿还。”
另有数言,李攸以法力传音,唯有塔拓一人知晓。
“此法器源自守山器灵,你自行祭炼,可成本命法宝,亦可传于后辈。”
“谢尊者!”
塔拓横托弯刀,满面兴奋。
金乌真火虽为至宝,终不可为狄戎所用,恐为其反噬。以元婴法器交换,狄戎人唯有感激。
逢此时,旭日东升。
李攸立在半空,两头山鹿伴于左右。黑色袍袖飞舞,身后映出半轮光影,恍如仙人降世,天地间一片肃穆。
狄戎人感念李攸,道:“尊者欲行,我等不敢强留。日后但有差遣,狄戎人义不容辞!”
李攸点头,刚欲转身,忽见天边腾起一朵红云,隐有风雷之声。
一匹通体雪白,背生双翼的骏马,正御风飞驰而来。
狄戎人纷纷惊呼,现出喜悦神情,“是天马!”
天马?
李攸微感诧异,塔拓曾提过的那头马王?
两头山鹿连声呦鸣,如遇大敌。
红云飞散,白马四蹄踏空,片刻奔至李攸跟前,压根不理会两头山鹿,昂起头颅,棕色眼眸透出无善意。
“咴咴——”
白马长嘶,鬃毛随风飞舞,闪烁点点银光。
李攸探手,抚上白马脖颈。
白马垂首,额心浮现数条红纹,主动贴上李攸掌心,温热脉动传来,就此立下盟誓。
“奉我为主?”
送上门的马王,留还不留?
瞅瞅危机感十足的山鹿,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取出两粒蝎血丹,就此多出一位好伙伴。
天马欣喜万分。
千万年来,能令金乌真火臣服的强者屈指可数。“最近”一位还是夏朝人皇。承自历代马王的记忆,令它自觉找到一个好“归宿。”
可惜,记忆传承未必靠谱。自觉的好归宿,很可能是个大坑。现实很快给了它沉重一击。
两粒蝎血金丹下肚,马身突被藤蔓绑住,藤蔓另一端,直连绿色宝车。
李尊者托着下巴,左右看看,满意点头,“果然,还是马车更合我意。”
白马:“……”
山鹿:“……”
旁观众人:“……”
鹿王拉车已够奢侈,马王一样用途,这是要逆天不成?
壮汉们跟随李攸不短时间,仍吃惊不小。
扁舟上的云真人果断被闪,长叹一声,李道友果真道随本心,肆意潇洒,不同反响。
山鹿被白马替代,自觉无颜面对千刃山父老,对着天马鼻孔喷气,虎视眈眈,大有来战一场的架势。
为避免内部冲突,李攸只能将两者分开,许轮流上岗。
所谓人品太好,天上掉馅饼,不能高兴太早。处理不好,内部矛盾爆发,石头也要挠头。
此间事已毕,李攸同狄戎人告辞,飞身登上宝车,返回燕地。云霁自然同行,李攸全当看不到此人,总算不再牙疼。
前行数里,李攸突然推开车门,扬声道:“两位既已至此,何不入内一见?”
一边说,一边执起通天壶,倒出两杯热茶,正对车门。
灵气自壶中溢出,两道颀长身影穿空飞过,落在车辕。
扁舟中,云霁收回目光,又取出一部竹简。
草原之上,只露一面便隐去踪迹。其后一路跟随,不见半点杀机。
以他之见,两位大能应对李道友不抱歹意。若说善意……如玉面容闪过一丝迟疑,思及自身隐秘,终归于无形。
此事不是他能牵涉,暂且置身事外为好。
宝车中,灵狐被亲爹团成球,自觉往日放言都成了笑话,尾巴遮脸,一声不出。
妖王好奇打量李攸,眼中疑色越来越重。
“你不是人修。”
李攸点头,以灵力推出茶盏。
“我本为千刃山中一块黑石,经几番雷劫,借仙灵草化成灵体。”
千刃山黑石入道?
妖王诧异,似未想到李攸这般“老实”,问什么说什么。
“二位来历,我能猜出大概。”李攸正坐,目光落在巫帝脸上,“能同两位一晤,乃李某之幸。”
关于上次在车内发生的种种……为自身考量,间歇性失忆很重要。
妖王端起茶杯,目光转向巫帝。
通天壶,聚灵杯,巫族之物,竟出现在外人手中。其中有何缘故?至于小九说的那通胡话,他是半个字也不信。
饮过半盏灵茶,巫帝拂袖,开口道:“非是巧遇,此行特为寻你。”
“为何?”
“为此。”
伴着话音,李攸面前突然出现一团紫光,光中一粒金丹,正是金玉髓。
下意识摸上颈间,倏然想起,巫帝珠已经消失。
终于确信,灵狐所言全为实情。灵珠确寄巫帝法身,否则如何解释,被紫气吞掉的金髓,会出现在本尊手中?
“此为金玉髓。”巫帝收回紫气,手托金丹,道,“乃三界至宝,唯存人皇宫之内。”
李攸沉吟片刻,能猜到话中未尽之意。
“两位在找人皇宫?”
巫帝点头。
“认为我能帮上忙?”
“自然。”
李攸再次沉默。
巫帝突然探手,放出一条紫色灵龙,不比巨龙强悍,反是精致小巧。
灵龙环绕宝车一周,发出欢悦龙吟,口中喷出一道灵光,直接李攸额心。
后者忽觉额心一阵灼热,覆手其上,竟是草籽被灵光包裹,正移出气海。
“什么?!”
李攸大惊,欲-以灵力抵抗,却是半点动弹不得。
巫帝挥手,紫色玲珑化作帷幕,雾霭朦胧,将妖王父子隔绝在外。
“炎青?”
帷幕中,草籽被两道灵力牵扯,载浮载沉。
巫帝将李攸拉至身前,指尖点上李攸额间,“别动。”
李攸全身僵硬,只觉一股霸道灵力冲入气海,自身灵力被完全压制,似要被一口吞噬。
瞳孔骤缩,脊背发寒,仿佛又回到石中岁月。
这就是境界威压?
正要奋力一搏,眼角忽觉一阵温热,陌生指腹沿脸颊滑下,抬起他的下颌。
“你既为石,当属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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