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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十五岁杯具学生(一)

  言伤在翻着一本画册。

  这是本很微妙的册子,书上的图画生动形象,书上的文字简单易懂,她也看得很认真,但课堂上偏偏就传来学生们忍俊不禁的窃笑声。

  “噗……夫子,还给我们吧,我们以后不带来上课了……”

  “夫子,你不要看了,本来就嫁不出去,再看……噗哈哈!”

  言伤啪一声合上书,波澜不惊的望向冲她笑着的几个男学生。那几个男学生一下子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看着她,似乎担心她一下子发飙他们招架不住。

  “夫子……我们错了,咳。”

  言伤执了戒尺,在手心里轻轻敲打了几下,这才扬了扬手里的书问道:“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真是好诗,这是谁的书,我倒想与他探讨探讨。”

  “哇,夫子,你说真的吗?”

  “夫子,你确定不体罚,只是“探讨探讨”就可以?”

  言伤不说话,只是慢慢地举起戒尺,“啪”的一声敲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学生课桌上,惊得那少年浑身一震。

  “说罢,谁的。”

  “是谢笙的!都是谢笙逼我们看的!”

  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毫无背叛了自己玩伴的歉意。

  言伤低眉看了看手里的春.宫画册,又抬头环视了一圈早被吓得鸦雀无声的学堂,这才收回了戒尺,把目光落到学堂最后方的一个趴在桌上睡得正熟的身影之上。

  面容青涩的少年似乎是疲惫至极,紧闭着眼睡得正熟,睫毛下方一圈黑色。微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带来几片半枯萎的梨花瓣,落在少年深蓝色的衣襟上。

  言伤望着谢笙沉默了片刻。

  “夫子,要不要我们把他叫醒……不过他醒了要是打我们,你可要替我们做主……”

  言伤只淡淡瞥了开口的男学生一眼,他已经闭了嘴。

  “昨夜你们去哪里了?”

  “没有啊,哈哈。”男学生试图蒙混过关,只是一接触到夫子好似没有波澜的目光,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我们,我们去河边了。”

  “好看么?”

  “……啊?”

  “去河边,不就是为了看女子洗澡。衣衫上还沾着芦苇碎屑,还想抵赖。”言伤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震怒,但是平静的话语偏偏叫那些男学生更害怕,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春.宫画册丢到了教桌上,拿起朱笔在朱砚中蘸了蘸墨,“既然喜欢河边,那今日便教你们一首《饮马长城窟行》,好好的背下来,明日我来抽背,背不出,我便重重的惩罚你们。”

  说着念了第一句:“青青河边草。”那群男学生却是没有一个跟着念,都面红耳赤,大约是想到昨晚的香艳光景便觉得身体燥热。言伤只能敲了敲桌子:“不跟着念也行,明日我直接抽背,如果背不出,我就罚他把整本春.宫画册里的诗在学堂里全都念出来。”

  这一下所有的学生都哗然起来,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一句。

  言伤教了几句,便有学生提出了质疑。

  “夫子,谢笙还睡着呢,为什么他就可以不学?”

  “我自有安排。”

  说罢便接着念下一句,丝毫不给学生再提意见的机会。

  直到临近中午放学,谢笙都一直趴在桌上熟睡着,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学生们都走光了,整个学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言伤收拾了手里书本,又顺手捞上那本春.宫画册,走到了谢笙的身旁,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少年黑发发丝被微风吹得微微凌乱,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额头上一小块淡淡的青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磕伤的。

  如果是寻常的夫子,这个时候就应该把他叫起来,让他离开学堂了,然而言伤没有那么做。

  言伤放下手里的东西,脱下了身上的外袍,轻轻盖在少年瘦弱的肩上。极轻极轻的动作,做完以后便转身离开了学堂,还顺带着十分体贴的拉上了学堂竹门。

  学堂内安静无声,只有微风吹得窗外梨树沙沙作响。少年缓缓的张开了双眼,狭长秀美的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他伸手拉下盖在身上的外袍,随后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少年未长成熟的青涩,听来分外教人请动。

  言伤并未走远,此刻她就坐在学堂隔壁的房间里翻着那本春.宫画册。

  不得不说,做那种事情的姿势,原来是不可言说的多样……

  抱虎归山,丹凤朝阳,怀中揽月……明明该是正儿八经的成语,用在春.宫图上却原来是那样一个意思,偏偏那些姿势和成语总能扯上一些关系,教人忍不住几乎想拍手称妙。

  言伤只翻了几页便觉得脸上热了起来,想起自己翻看春.宫的初衷,匆匆翻到最后一页,果然见到书后签着极小的一个“笙”字。

  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这本春.宫画的创作人。

  没确认之前,言伤心里是有微微羞赧的,现在确认了,心中反而自在了不少,脸上的热度也消了下去。

  不过是少年赚钱的无奈之举罢了。

  谢笙本是富贵之家,然而到了他这一代家道中落,父母很快就因病去世,仆人也全都跑的跑逃的逃。散尽万贯家财之后,现下的谢府不过是个空壳子,里面留下的只有谢笙刚满五岁的弟弟,还有少年年少时的梦。

  谢笙似乎是不愿意让谢府继续败落下去,为了留住谢府做了许多的努力,偏偏他天□□静,除了一手好丹青也没有其他的特长,这个少年想尽办法,但逐渐的,他变得没办法继续维持弟弟和自己的生活。

  谢笙只能放低身段,没日没夜为街边书商画些春.宫图以换取银钱。

  后来,谢笙的一幅春.宫图被风刮出谢府,正好被逃出皇宫游玩的女主角宦妃捡到。宦妃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慧眼识珠”,看中了他在丹青方面的造诣,想让他帮忙伪造一些文书,便带他进宫做了一名贴身小太监。

  因为一开始就答应了到时间便悄悄放他出宫,谢笙并未净身,这一点很快被宦妃的死对头如妃发现,向男主角玄元帝告了密,玄元帝下旨彻查,最终的结果是宦妃打入冷宫,谢笙车裂处死。

  宦妃是女主角,结局自然不可能是在冷宫里度过,她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但谢笙,他被凄惨的车裂处死,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连带他进宫的宦妃也一直沉浸在“皇上居然将我打入冷宫”,“皇上居然不相信我”这样的悲伤情绪里伤春悲秋,早就不记得还有被她连累的一个无辜少年。出了冷宫后她便发誓要逃脱霸道帝王的手心,争取自由的生活,背地里使了许多的小性子,做出许多激怒帝王的事情来,但玄元帝仍旧不愿意放她离开,他想困住她,困住她的人和她的心,留在他身边。

  能困住一个女主角的不会是皇宫,也不会是规矩,能困住女主角的只有爱情。

  最后,宦妃被玄元帝“遣散后宫”的行为所打动,回到了玄元帝的身边。美好的结局里谁也看不到流了多少宫女的泪,碎了多少妃嫔的心,人们只能看到帝王的深情与霸道,还有宦妃娘娘的聪慧与识大体。

  年幼的少年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事,就变成了宫廷戏中最不起眼的那个炮灰。匆匆的进宫,连宫门都还未触碰到,就已经过早的经历了自己的结局,然后,世上再无谢笙。

  言伤为谢笙感到难过。看到他薄薄眼睑上的乌青,她感到难过;看到他额头上熬夜困极而磕在桌上形成的青色,她感到难过;看到他因为经常握笔而粗糙的虎口,她感到难过。

  现在正是宦妃出现之前,言伤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让谢笙的画落入宦妃的手里。她要引导他靠自己的努力,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光宗耀祖。

  只要他不进宫,即便只是靠画春.宫图为生,言伤也能为他感到骄傲。

  言伤轻轻摩挲着春.宫画册最后一页上那个飘逸俊秀的“笙”字,忽然就出了神。她久久的望着书,久到门外少年敲了许久的门也没能得到她的回答,于是干脆自己推开了门。

  谢笙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长袍,安静的站在门口。见她终于望过去,他弯起唇角笑了笑,笑容里尽是深意。

  言伤没了平日里训那群学生的淡定自若,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春.宫画册往身后一塞,随后强装镇定:“怎的进来也不敲门?”

  “夫子太过入神。”

  他说着走进房间,将她的外袍递了过去:“多谢夫子的外袍,学生……”见她穿得单薄,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温柔的动作里也不知有几分假几分真,亲自替她将外袍披在了肩上。

  “……”

  言伤微微启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笙替她理好外袍皱褶,轮廓清秀的少年说出的话语满是与年龄不相吻合的成熟。

  “夫子要照顾好自己,一个人病了,自己也许不是最难受的。总有一个人,看你病了比他自己病了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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