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师父教不了你大本事,只能教些道理
悟空狂笑:“就为了这个神神秘秘的?”说着就要去告诉八戒。
玄奘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别让他知道了呀,不然他多伤心。”
悟空不以为意道:“师父考虑的挺多。”
玄奘摸到一手毛茸茸,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来对方手背上也是有毛的,默默多摸了两下:“要是别人嘲笑你,你不会伤心吗?人总有不足的嘛。”又念叨,“无论如何我名义上都是你师父,教不了你大本事,做人的道理还是要说一下的。”说完又踌躇,“你也可以不听……”
悟空微哂,将金箍棒往肩上一扛:“行,师父最大。”就要去给八戒打第二张虎皮。
八戒仰着耳朵在偷听他们说话,躺在石头上也跟着附和:“还是师父最大,能让师兄这么听话。”
悟空竟然没有反应,头都没回就离开了。
八戒反而怂了,往玄奘身边挪,又不敢离他太近:“师父,等下师兄回来要是打我,你记得护我。”
玄奘也怂:“好……就怕他两个一起打……”
八戒趁机道:“师父,你就没有管教师兄的法子吗?他性子野,别看现在好好的,指不定哪天就把我们一人一棍打死了。”
玄奘抿嘴,过了两分钟道:“有。”
八戒一喜:“什么法子?”
玄奘道:“我教你吧,你要好好记着,每天背诵。”
八戒大喜:“好好好。”
他跟着玄奘一字一句念,念着念着觉得不对劲:“师父,这是什么口诀?”
“此为《楞严经》。”玄奘眨眨眼,随后一本正经道,“是破魔真经,悟空要是欺负你,你对他诵读这个,他就会心生忏悔,大彻大悟。”
八戒:“……”
他还没说什么,便看到悟空扛着两张黑乎乎的皮回来,扫了他一眼:“离师父远点。”
玄奘接过新皮摩挲着:“这不是虎皮呀。”
“虎皮禁不住师弟折腾。”悟空坐下来,将八戒的视线跟玄奘隔离,“这是野猪皮,结实。”
八戒听到,气得跳起来:“猴子,你这算抄我本家?!”
孙悟空没搭理他,只跟玄奘说:“剩下的给师弟做鞋。”
天空布了一层灰色的云,阴沉沉的,玄奘在专心缝衣服,悟空挨着他,百无聊赖,将他剪下来的琐碎零头打结团在一起,往八戒身上扔,八戒被砸中脑袋,气哼哼地又扔回来,俩人玩得兴致勃勃。
玄奘做好一半,突然开口道:“你放心,除非你要杀我,我是绝对不会念的。”
“嗯?”孙悟空正将球接住,闻言不再传回去,转向玄奘,“怎么了?”
“就是绝对不会念的。”唐僧垂眸,
悟空瞧着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如果天好,可能还会投下一层阴影,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
他的眉毛相对之下要秀气纤细许多,但也颇为浓密,鼻子稍显小巧,脸部轮廓还未磨出棱角,这一切凑一起使整个人看上去都极为柔和乖顺。但因为自小诵经修佛,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态,明明跟这样的脸不符,却偏偏毫无违和感,似乎他就应该是这样的,要是露出少年人天真烂漫的模样,反而会奇怪。
没有听到悟空的回应,玄奘抬头望向他,有些疑惑,不料悟空伸出手,摘掉了他的佛冠。
玄奘:“!!!悟空,你干什么!那个不能玩!”
他气呼呼地从对方手里抢回来戴上,扶了四五次,都觉得没有戴正,颜面大损,脸都气得红扑扑的。
孙悟空仍由他抢回去,反正他的目标是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口中却说:“方才你头上有只虫子,我给你弄掉。”
毛发应该旺盛,头却那么光溜,可怜。
“哦……”玄奘下意识摸摸佛冠顶,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胡闹……”
“我又不是八戒。”悟空帮他将佛冠扶正,“好了。”又道,“我听到了。”
玄奘一愣,低下头:“打我也不行,威胁我也不行。”他顿了顿,“滥杀无辜时也不行。出家人,不得杀生。”
他脸又红了,路上已经杀了三头老虎两头野猪做衣服了,应该不算吧,毕竟野兽也会来吃他们……
孙悟空笑:“所以还是随便念?你不是在说废话?”
“总之,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会伤害你了。”玄奘想了想,低声道,“我们和平相处吧,我想早点取得真经。”
悟空神色微动:“好。”
玄奘掰着手指认认真真道:“你也不用急,取经很快的,我算了一下,一直往西走没有弯路,是十万八千里,圣上赐我这匹是千里马,一日行千里,十万八千里,也就是十八天,如果路障多绕路多,那就再加一倍,算四十天。一天需要吃饭住宿,再加一倍,算一百天好了。满打满算,我们一百天就能到了。”
他仰头望着悟空,一双眸子水洗过一般干净,亮晶晶的,认真严肃,完全没有一丝调皮的神态。
孙悟空沉默片刻:“你认真的?”
玄奘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
孙悟空也跟着点头:“师父,你知道吗?一日千里,十万里,要走一百天。”他认认真真解释,“一万里是十个一千里,十万里是十个一万里,十万里就是一百个一千里。满打满算,我们得走两三年。”
玄奘呆住,脸又迅速涨得通红,这回比以往都要严重,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悟空没有看他,继续捡他脚下那些琐碎的兽皮。
玄奘羞得双手捂住脸,声音沉闷:“你不笑话我吗?”
悟空认真道:“师父,智力缺陷是天生的,人总有不足,我要是笑你,你岂不是会伤心?这不是你早上才教我的。”
玄奘倍感欣慰,但还是没好意思将手放开,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脸上红/潮褪去,才拿起腿上的针线低头缝,抿着嘴笑。
“多笑笑,小孩儿家的,别成天跟七老八十似的。”孙悟空手里不知从哪儿多了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晃来晃去,望向他也不由微微扬唇,“今天话都少了。”
玄奘道:“因为一直在教八戒念经,口干舌燥,懒得说话了。”
八戒在一旁躺着吹凉风,默默翻白眼,师父偏心,师兄更粗鲁,偏生他俩在一起就好的很,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 * *
等玄奘将衣裳做好,已经到了晌午,八戒一边喜滋滋地摸着新上身的衣裳,一边想追上孙悟空,跟他商量件事。
然而孙悟空忙着和玄奘做实验,叮嘱玄奘:“等我招手你再念。”
玄奘点头,目送他跑老远,朝自己招手才念起紧箍咒。
孙悟空立马倒在地上打滚。
他慌忙停下,片刻后悟空沉着脸回来:“听不到也不行,估计你看到我就有效。这次一定要等看不见我了再念。”
玄奘照办,待看不见他身影时又念了十秒停下。
过了一会儿孙悟空春风满面地回来了:“你念了吗?”
“念了,有感觉吗?”
“没!有!”
只要他跑得够远,玄奘就控制不住他。
他乐得想往地上锤几棍撒泼,还是忍了下来,若无其事道:“走吧。”
八戒见他们忙完,跑向孙悟空,刚发出一点声音,就听玄奘说:“可是我饿了。”
孙悟空见他捂着肚子,便让八戒放下行李找找有没有吃食。
玄奘说:“还有点吃的。”
从八戒昔日洞里带了馒头糕饼等干粮,至于那些华而不实的,都通通丢下了。
悟空一摸,已经凉了,又硬又干,可想难以下咽。
玄奘昨晚就吃的这玩意儿,明明一副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的样子,却比谁都能适应环境。
见玄奘坐下就着凉水便吃,孙悟空道:“等下。”
他很快寻来掉落的枯枝,用法力生出火,再将三根细长的树枝削掉皮,把馒头纵着掰成两半串上,手拿着在火上烤。
唐僧挨着他坐,双手托腮惊奇地看他烤馒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人总有不足,智力缺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悟空淡定烤着,来回翻转至馒头表皮金黄,香味渐渐散发开来,玄奘眼巴巴瞧着,更觉腹中难耐,完全忽略了他的话。
悟空把烤好的递给他:“里面如果还凉就再烤烤。”
玄奘点头,吹了两口气才小小咬了一口,幸福得眯起眼。
“下回带点盐,在外面情况多,自己弄吃的要紧。”悟空道,一边又烤了一串。
八戒有自知之明,不会认为悟空是烤给他,便自己动手,岂料被悟空拍开爪子:“给师父省点儿,你一顿不吃又饿不死,谁知道晚上能不能找到地方。”
……他真是多余的。
八戒道:“这周围我熟,前面有个村子,天黑前大概能走到。”
悟空便将手里的赏给他,反正玄奘那一串暂时也吃不完。
八戒叹了口气:“师兄啊。”
“说。”
“再往前走几天,就到我从前住的地方了。”
悟空“哦”了一声:“打算招待师兄?”
八戒道:“我那老地方,山清水秀,五谷丰登,有吃有喝,只要师兄……跟师父一去,什么好的都不藏。”
悟空问玄奘:“饱了吗?”
玄奘喝了口水,乖巧道:“还想吃。”
悟空继续给他烤。
八戒哭道:“师兄啊,哥哥哟,大圣!我知道你有通天本事,可得为弟弟报仇啊!”
悟空这才望向他,似笑非笑:“师弟这是被谁欺负了?”
往事不堪回首,八戒支吾了半天才缓缓道来:“我那老地方,叫高老庄……”
那真是他在凡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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