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自许清嘉夫妇离开之后,魏氏便闭门谢客,带着孩子们过活。其间还接到好几家帖子,一概以胡娇的名义称病不出。
傅二夫人带着傅小娘子上门来探病,才知胡娇已经南下苏州,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当她真生病了呢。”她来了之后发现胡娇没在,原本想着略坐一坐就走,没想到许珠儿被魏氏关在家里两个月,偶尔只有许小宝与武小贝从国子监回来之后带他们出去玩,早急疯了,看到傅小娘子就不放手。
“傅二伯母,让香儿姐姐陪陪我嘛。娘亲不在,我好可怜。”
傅二夫人被她这小模样给逗的,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你哪里可怜了?说的好像你舅母短了你吃穿一样。我怎么瞧着你娘亲不在,你反倒长高了,也胖了一圈?!”
这话听在许小宁耳朵里,他立刻就用自己的语言重新组织表达:“姐姐变猪猪!姐姐变猪猪!”一想到“猪”与“珠”谐音,小家伙乐的一脸坏笑。
许珠儿大惊,恨不得立刻揽镜自照。她对胖瘦并无执念,但胡娇走了这么久,她很想营造一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来迎接娘亲,好让娘亲回来以后心存愧疚,以后再也不离开他们这么久。
哪知道魏氏生怕在自己的照料下许珠儿与许小宁瘦下来,每日特意弄了许多汤汤水水来给孩子们喝,一日三餐外加宵夜,吃的许珠儿跟许小宁都圆了一圈。
傅香在旁抿嘴直乐。她如今十三岁了,正是豆蔻年华,承袭了傅二夫人的美貌,颜色正好。身条儿已经抽开,便有几分婀娜之意,反观许珠儿,原本就称不上袅娜纤弱,这下喂的胖了起来,身条还没抽开,平添了一份圆滚滚的可爱。
许珠儿都要哭出来了,“香儿姐姐,真的很胖很胖?”
房门口忽有少年笑道:“圆滚滚的不是很可爱吗?胖一点好!”冬至打开了帘子,原来是武小贝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鸟笼子,里面装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
“二哥——”许珠儿拖长了调子,显然对武小贝的话十分的不满。
许小宁看到武小贝手里提着的鸟笼子,眼睛都亮了,扑上来抱着他的腿就讨:“二哥,给我给我!给我大鸟!”
鹦鹉在笼子里扯着嗓子直叫:“二哥……二哥……”上窜下跳,似乎被许小宁的模样给吓着了。
武小贝将鸟笼子递给许珠儿,见许小宁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便安慰他:“这鹦鹉是给珠儿跟你解闷玩的,不过你年纪太小,喂水喂食都要交给姐姐来做,所以就让姐姐管喂食,你管陪鹦鹉玩,可好?”
这差使真不错。许小宁乐的直点头。
待许珠儿带着傅香与许小宁出去之后,武小贝问候过了魏氏与傅二夫人,便出去陪孩子们了。房里只剩了傅二夫人与魏氏。
“没想到宁王府的小郡王倒是一副温厚脾气,待珠儿与宁哥儿都好。”傅二夫人与武小贝并不熟稔,在云南郡的时候她开初只当这是胡娇的次子,后来才知道这是宁王长子。不过看他与许府的孩子们处的这么亲密,还是颇有几分感慨。
“他小时候很乖的,那会儿我家妹夫罢官,还带着他去苏州住过一阵子,与我家那两个淘小子玩的也好。转眼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院子里孩子们笑闹成一团,其中轩哥儿与许小宁的声音最响。
振哥儿与轩哥儿来长安之后,大的喜欢去外面玩,贪看长安风物,小的喜欢在前院书房里跟先生请教功课。不过魏氏小心,等闲不让振哥儿一个人出门去,就都拘在前院读书。
魏氏自许清嘉夫妇离开长安之后,心就安全放到了肚子里。要说小姑子没法子,但妹夫三品大员,想来解决这些事儿定然没问题,她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安心在许府里带孩子。不过女人闲下来除了想想家里的事儿,便是孩子们的亲事。
振哥儿已经十五岁了,轩哥儿也十二岁了,小的不急,大的却是要开始相看了。
傅二夫人也到了这个年纪,长子傅昭去年已经娶了孟安潜的长女入门,只因朝堂之上局势微妙,当时四皇子刚刚娶妃,傅家再迎新妇,这亲事比起皇子娶妃的规格倒是低调很多。
而她家的次子傅晧与许小宝振哥儿同岁,都是十五岁了,因此二人聊起儿女经来,倒也能说几句。
傅二夫人与胡娇相交多年,傅开朗与许清嘉也算相合,若非政治立场,两家几可称为密友。纵如此,傅二夫人也不免要想,这会儿对着魏氏倒开起了玩笑:“我瞧着珠儿可爱,倒很想将她聘给我家那个二愣子。”
傅晧生性放达豪爽,最喜拳脚功夫,而许珠儿性格活泼,傅二夫人总觉得若能凑成一对,说不定还是段好姻缘。不过考虑到许清嘉与胡娇疼闺女的程度,未必肯让许珠儿进傅家,这话也就拿来试探一二。
魏氏这些日子照顾孩子们,见自己家的轩哥儿十分粘许珠儿,妹妹长妹妹短,心中也有点想法,听到傅二夫人这话便笑了笑:“这事儿还得小姑子作主呢。”
她二人在这里聊天,武小贝就站在一帘之隔的门口,瞧着院子里的孩子们闹腾,胡家的哥俩都围着鹦鹉,那鹦鹉叫一声“珠儿——”,轩哥儿就要惊呼一声:“妹妹你瞧,鹦鹉叫你呢!”
傅香道:“这鹦鹉嘴真巧。”
许小宁不高兴了,一遍遍教鹦鹉叫:“小宁——叫小宁——”
偏偏鹦鹉侧着小脑袋瞧他一眼,死活不开口,也不知道在犯什么毛病。
许珠儿可得意了,小脸蛋儿红润润的,双目发光,对鹦鹉希罕的不得了,直催着冬至去拿些吃的来喂鹦鹉。
武小贝见她这高兴的小模样,耳边恰听到魏氏与傅二夫人议论许珠儿的终身,不知为何,心中忽觉得这么可爱的妹妹,真有点舍不得嫁给傅家那二愣子。
——他哪里配?!
他见过小哭包许珠儿小时候的模样?他能知道许珠儿哭起来怎么哄?
武小贝站在那里发呆,忽见许小宝带着个少年进来了,正是二愣子傅晧。
傅晧虽然不喜读书,但傅家向来只出文官,都是从读出晋身的,哪怕做个荫官也得读点书。自打许小宝进了国子监,傅开朗也想让儿子去国子监几年,傅晧见好友去了,抱着去玩一玩的态度,也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里,大多数都是少年郎君,许小宝在国子监以功课好出名,而傅晧就以拳脚硬而出名,横扫一大片,也算是闯出来了点名头。只是每至考试,他就分外头疼,就连功课也多要仰赖许小宝。
今日放假,武小贝见傅晧缠上了许小宝,想让许小宝替他写假期功课,许小宝不答应他便一直缠着许小宝不让回家,武小帐务索性先回了一趟王府,将嘱咐永喜买回来的鹦鹉给提了过来。
傅晧见到武小贝在这里,还高兴的向他招了招手:“小郡王,你腿脚好快!”结果却遭武小贝嫌弃,不但没搭理他,还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许小宝的小跨院里走。
傅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呼呼问许小宝:“他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他了?”
许小宝也不知道,明明放假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傅晧原本就是个直肠子,见武小贝不搭理自己,注意力立刻被院子里石桌上放着的鹦鹉笼子给吸引住了,直奔大鹦鹉,“哟,好漂亮的鸟儿啊,来叫声二哥听听!”
傅香抿嘴直笑,鹦鹉张口就来:“二哥——”,傅晧顿时乐的哈哈直乐。武小贝正走到跨院门,听到这二傻子的笑声,心里直犯堵。
苏州府的知府衙门后院里,廊子下的鹦鹉扑扇着翅膀直叫:“大人来了!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苟会元新娶的小妾被这鹦鹉唤的心里烦躁,让丫环出去瞧了一趟又一趟,“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她娘家兄长今日在街上欺负个小娘子,被人撞上了,当场给打断了腿。娘家遣人来,她还想报给苟会元去抓那敢打她娘家兄弟腿的人,结果苟会元压根没回来。
丫环宽慰她:“昨儿夜里会馆里有间房被烧了,听说烧了钦差带来的要紧东西,宁王殿下发了怒,大人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姨娘再等等。”
这冯姨娘乃是良家女子,乃是苏州一户姓冯的商人家养的闺女,生的风流身段面若芙蓉,冯掌柜想巴结苟会元,年初将才及笄的她一顶轿子送进了知府衙门后院。
冯姨娘年纪虽小,倒很会笼络男人,又正在新鲜时候,很得苟会元欢心。只不过她娘家哥哥不成器,已经二十出头了,学的一肚子吃喝嫖赌不走正道,成天的出去惹事。这事儿在整个苏州府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不过大家瞧在苟会元面上,倒对他多不大管,出了事儿自有苟会元兜着,没成想今日在街上被人给揍了,冯姨娘心里不得劲,只觉得这是没卖她面子,只想着让苟会元回来了派人去抓那些敢对她娘家兄长动手的人。
苟会元此刻正在苏州会馆里陪着傅开朗,面上十分的懊恼:“这必是下面打扫的人不经心,不然岂能让这房里起了火呢?许是晚上蜡烛没灭?”心里却乐开了花,恨不得拍手直呼:烧的好!烧的妙!
傅开朗焉能不知这些地方官员心中所想,与苟会元敷衍一二,还道:“宁王殿下气的不行,一大早就带着许尚书出门去逛街了,还说再查什么查,连帐薄子都没有了,这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苟大人还是先带人查查起火原因再说吧。”
他似乎很是烦恼接下来的工作该如何展开,甚至连苟会元都懒的敷衍了。
苟会元带着人查了大半日的起火原因,最后还抓了个苏州会馆洒扫的粗使哑婆交了上去,只道这哑婆子年老懵懂,洒扫之时撞翻了烛台,这才将房子里烧了,又不会说话,见祸闯大了就准备收拾包袱走人,还未出城就被他带的人抓住了。
那婆子五十许人,年老沧桑,傅开朗还很疑惑:“怎的我来这几日倒好似没瞧见过这哑婆?”
婆子咿咿呀呀,一脸焦色,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些什么。
苟会元道:“这婆子腌臜,怕惊了宁王殿下的驾,白日都在后面下人房里猫着呢,只夜半才出来打扫,这才烧了那间房。”
这倒也讲的通。
傅开朗烦躁的挥挥手:“先押下去,等宁王殿下回来再审吧。”
苟会元交了差,心情十分愉悦的回了知府衙门,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钦差们连个底帐都没有,再核查起来顶多就草草走个过场,大约就会离开苏州,就觉得还是邢乐康的脑袋瓜子比较灵。
哪知道才进了后院,就被冯姨娘给请了去。
自从听到钦差要到苏州的消息,苟会元就好些日子没吃好睡好,自然也没空搭理冯姨娘。今日心情不错,便踱着步子去了冯姨娘处,才进了门就见冯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直往他怀里扑:“大人……”
等苟会元派人出去打听清楚了,脸都绿了,指着冯姨娘恨不得从未纳过这妇人。
“你知道今儿是谁打的你娘家哥哥吗?”
冯姨娘只感觉苟会元的脸色有些难看,还当他这是为了自己娘家兄长而难过呢,心中对苟会元愈加多了几分依恋,哪知道转眼苟会元就破口大骂:“蠢妇!今日打了你娘家兄长的正是宁王带着的护卫!你让我去抓谁?抓宁王?!”
“怎……怎么会?那我哥哥的腿就算被白打折了?”
苟会元只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才晴了半日这天就又阴了。他还想着怎么想能够将此事推脱干净,看了看小妾的芙蓉玉面横波目,还是忍痛吩咐:“来人,将冯姨娘先送到乡下庄子上去静养,几时等钦差大人走了再接回来!”
到时候若是宁王殿下问起来,只道这小妾娘家素行不端,早被他遣回去了。
宁王殿下杀神之名远播,犯在他手里没当场将那冯家大郎给砍了,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知府衙门后院里,苟会元一通忙乱,冯姨娘哭哭啼啼被一顶小轿趁夜送出了城去。
而苏州会馆里,许清嘉正奋笔疾书,胡娇披衣坐在他旁边,添茶磨墨,拄着腮子看他在那里辛苦劳作,心里感叹:这可真是能者多劳。
这会儿整个苏州会馆大部分房间的灯都熄了,唯独他们房里的灯还亮着。
帐薄子被烧了,就连这次前来的户部,三司,御史台的官员都当这差使一时半会恐怕要停一停了,至少得先慢慢查着,让户部重新誊抄一份帐目出来。
就连傅开朗也不例外。
唯独宁王却知道许清嘉之能,当初朱庭仙私设银场之事,正是定边军处理的。当时此案由崔泰经手,结案之时还是他量刑的,只不过他不曾出面而已。
崔泰对许清嘉过目不忘之能十分钦佩,只道这位许大人绝非池中之物,果然后来许清嘉一路高升。
因此许清嘉就接了个默写苏州帐册的新任务,白天跟着宁王殿下去外面转了一趟,还顺便收拾了个地痞无赖,晚上就挑灯夜战。
许清嘉熬夜三日,等到他变成个熊猫眼之后,苏州总帐总算被默写出来了。
胡娇这几日就守在会馆里,等他默写完了,交帐册悄悄交了给宁王,被她押着上床歇息了之后,胡娇就准备去胡家一趟。
也不知道邢乐康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
她出会馆的时候,正逢宁王带着一队人马准备出发去查苏州府的粮仓,见她只身出门,遂指派了两名侍卫跟着:“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好。”
“谢殿下!”她向宁王行了一礼,又与傅开朗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侍卫一路走了。
宁王目送她离去的身影,见她在街市间行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模样,意态悠闲,唇角忽弯,傅开朗是深知这位之能的,还笑道:“殿下其实不派侍卫给许夫人也没关系的。”这么凶悍的妇人,也就许尚书能消受得了。
不过关键时刻,她却能救命!
不管是家中孩子还是许尚书,许夫人都有护住家人的能为,也难怪许尚书多年惧内,这是不无原委的。
宁王大步往外走,“还是别出事的好。”
其实苟会元还没被逼到山穷水尽狗急跳墙的地步,他还当此次帐册被烧,查帐大约也只能走个过场了,因此这两日再来,神情之中都透着轻快之色了。
不止他如此作想,恐就连此次其余随行官员也做此想。
结果一行人骑马到了苏州府的官仓,宁王从侍卫手里接过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摞帐册来,交给随行官员,大家的神色都透着奇怪。
宁王一笑:“虽然有人蓄意纵火,烧了放帐册的房间,不过咱们此次同行能者辈出,自有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将苏州府的帐册给默了出来。”
众官员:“……”擦!谁这么牛?!
傅开朗摆手:“别看我!我没这本事!”忽想起这几日许清嘉房里几乎彻夜亮着的灯,两只青黑的眼圈,神情真是说不出的惊奇,类似于:“我身边什么时候藏着一只怪物?”
过目不忘之能,原本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技能,原本都只是存在于传奇故事里面,百年都难遇到一个。哪知道他们身边就有一个,带给大家的震憾简直难以想象。
众官员听到这消息,先是呆傻,然后就开始在同伴之中四下乱瞧,想看看谁拥有这么变态的能力,结果看来看去全都被否认了,再翻开帐本一瞧笔迹,通通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原来是他!”
没想到大家公认的白莲花心机男居然还有这么变态的本领!
众官员心中此刻还想到另外一件事:许尚书除了这个隐藏的变态技能,还会不会有别的变态技能?!
回想一路之上的诡异事件,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邬县令派出的人前去杀他,最后却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给抓了起来。而冬狩之时,许大人还谦逊的表示,自己的马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谁信哪?!
连武力值也要隐瞒,太无耻太有心机了!
真是无愧于心机男的称号!
宁王一声令下,随行官员开始进入官仓查看,刚开始还正常,前面几仓粮食都很干燥,但后面就出了问题,不断有官员前来汇报:“殿下,发现一仓粮食发了霉。”
“殿下,有豆仓发了霉……”
“……”
宁王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一旁紧跟其后的仓粮官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宁王脚边,“殿下……殿下……”不到最后关头,谁都存着侥幸心理。
查了一整天,最后查下来的结果是,整个苏州府的官仓,约有六成都是霉变的豆、粮,剩下的四成还不敢肯定底部的粮食有没有霉变。
仓粮官早瘫在了地上,而守着粮仓的兵勇有机灵的早悄悄退了出来,一路撒丫子跑到知府衙门前去向苟会元报信去了。
自帐删烧了之后,苟会元见钦差暂时停下了查帐,宁王又不曾追查过冯家大郎之事,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都落回了腔子里。这两日借口要在府衙处理公务,也不往苏州会馆凑了。哪知道才消停了三日,就出了。
“你说什么?”
那兵勇跪在苟会元脚边,整个人都忍不住要颤抖了:“大人,不好了宁王带着人去查官仓去了,仓里的粮食……粮食……”
苟会元心道:官仓的粮食就算是少了一半又如何,反正此刻没有帐册,只要仓里有粮,难道宁王还能治他的罪不成?
没想到兵勇都要哭出来了:“仓里的粮食有六成都是发霉的……”
“什么?”
苟会元一颗心直往下坠,官仓里的粮食少了他心里有数,要孝敬上面的大人,自然要有银子来源。但按说也不应该发霉啊!
那兵勇见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不得不老实交待:“是庞大人收粮的时候……收了搀了水的粮食……”
苟会元蹭的站了起来,脸色都青了,眸中直透出血色来:“你是说宠有为竟然往官仓里收搀水的粮食?”
兵勇使劲磕头:“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苟会元颓然朝后倒了下去,“本官救不了你们!”不但救不了,恐怕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那兵勇溜出去之后,便有人来报与宁王:“有守兵往府衙方向去了。”
宁王往条凳上一坐,面色肃冷:“正好本王不用去寻苟会元,在这里等着他。”
其余官员还在登上梯子逐个粮仓查看,用特制的工具从仓顶戳下去,铲了当间的粮食来瞧可有发霉。
胡府里,邢乐康正在舌灿莲花的与胡厚福讲他新近发现的财路,胡厚福听来听去,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做生意的目光。
恐怕如果不是为了让他上钩,邢乐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些消息讲给他听的。
“……邢会长这么一说,这官盐倒是个极赚钱的买卖?”
“叫什么邢会长啊?直接叫我邢兄弟就好。你家还有个户部尚书的妹夫,弄个盐引还是手到擒来?容易的很。我要是你啊,就直接去当盐商了。咱们大周朝,茶商药商也没盐商有钱啊!”
胡厚福连连点头,“邢兄弟这话有道理,你想啊,茶叶贵了可以不喝,药只要不生病也不必吃,就这盐,难道一顿饭还能少了它不成?”完全是被他说服了的模样。
“不过我没本钱啊!”
“小弟这里有啊,你先从我这里支一点,弄个盐引来卖盐,等赚了再还我不就得了嘛?”
胡厚福搓脸:“我妹子不许我做生意哩,说是我只会败家,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如跟着她安生过活呢。”完全是落到了最低处一筹莫展心有不甘的模样。
“女人家整日在后院里,能有什么见识?都想着过安生日子,谁出门去赚银子给她们打首饰买衣裳?”邢乐康对此颇不赞同。
他已经花了三日功夫缠着胡厚福了,盼着能说动了胡厚福,下面才好成事。
“是啊,女人家能有什么见识?”忽听得有把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帘子打了起来,胡娇从外面走了进来,指着邢乐康的鼻子破口大骂:“姓邢的你猪油蒙了心了?想着坑我家哥哥不成?我没见识,你倒是有见识,我没来之前天天上门来逼债!我家都已经与你交割清楚了还想怎的?”几步上去拿起他喝到一半的茶盏就朝邢乐康砸了过去,半盏热茶都淋到了邢乐康的袍子身上。
胡厚福惊跳了起来,似乎被妹妹这凶悍的模样给吓住了,连连直喊:“妹子妹子……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啊!”
他不劝还好,一劝胡娇似乎更怒,飞起一脚就踹到了邢乐康胸口,饶是邢乐康是个壮年汉子,也觉得胸口巨痛似乎肋骨都要被她一个妇道人家给踹折了,胡厚福忙去拉她,反被妹子扯住了耳朵:“做什么你要护着姓邢的?”
兄妹俩闹成了一团,十分不成样子。
邢乐康见此情景,心中暗骂一声“刁妇!”忙与胡厚福告别。
胡厚福还要扯着嗓子喊:“兄弟对不住了啊!我家妹子脾气是暴了点,等我劝劝她,改天再去找你啊!”分明是对他的提议颇为心动,但碍着妹妹的雌威,不敢当着许夫人的面儿应承他什么。
邢乐康捂着胸口暗道:虽然挨了那泼妇一句,倒也不虚此行,看情况他下的饵也够份量,胡厚福似乎心动了。
等他的身影从胡家院子里出去之后,胡娇撒了手坐在椅上大笑:“哥哥过瘾不?是不是很早就想揍这小子了?”
胡厚福乐呵呵的朝妹妹拱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妹妹那一脚没踹折他的肋骨吧?”
“踹折了又如何?难道他还敢来跟我计较不成?”胡娇在胡厚福面前毫不掩饰,完全是个蛮横的妇人。
不过胡厚福最喜欢妹妹这般嚣张的模样,这说明妹妹过的顺心顺意,不必向别人低头,屈意逢迎,还要赞一声:“踢的好!踢折了才好呢!这鬼孙子贼坏贼坏,也不知憋着什么坏准备坑我呢!”不过他总不应承什么,不上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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