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快到碗里来(一)
叶紫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一边接收着脑海里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一边迷迷糊糊地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
“喂,请问是叶承同学的家属吗?我姓张,是叶承的班主任。”
叶紫揉了揉太阳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张老师您好。”
“您现在有时间来学校一趟吗?”
“嗯?怎么了,叶承他发生什么事了吗?”叶紫梳理好了脑海中的剧情,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果然,张老师的声音里带着隐忍不住的怒气,“他跟同年级的学生发生了一点纠纷,打伤了好几个人,有两个头都破了,已经送到医院了,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狠心。”她忍不住埋怨了两句,才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问题,“抱歉,现在受伤同学的家长都已经到学校了,如果您不是很忙的话,还是尽快来一趟吧。”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叶紫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打开衣柜就开始挑衣服,还一边笑着跟脑海里的吴川闲聊,“姐弟恋吗?虽然好像很带感的样子,但是去攻略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弟弟真的好吗?”她双手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衣服外,对着镜子妖娆地眨了眨眼。
“也是,以你的心里年龄来说也老大不小了,跟人家小朋友铁定有代沟。”
叶紫又回忆了一遍剧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就像吴川说的,他们俩的确有代沟。叶承在小说设定里是一个典型的叛逆少年,不羁无畏还喜欢追求刺激,打架、喝酒、飙车,成天游荡在外。叶紫是他父母收养的孩子,算是他名义上的姐姐,在叶父叶母死后还算尽心地照料着他。但是叶承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她,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任性自私的弟弟,总是摆着家长的谱,并不算太大的年龄差距被她的严肃和生疏无限拉大。随着叶承年龄的增大,闯下的烂摊子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原先的叶紫偶尔是会觉得委屈心寒的,自己辛辛苦苦供弟弟上学,到头来他完全无心学业整日鬼混不说,对她的态度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一看到她就铁定是一张厌烦不耐的脸。她自认为并不是个伟大无私的包子,你不耐烦见我,我还不稀罕见你,没有谁欠谁的,所以,除了每个月按时给他卡里打钱之外,其他的事她都是不屑去管的。
她自认为早已报答了叶父叶母的恩惠,至于叶承,又不是亲弟弟,管他去死。
叶紫把自己的卷发斜斜一盘,又画了个稍显成熟的妆,对着镜子轻轻地笑了。如果她不曾预料错的话,这次叶承把好几个人打得头破血流,似乎是因为女主许小薇。许小薇刚刚转到他们学校不久,大方爽朗又善良单纯,叶承难免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有事无事撩拨她。他一向嚣张,自己成日里不把人家欺负哭了不罢休,却不会允许其他人侮辱她。于是看到那群人正围着许小薇,嘴里不干净手上还吃着豆腐时,他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叶承,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跟那些人打起来的,你是追求正义也好,帮助同学也罢,现在打伤了人就是你的责任,你也不用狡辩了,任何借口都别找。我就问你一句,你跟不跟他们道歉?”
“老师。”许小薇满脸焦急地开口,立马被打断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张老师一挥手,“我耳朵没聋,你刚才为他解释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现在说的是叶承的事,你可以走了,回教室上课去吧。”
“张老师......”
“我叫你回教室上课。”
许小薇略显担忧地望了叶承一眼,无奈地转身出了办公室。叶承却还是一副满脸无谓的样子,他勾起嘴角冷哼了一声,脸上的伤口扯得有些疼,让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我说了不道歉就是不道歉,要开除还是要送警察局都随便,别磨叽成吗?”
一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被他这幅嚣张的模样气得够呛,一个学生家长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朝他肚子上踢了一脚,力道大得让叶承猛地撞到了身后的书桌,倒在地上的时候整张脸都痛得皱在了一起。那人还想再踹却已经被他老婆拦住了,张老师难免带上怒气,“赵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小兔崽子,你很嚣张啊,老子的儿子你也敢打,他妈的有本事跟老子打啊,揍不死你丫的。”
“行了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像点样子好不好。”
叶承实在没料到在这种场合会有人暴起伤人,心里不服得很,正正经经地来干一架,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不一定打得过他,还不就是占着点偷袭的优势,儿子跟老子一个德行,只会玩阴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一道隐含怒气的女声在身后响了起来,带着慑人的威严,“哟,这是在动用私刑呢还是在施加报复呢?一个大男人对着人家小孩子肚子上踹,怎么还觉得挺得意啊,也不嫌臊得慌。”
“你?你又是哪位?”
叶紫说完那一句便不再理他,也没去看刚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狼狈的叶承一眼,直接对着张老师问道:“您好,我是叶承他姐,您现在可以跟我说明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让人家亲眼看到了弟弟在自己办公室被打,纵然这件事跟张老师没什么关系,他也觉得心虚得狠,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说了,完了还建议要不要先送叶承去医院看看。
叶紫听完就笑了起来,特别轻蔑地望了一旁那四五个男男女女一眼,“老师您的意思是,他们一群男生意图对女生不轨不说,还试图围殴我弟弟。”她瞥了一眼叶承手腕上并不算长的刀伤,“我都不知道在学校管制刀具是可以随便用的,怎么,刀都拿在手上了,如果我弟弟不是从小学了跆拳道,我现在说不定该去手术台上接他了?”
一旁的学生家长听不过去了,“只是削铅笔用的美术刀而已,你弟弟把我儿子头都打破了,他也是情急之下想拿刀威胁他一下,又不是真的打算用。”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当真打算用刀的话,你弟弟还能是这么点小伤口。
叶紫怒极反笑,“现在是谁受伤严重谁就是大爷是吗?一群强盗围殴你,手里还拿着刀,你最好别反抗,乖乖站着让别人砍就好。如果你仗着身手好不小心把那一群人都打伤了,那你可就完了。那群拿刀的强盗倒成了受害者,埋怨你居然还敢反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谁是强盗呢?”
“五六个身强体壮的大男生对一个小女生意图不轨,如果不是我弟弟发现得早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完了这群人仗着人多欺负人家一个,你说谁是强盗?”
“你......”
“行了,我忙得很,没功夫在这儿跟你们理论。”她冷冷瞪了那个踢了叶承一脚的男人一眼,“我会直接报警的,也会安排律师跟进这次的事,到时候你们跟我的律师在法庭上去辩论吧。”
“叶承,我们走,带你去医院验验伤,看看你有没有因为那位先生的一脚弄出个内脏出血什么的。”
她话一说完也不管叶承的反应,转身就往外走,没跟那群人任何反驳的机会。一直等到她人都没影了,叶承才皱了皱眉,心里别扭得狠,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跟着出去了,留下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纵然觉得生气,却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同学之间的矛盾,这女人居然还打算报警把事情闹大,一口一个跟律师联系,当真唬人得很。
特别是那个动了手的男人,气得满脸通红,差点就冲出去抓着人不让走了。
张老师心里也烦躁起来,这件事其实说起来双方都有错,但是毕竟叶承把人家都打到医院去了,他就想着让他道个歉,再说动他家长赔点钱,给他点处分,这点事也就过去了。如今这样一闹,如果当真闹到了上法庭的程度,不光是他了,他们整个学校的名声都毁了,到时候影响了招生率,学校领导还不知道会怎么迁怒他。
叶承走了一段,就发现叶紫正站在楼道那儿等他,神情淡淡,“跟我去医院还是回教室?哦,或许你想逃课去飙个车?”
“关你什么事?”叶承的语气冷漠又嘲讽,“还有,谁叫你来的,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姐姐了,我可不记得我们有什么血缘关系。”
叶紫横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准备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疲倦,“怎么了,三版的稿子不是已经敲定了吗?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报社。嗯,没关系,我上午睡了四个小时。”
她挂掉电话,顿了顿,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多管闲事。”叶承哼了一声,作对似的往教室里走。叶紫也懒得再管,自己忙得很,他爱去不去。
一直到叶承较劲般的坐在了教室,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如果平日里这种情况,他早就趁机翘课了,现在居然浑身是伤地乖乖坐在教室里,连自己都觉得无比怪异好不好?
他妈的就怪叶紫问他是不是逃课去飙个车时的轻蔑语气,真是分分钟让人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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