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楚妄是第一次成亲，我也是第一次和和尚成亲，进了洞房之后，我斟酒一杯，然后递给楚妄道：“要不，我们来喝一口交杯酒？”

　　“可是…我是佛门弟子不能喝酒……”

　　“你眼下什么戒都破了，你还记得你是佛门弟子？你是佛门弟子也不行，喝。”

　　他执拗不过，最后只得一杯下肚，然后皱眉对着我说道：“念念，我感觉喉咙火辣辣的不舒服。”

　　我差点笑出声来，我道：“你知道洞房应该做些什么么？”

　　楚妄倒是非常诚实的摇摇头，“洞房应该，就是…睡觉吧？”

　　我抿嘴一笑，“自然不是这样的，其实洞房就是你们佛门最忌讳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

　　我话音还没说完呢，楚妄就一把把我揽入怀抱之中，然后吻住了我的唇。

　　我脑海之中如临大敌，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我忙不迭的推开他，道：“你，你，你不是应该不知道怎么做么，怎么就突然……”

　　楚妄双眸都是爱意的注视着我，喃喃道：“我…我当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应当说是遵循感觉，浑然天成吧…”

　　其实我原本以为在这个洞房的时候我稍微能占据一下主动，没想到，我居然直接变成了被动。

　　一夜春宵。

　　第二日我全身腰酸背痛的起了床，李公子在外面敲门，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样，第一次洞房，这和尚是不是变成了花和尚了？哈哈……”

　　我直接拿起一个枕头丢到了门上。

　　等到我收拾完毕出去的时候，李公子缠着我问道：“嘿，我有个疑惑，你是鬼，他是和尚，你们怎么洞房的？”

　　我白了他一眼，淡然如斯的问道：“你不知道鬼也可以化为人么，虽然本质还是鬼，但是实际上已经具备人的各种功能，不然你的大胖儿子是哪儿来的？你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行不行？”

　　李公子嘻嘻一笑道：“和尚破戒了会不会遭天谴？”

　　“关你屁事…”

　　楚妄是比我晚了一会儿起床，他整理好衣裳之后出来，李公子又缠着楚妄去了。

　　我也没听见两个人在讨论什么，反而等一会儿便听见楚妄摇着脑袋大声道：“感觉还不错，你不要问了，我是一个出家人，哪儿会那么多花样？”

　　我一听，赶紧走过去呵斥道：“我家阿妄还是很单纯，李公子你这种花丛中的老手就对我家阿妄高抬贵手行不行？我家阿妄还单纯的很，你可不要给他灌输一些邪恶的思想，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李公子嘿嘿一笑道：“罢了罢了，不过只是玩玩嘛，对了，今天收到了山上主持送下来的信，说要让楚妄和尚亲自打开，还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楚妄接过那信封皱眉拆开一看，半晌都没有动静，空气有些尴尬，我走上去问道：“阿妄，这信封里面写了什么？”

　　楚妄摇摇头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情，主持说想我了，想要我去山上住一段时间。”

　　我道：“那我也要一起去么？”

　　楚妄勾唇一笑，“自然是要去的，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准不去。”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是他的妻子了。

　　李公子愁容未展，道：“你们刚刚新婚燕尔就打算离开了么，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知道李公子大抵有些舍不得我和楚妄的，但是既然那主持都发话了，我们不去也不太合适，我只好拍了拍李公子的肩膀道：“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拂，不过，我们始终是要走的，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过，还有就是倘若有喜欢的姑娘不如就去吧，毕竟人生还很漫长，孤家寡人一辈子也不算是个良策。”

　　李公子笑道：“你们走吧走吧，哪儿这么多话，到了山上记得帮我诵经一下，就谢了你们了，走吧。”

　　我知道他这是在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我也不会那么不识好歹的去提起，最后收拾好了行囊之后，便打算离开。

　　李公子站在山脚下看着我和楚妄，他在山脚下喊着：“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幸福下去啊，就当是我对你们的祝福吧。”

　　我噗哧一笑，“好好好，谢谢您了，天冷路滑的，你赶紧回去吧。”

　　等到看不到李公子的时候我微微问楚妄道：“刚刚给你的书信是什么内容，我瞧着你好像很慎重的模样。”

　　楚妄摇头，“我没有很慎重啊，我刚不是说过了，主要还是主持喊我们回去呆一段时间，倘若，念念你要是觉得无聊或者在山上很无趣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讲曾经那些年我降妖伏魔的故事，你有没有兴趣听？”

　　“当然要听…”

　　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那信绝对有问题，不然楚妄原本是喜洋洋的脸为何看见那封信之后会突然变得很沉默，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绝对是那封信的问题，我得找个机会把信弄古来看看，到底里面写了些什么。

　　到了寺庙，我瞧着那主持方丈脸色也没问题，楚妄也没问题，但是总觉得有问题，却瞧不出来，方丈走到我的面前淡然如斯道：“你进寺庙不会害怕么？”

　　我挑眉道：“虽然我是厉鬼，但是我都没有害过人，我自然相信这佛主是仁慈的，我敢大胆的走进去，都不会害怕的。”

　　说完之后我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般来说的确只要是鬼，进寺庙都会害怕，毕竟这寺庙里面有佛光，一不注意就会魂飞魄散，但是我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

　　进了寺庙之后楚妄便被方丈主持给带了进去，完全避开了我。

　　尔后我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楚妄也不跟我说，只说，那方丈唤他进去不过只是因为说说佛家的事情。

　　眼下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我是楚妄的妻子，这主持难道不会因为和尚娶妻这件事情发表看法吗，还是暗地里和楚妄在说什么？我不得而知。

　　在这山上差不多呆了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粗茶淡饭，偶尔听听楚妄给我讲一些鬼神之说，倒也有趣，不过我细心观察楚妄似乎在这半个月的时间消瘦了许多，而且这种速度再与日俱增的加快，我问他，他便说最近应该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所以才瘦了，我觉得不是。

　　终于，我找了个机会，和那方丈摊牌，道：“最近我发现阿妄的情绪很不对，你必须要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楚妄的妻子，任何事情我都会有知情权。”

　　方丈皱眉，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我。

　　我果断道：“倘若方丈不说，我便带楚妄离开…”

　　听着我这般说来，那方丈果然急了，道：“你不能带楚妄走，倘若你带楚妄走的话，他会出事情的。”

　　我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丈请你告诉我。”

　　那方丈执拗不过我，叹了口气才道：“好吧，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告诉你也无妨，楚妄和你成亲原本就是逆天而行，前些日子我才山中观察天相，楚妄因为逆天而行所以天劫将至，楚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寿命在急剧的缩短，不过在庙宇神佛的庇佑之下速度才稍微减缓了一点，不过流逝的速度还是比平常人多出了几倍…”

　　我道：“之前方丈写的那封信是不是就是告诉楚妄关于这件事情？”

　　他沉重的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告诉楚妄，让他赶紧来庙中，好减缓一下天罚。”

　　我找到楚妄的时候，他正在忙着什么，我走上前去微微的问道：“啊，楚妄，你在做什么呢，削木头？”

　　他头也不抬起来，只道：“没事，我做个拐杖给你，到时候倘若我先不在了，你就用这个。”

　　我噗哧一声笑道，“你说什么呢，我是鬼，我哪里需要这个，我也不会老，顶多，我会去轮回转世。”

　　他站起身来，原本握住的木棍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似有些焦虑的说道：“你不能去投胎转世…”

　　“为什么？”

　　“你倘若投胎转世了，我就怕我没有时间等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丈的声音想起：“她是鬼，理应该投胎转世的，你强制和她在一起，塑造了这份姻缘，而代价就是你的寿命在与日俱增的流失，这样又有什么意义，逆天而行始终得不到什么好处，你是出家之人，你应该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你更应该知道，凡是是需要看开的，而不是如此这般执念，只会害人害己，老衲觉得，先让这位姑娘先轮回转世，方能保住你…”

　　楚妄却严厉的拒绝了，“不，不能让念念转世，念念倘若转世，就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了，不行，念念坚决不能转世，即便是阳寿只有一日，在这一日我也要和念念白头到老，谁也不能阻止，神、佛，都不行……”

　　我心中感慨万千，我道：“可是你这样的话，你的寿命就会不断急剧的减少，到时候你会死的…”

　　楚妄却摸着我的脑袋说道：“我这一辈子除魔卫道，从来不懂得渡化别人，对于我而言，只要是妖，都是能杀的，让他们死在这个繁荣昌盛的年代，大抵也算得上是一种渡化了，后来，念念直到遇见你，遇见你之后才发现，原来我错了，错的那么离谱，念念，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即便是明日要死，今天我要和念念在一起。”

　　方丈皱眉道：“楚妄你总是这样，以前对你说，妖也有好坏之分，你不信，如今你又因为这只女鬼而折寿，你这样做值得么？”

　　楚妄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方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抉择，那么你就不要再劝解我了，这辈子楚妄已经这样过去了，无所谓了，只要能和念念在一起，无欲无求。”

　　他说的这般决绝，我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眼泪在眼眶之中打着转，阿妄无论是在哪一世，都是这般，永远都是我一个人，只会对我好，只会和我在一起，不管怎么样，不管接下来的几世会出现什么，我突然都已经没有了畏惧，是的毫无畏惧。

　　我道：“好，阿妄，你既然选择了和我在一起了，不管是否折寿，你都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

　　我走上前去扑入了楚妄的怀抱之中。

　　我笑出了眼泪，道：“阿妄，你想不想知道在镜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世界…”

　　“只要是念念你所在的地方，我都想听，都想看看，所以念念打算给我说说吗…”

　　其实我觉得我一辈子很少来这寺庙，青灯古佛，需要多大的心境才能做到这样，可是如今的我却靠在楚妄的怀抱之中，点燃桌子上的蜡烛，看着楚妄俊俏的容貌，微微道：“阿妄，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都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大抵还知道一些其他什么的。

　　楚妄抿唇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念念么，方丈早就给我说过了，说念念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只是厉鬼形态，但是你身上的气场不同，和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由此推断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是鬼。”

　　我道：“还有什么，我还想听点其他的。”

　　“譬如，你身体里面的力量并不属于变成鬼之后的力量，这个世界上因为惨死或者非自然死亡变成鬼的，主要是因为心中的执念和怨念，这两种才会给鬼带来法力，但是念念，你身上的法力不属于这两种执念的任何一种，所以就能推断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念念是不是应该给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样的契机，念念到这里来的…”

　　我故作矜持的说道：“你为何不想想其实我为了阿妄你而来。”

　　他一本正经的问我，“念念说的可是真的？”

　　我笑道：“难不成我还说的是假的？”

　　“既然外面不是同一个世界，那为何是为了我而来，念念，你这般神秘，我越发的好奇了…”

　　我嗯了一声道：“其实再每个轮回之前，我都会告诉你，也不算是你，在这镜子外面的世界，也有一个楚妄，他是九重天上的神仙，是仙尊，法力无边，阿妄你不过只是楚妄的元神分裂出来，再被这轮回镜重塑出来的分身而已，因为阿妄和我一起对抗九重天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他消失了，但是我不接受，所以才跳入了轮回镜之中收集楚妄的每一个魂魄…”

　　他抿唇一笑，道：“好幸运。”

　　我眨巴眨巴眼睛问他道：“幸运什么，我需要入十世轮回，每一世都要遇见然后找寻阿妄，所以这也算不得幸运吧…”

　　“我说我好幸运，能成为楚妄其中的一世，更幸运的是，能为念念做点什么，我原本以为我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看见念念了，还好，还好，还能看见，就好了，念念，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一点都不够。”

　　我摸着楚妄的脸，虽然他的脸和楚妄是一模一样的，连一颦一笑都是一个模子，可是我又知道，每一世的楚妄都是独立的楚妄，他们有独立的思想，不算是真正的楚妄，但是和楚妄却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隔段时间就会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楚妄和尚不过只是楚妄魂魄之中的一丝一缕，但是我却没有办法不让自己沉沦。

　　楚妄在日渐消瘦，最后瘦成皮包骨的样子，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偶尔会依靠在楚妄的怀里，问道：“你看你剩下来的日子用手都能数过来了，你会不会后悔，当时做的决定与我一起？”

　　楚妄弯眼一笑，问我：“念念，你说人一辈子长么？”

　　我摇摇头，“不长。”

　　楚妄会经常带着我到这山上的最顶端然后坐在山顶上，调侃我道：“有些时候云游四海习惯了，经常走到一处就忙着看看这处的妖怪，和念念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原来在这山上靠着，静谧的看着这山间岁月倒也不错，念念，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看着他的模样，不语，他确实是快死了，前几日主持说楚妄很快就会死。

　　“你说人这一辈子的时间不长，都不够爱的完整，可是念念，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已经过了好多世，念念，我不怕死，我是出家人，我怕就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念念，你是不是会轮回到下辈子，然后再遇见楚妄的另外魂魄…”

　　我没有说话，最后转过头问：“你会吃醋么，因为我还会遇见其他的楚妄。”

　　“不会，倘若我能一直存在就好了，便能陪着念念，走遍千山万水，一起去找楚妄的元神，念念要经历十世和楚妄相遇，相知，然后相爱，再到分开…一定很痛苦吧？”

　　这种感觉我一直是压抑在心中的，我从未说出口，我假装自己很坚强，可是当楚妄把这跟刺给挑出来的时候，我原以为我的坚强那般脆弱的不堪一击，我道：“没有关系的啊，楚妄，倘若人生是不断的重复和你相遇的话，我也会这样做下去，只要你会回来，好不好？”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念念…”

　　没出几日，楚妄就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了，他原本是不愿意我去见他的，但是我还是主动要去看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排斥。

　　“念念，如果可以，我想减轻你和我离别的痛苦，我原本告诉主持让我悄无声息的圆寂的，但是你还是来了…”

　　我走过去，我想忍住想哭的感觉，但是鼻子始终酸酸的，他道：“念念，我…我就快要死了，我……这辈子我……也很少要求过别人，但是……我想求你个事……”

　　我仰起头，使劲儿的把眼泪倒回去，装作漠不关心的问道：“你说，什么事情，我一定给你这个面子。”

　　“我，我，我，我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善待自己……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记得我，好不好…”

　　我使劲儿点点头，道：“一辈子，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你。”

　　“念念，我想看你穿喜服的模样，好不好？”

　　我摇身一变，变成当时嫁给楚妄时穿的那件喜服。

　　他勾唇道：“我要把念念最好的样子记住在我的心里…”

　　我眼泪不知觉的流了出来，但是却不能做什么，我不可能只活在这一世轮回之中，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肩负重任，其实某些时候，我猛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和楚妄在一起的最终结局他们都会死，而我恍如一只索命厉鬼…

　　楚妄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身上闪着金光，主持走进来对着我说道：“楚妄乃高僧，所以圆寂之后会留下舍利子，也算得上是元神在其中了。”

　　我看着楚妄的身子渐渐的消失在房间内，然后一颗金色的舍利子慢慢的升起，飞到了我的手掌之中。

　　那主持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一样一直在我耳朵里面盘旋。

　　我四周的场景开始逐渐变化，李公子的脸，和他做过的事情，我恍惚还看见了绿萝突然出现，然后变得扭曲，以及千年蜈蚣那密密麻麻的脚，最后是楚妄那张闭上双眸的容貌，我知道，这一世又过去了，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旅途，但是，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无论是什么旅途，无论又多么艰难，我，虞挽念，都会义无反顾……

　　到底时间扭曲了多久，我也不记得。

　　反正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是站在了一个祭台上。

　　我看着这祭台四周，有四个拱形的石头，这石头中间便是一个圆形的祭台，而我就站在这祭台中间。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祭台下的这一群人，这些人是以黑色的布料为主颜色，头上还裹的严严实实的就好像不让人看见一般，而我低着头看我自己的打扮，也是一袭黑纱在身，应该是在祭祀着某种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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