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脚步匆匆, 眼角的余光撇到几个行踪鬼祟的人, 却只当没有看到。
皇上的大业将成,这些个人,都是秋后的蚂蚱, 蹦跶不了几天了。
入了御书房, 外人的视线一被隔绝, 赵高一改外边唯唯诺诺的模样, 朝着皇帝跪下:“陛下。”
“那边情况如何?”华熙瑾用手指摩挲折子,状似不经意地问。
“回皇上的话,□□得差不多了。”
华熙瑾道:“那就给淑太妃送过去。”
他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人,终于也要派上用场了。
华熙瑾和赵高打哑谜似的,里边提到的人, 乃是与淑太妃有旧的男人。昔日这男人和淑太妃的奸情被先帝发现,之后就渺无音讯了,直到他登基以后, 才知道这个人一直被先帝软禁着。
也不知道先帝是怎么想的,一顶大绿帽留到死了都没除掉。
淑太妃也是,先帝心硬了十几年,到最后还是没能放下淑太妃, 给淑太妃留了个免死金牌, 还把奸生子封了王爷!生生弄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
“是。”赵高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时, 就又成了那个小人得志的赵公公。他摇着拂尘, 脸上惯有的谄笑难得带了点真心的意味。
憋屈了这么些年, 皇上终于要动手了,他能不高兴么?
要他说,朝堂上的那些世家是蠢的,淑太妃也是个蠢的。皇上摆出了庸君样,他们就真的信了皇上是庸君,这会儿还乐滋滋地伸长了手蹦跶呢。
伸长了手好啊,这屠刀剁下去的时候才会整整齐齐的好看。
不过也是皇上能耐,一张面具从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带到了现在,他要不是一路跟着皇上,他也不知道皇上在酝酿着这些呀。
不过,这□□好的人送过去,淑太妃可不得高兴得厥过去?那可是镇西王的亲生父亲。可惜先帝一刀切了那奸夫的子孙根,不然,镇西王保不准还能多出两个弟弟来呢。
“嗒、嗒、嗒……”幽暗潮湿的地牢深处传来不间断的滴水声。赵高听着,背后无端端窜起一股渗人的寒气。
他擦了擦手臂,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他是这里的常客,可是每次来都会心里发毛,多少年都习惯不了。
常年不见阳光的地牢对他这种知道帝王秘密的人来说是最可怕的——指不定哪一天他就被关到这里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公,这边走。”领路的狱卒举着昏暗的烛灯走在前头,遇到岔路的时候会停下来提醒一声。地牢的内部构造复杂,一不留神就会走错地儿,到时候又得是一番折腾。
“拿着买点小酒小菜吧。”赵高从袖子里捡出一颗金子交给领路的狱卒。这些狱卒常年见不到人,油水也少。但凡赵高来了都会特意给些钱让他们加菜。
狱卒抬手拍动铁栏,腰间大串的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刘清河,有人来看你了。”
牢房里面的身影一动不动。
赵高也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在听,直接说话:“当今仁慈,赦了你的罪,今后你定要尽心服侍淑太妃。”
良久,里面才传来尖利中带着嘶哑的说话声:“你们也不怕先帝再丢一次脸”
赵高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完全没有听到刘清河的话。
等到刘清河被两个勇武有力的狱卒押出来,赵高才又皱着眉开口:“先把他打理干净了再给淑太妃送去。”
刘清河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澡了,全身脏臭得不行。
“淑太妃……你们当真是要把我送过去?”刘清河死死盯着赵高,苍白的双唇微微抖动。
赵高笑了,这位当年胆大包天,仗着自己长了一张阴柔惊艳的脸就敢男扮女装以贴身宫女的身份跟着淑太妃入宫,与淑太妃暗通曲款。
刘清河也没想到能有今天吧?淫/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欺君犯上三罪并加,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的,可先帝只是把刘清河阉了打入不见天日的地牢,到了现在,皇上甚至还了他自由。
“去了淑太妃身边要干什么,你可比咱家清楚。”赵高嘴角微勾,笑眯眯的回道。淑太妃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也得刘清河来治,皇帝这招当真是妙。
“知道知道!”刘清河早被调|教得没有了自我,自由成了他最渴望的东西。
赵高斜眼瞧了瞧刘清河,吩咐跟在身边的小太监:“小祥子,给咱家把人送到淑太妃那儿咯!”
“哎!赵公公放心吧!”小祥子谄笑着拱手。可不是谁都能从赵高手里接差事的!他今个儿得了差事,就相当于得了赵高的肯定,明儿他就不愁得不了热烫的好差事了。
赵高也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放心,啥也不吩咐就转身离开。既然人放出来了,他也该回去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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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人已经送到淑太妃那里了。”赵高站在一盆景观竹旁边,趁着皇帝和臣子们说话的空档尖着嗓子复命道。
在场的都是皇帝的心腹,并不需要避讳。
白胡子白眉毛的何太师闻言,上前一步道:“皇上,臣以为不可因任何事影响计划。”策划多年,该演的戏都演了,所有人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臣不赞同何太师的话,如今正是一个实行计划的契机。”王御史却是反对的。
“臣赞同王御史。”年轻俊秀的石丞相最懂皇帝的心思,皇帝今天把他们叫来怕也只是知会一声计划提前,而不是找他们商讨。
何太师也反应过来了,改口:“臣赞同。”
皇帝虽善于纳谏,但如果他们没有充分的理由,皇帝已经决定的事情不绝不可能更改的。
很显然,所有的负面可能都是他们想象中的,完全没有根据,这意味着他们无法说服皇帝。
“很好。”华熙瑾满意点头。“王御史可能要辛苦些了。”
“臣之荣幸。”王御史抓住一切机会表忠心。忠心这种东西不仅仅要自己记着,更重要的是皇帝知道。
“天色不早了,都在宫里用膳吧。”华熙瑾吩咐。
赵高悄悄退出御书房,指挥紫霄宫的宫女太监备膳。
“小祥子还没回来?”赵高抽空问身边跟着的小徒弟。
“没有。小的这就去看看。”小徒弟许十全最是会看眼色,不等赵高吩咐就哒哒哒跑出去了。
赵高看着许十全的背影,无奈叹气,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语气却是宠爱的:“都多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许十全还没有跑远,赵高说的话他自然没有错过,嘴巴越咧越大,脚下蹦跶得更欢了。离紫霄宫的宫门还有一步的距离的时候,他猛地停下,调整好了表情,又拍拍两袖可能存在的尘土才踏出宫门。
等到许十全找到小祥子的时候,他正领着一个穿着四品内侍服的太监准备踏入栖桐宫。
“小祥子,怎么耽误了那么久?”许十全虽然年龄比小祥子年幼,但他拜了赵高做师傅,不仅早早得了新名字“十全”,地位在宫女太监里更是不一般。小祥子只有捧着他的份。
“哎哟,我的许公公诶,小的这不是按着赵公公的话带着刘清河去收拾干净嘛。”小祥子夸张着动作福身,语气比平日里更俏皮了几分。
许十全的性子好,大家总是喜欢逗着他。
闻言,许十全端着步子走到小祥子身边,学着赵高的模样说话:“既然如此,咱家和你一起进去吧。”
“诶,小的就指着许公公了。”小祥子落后许十全一步,跟在许十全的屁股后面进了栖童宫。
“淑太妃安。”一路的通报下来,许十全和小祥子见到淑太妃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淑太妃眼睛半刻不离开书本,也不叫起,就让许十全和小祥子弯着腰,面朝大地。
她从来不把皇帝当回事,对待皇帝身边的人,态度更是十分随意——就差没有把他们当成空气了。
许十全被赵高□□的很好,对淑太妃的态度视而不见,保持着行礼请安的姿势开口:“皇上担心淑太妃在宫里过的不顺心,特地让奴才给淑太妃送人来了。”
淑太妃心下奇怪,在她眼中一向“懦弱无能、不堪大任”的皇帝竟然敢往她身边插人?
疑惑之下,淑太妃的目光越过许十全和小祥子打量从进来开始就干站着的太监。见了她胆敢不行礼的,莫不是先帝身边的人?
“抬起头来。”淑太妃勉强开了尊口。可是等那人真的抬起头来,她又傻住了。
干瘦却不减当年的风情,这样一张让女人羞愧的脸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却没有想到还能见到这张脸。
她以为他早就变成一具枯骨了……
淑太妃心里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有再见真爱的激动,更多的,却是不知如何应对的尴尬。
当年东窗事发,她和他约定殉情。她面对东南枝的时候反悔了,没想到他也苟活了。
艰难地开阖嘴唇:“你还活着。”
她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却选了最尴尬的一句。可是,她和他今天的见面本来就不能再尴尬了。
他身上穿着太监服,也许他再也不能算是男人了。
“你也还活着。”刘清河尖利嘶哑的嗓音证明他真的变成太监了。
昔日征服她的男人如今变成这样,淑太妃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刘清河的双眼木然地左右移动,无端端让人心里不安。那样一双眼睛,根本不像是活人拥有的。
井然无波,就像从死人身上抠下来的一样。
淑太妃捏紧帕子擦干手心的冷汗,皮笑肉不笑把视线放到许十全身上:“回去告诉皇帝……他有心了。”
“奴才告退。”许十全带着小祥子快步退出栖桐宫。淑太妃看起来像是立刻可以把他们两个生吞下去一样,骇人的紧。
淑太妃要处理私事,他们做奴才的还是不要打扰了。
“你活得很好。”刘清河打量两下淑太妃,意味不明地总结。
淑太妃心虚地移开眼。她可以为了他报复皇室,不代表她愿意再见到他。她和他根本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皇帝把刘清河送来给她……淑太妃右手死抓着扶手,力道之大几乎可以掰断扶手了。
“好久不见。”淑太妃笑得比哭还难看,起身走两步又复停下,遥遥对着刘清河说:“你受苦了。”
刘清河闻言眼底划过讽刺,低头不再看淑太妃。
“雨荷,带清河到偏殿歇息。”淑太妃像是被鬼追赶一样,落荒逃到内殿。
刘清河缓缓抬起头盯着淑太妃消失的方向,眼神沉静,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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