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见小白龙迟迟不醒, 担心是缺水过多的缘故，想把他放到东海里养一养, 毕竟海才是他的归属。

　　脚下是嶙峋的礁石,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东海，在夜色下波涛涌动, 泛着点点从明月那里偷来的银光。

　　浪花很快将玄奘的鞋袜打湿，他索性坐在礁石边，脱了鞋袜, 挽起裤脚, 将小腿完全露出来探进海里，然后从怀里取出小白龙也放入海中，一手捏着他的尾巴不让他被海浪冲下去, 一手搓自己身上的药汁, 药效奇快, 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一接触到干净清澈的水, 玄奘就心驰神往起来, 扭头望向悟空：“悟空, 我想洗澡。”

　　悟空抬抬下巴，示意他脚下就是水：“要我帮忙推一把送你下去？”

　　玄奘道：“太深了。”

　　“淹不死。”

　　“可是太凉了。”

　　四目相对, 沉默，谁也不认输。

　　悟空怒：“还想怎么着？煮了东海？”

　　玄奘眼睛往别处瞟：“可以把水打上来烧呀。”

　　悟空瞪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花果山上都是猴子, 生活气息不浓, 悟空半夜敲开了相熟的熊妖王家大门, 他们家女眷比较多。

　　熊妖王见他半夜突然造访，神色凝重：“是不是出大事了？”

　　“对。”悟空道，“借个木桶。”

　　熊妖王脑补了“天庭捉拿逃犯，木桶妙计取胜”一出戏：“多大的？几个？”

　　“一个，能装个人就行。”

　　看来是天庭来使被抓到了，大圣这是要把人关在木桶里啊！

　　熊妖王胆子小，既害怕天庭又害怕悟空，权衡一番还是借给了他。

　　悟空调了一桶东海的水，掰了树枝架起柴堆，点上火，让木桶悬空在火堆上烧。

　　有妖怪被他的动作惊醒，战战兢兢地问：“大圣，这是在做什么？”

　　悟空没好气道：“烧水。”

　　妖怪更加害怕了：“烧水，做什么？”

　　“煮和尚。”

　　妖怪震惊了，逃命似的跑了，路上惊疑不定。

　　悟空不但不取经，还要把唐僧煮了吃，是势必要跟佛祖抗争到底了，他们这些依附的妖怪究竟该何去何从？要不要阻止？

　　烧到一半，悟空去找玄奘。

　　小白龙的身体在海面上漂浮，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玄奘正在跟他说话，听到悟空的动静回头：“你看我就说他缺水，现在不是醒了？”

　　悟空：“他可能是冻醒的。”

　　说完小白龙打了个哆嗦，呻0吟道：“好冷。”

　　玄奘：“……”这一定是假冒的龙。

　　小白龙被海水一激，这才彻底清醒，看到悟空激动得泪流满面：“大圣，总算找到你了！”他愤恨道，“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有个妖怪冒充你。”

　　悟空问：“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我不是冒充的？”

　　小白龙道：“因为师父还有闲情逸致洗脚。”

　　玄奘默默收回了腿，并松开了手，让他自己游。

　　小白龙跳上岸甩干水，毕竟他不喜欢东海。

　　* * *

　　玄奘没想到悟空真的给他烧水洗澡，十分惊喜，爽快利落地脱了个干净，将衣服挂在树上，手伸进木桶里试探水温。

　　悟空看得心惊肉跳，还好选的偏僻地方，没有让别人瞧见。

　　白玉般的身子晃得人晕眩，他从不知道还有可以让他如此心绪紊乱的事情。

　　他没有敢多看，背靠着树，低头发现一只路过的蜈蚣，抬脚碾死了它。

　　“有点烫。”玄奘喊。

　　悟空不耐烦道：“等凉。”

　　玄奘道：“可是等着好冷。”

　　“知道冷还脱那么快。”

　　玄奘只好趴在木桶边不断搅里面的水，搅了两下就发现适中了：“好了好了。”

　　他抬脚进去，幸福地闭上眼，发现空间还有许多，便盛情邀约：“悟空我们一起洗吧。”

　　悟空头都要炸了：“不。”

　　玄奘叹气：“为什么啊？你以前也不跟我一起洗。”

　　似乎以前也有相似的场景，裂成碎片在脑中时不时浮现。

　　雾气缭绕的温泉，玄奘一点点褪去障碍物的背影，隔着石头不断跟他搭话……

　　他的头剧烈疼起来，没法再想下去。

　　于是他封住了玄奘的嘴。

　　* * *

　　第二天，花果山比以往都要冷清许多，连女妖都不见几个，悟空还感到奇怪，不过清净点也好，他这两天总是头疼。

　　不过不知是哪来的风，竟然将牛魔王给请来了。

　　牛魔王是悟空为数不多的挚交，当年他跟天庭打架的时候，拼死相搏，就算其他人都怂了也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只是中途遇到了罗刹女，并有了孩子，这才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种田生活。

　　这才是真兄弟，悟空只愿意敬他一声“大哥”。

　　悟空十分看中，连忙设私宴招待他，暂时不让其他人接近。

　　见他独身一人前来，便问：“嫂嫂和侄子呢？”

　　他只听手下谈起牛魔王的事，还没有见过。

　　牛魔王皱眉：“先不说这个，你把那唐僧杀了吃了？”

　　而且是半夜偷偷煮尸体，怎么想都不像正常的手段。

　　看来五百年的关押，竟然让昔日同天争高低的英雄养成了极端的变0态性格……

　　牛魔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来找悟空放掉八戒和悟净的玄奘听到自己被煮了吃的消息一脸惊恐：“……”

　　牛魔王跟他面面相觑。

　　悟空招手，让他来自己身边：“谁跟你说的？”

　　“一夜之间全都传遍了。”牛魔王现在中年心境不比年轻时候，叹了口气，“不是哥哥不仗义，只是现在硬拼是拼不过的。”

　　他住的远，还是俩人的旧部下特意传信，他担心悟空受到更大惩罚，这才连夜赶过来瞧瞧。

　　“我晓得。”悟空瞥了眼玄奘，“别听那些谣言。”昨晚给他打水洗澡，不知怎的就被传成这样了。

　　玄奘垂眸剥葡萄吃，不闻不问。

　　牛魔王道：“那就好。”

　　俩人谈论起往事，俱是感慨，怎能少的了美酒相伴，刚刚举杯，玄奘幽怨的眼神就飘了过来。

　　悟空一顿，放下杯子：“我受限制没法喝，就不陪大哥了。”

　　一点都不反感，还觉得很爽……

　　“你既然取经，遵守佛门规定也好。”牛魔王一同放下，“我家里也不给多喝。”

　　提到取经，悟空便将自己失忆以及被冒充一事跟他说了。

　　牛魔王神色凝重：“你是说，幼年都跟你一模一样？”

　　悟空点头：“我是想不通，世间还有这等妖魔。”

　　牛魔王道：“我听我夫人说过，这世间跟你一样不入周天的灵猴还有三个，乃是赤尻马猴、通臂猿猴以及六耳猕猴，恐怕是这三者之一才会一模一样。”

　　他将三者厉害之处细细说与悟空听。

　　“看来是了，他想代替我去取经，修成正道。”悟空抢过玄奘刚刚剥好的葡萄吃，“想让我永远留在花果山。”

　　玄奘也不生气，又拿了一颗葡萄剥：“那为什么会失忆呢？”自己也回想着，“你那天晚上，跟我说想回家看看，早上就能回来，可是到下午，那个假的来了，是不是这个时间段出了问题？你在家里遇到他了吗？”

　　不，他并不是立刻就来到花果山，他还去了别的地方……

　　“你让我想想。”悟空扶住脑袋，头疼起来，有些晕眩，“我出去转转。”

　　牛魔王和玄奘同时道：“我陪你……”

　　牛魔王觉得怪怪的，咳了两声：“我自个儿转转去，许久没来花果山了。”

　　* * *

　　山风让头脑清醒，方才的疼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尚有余威，悟空一直撑着额头，手没有放下来过。

　　玄奘担心道：“头疼吗？”说着去试他的额头。

　　悟空抓住他的手：“没事。”

　　玄奘咬着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要不，我念《紧箍咒》试试？”

　　悟空：“？”

　　“就是你头上这个。”玄奘低头看自己的脚，“当时菩萨说我管不住你，要用这个来管你，就，给你戴上了……说不定一听，你就能想起来了。”

　　这个箍子存在感的确很强，而且束住了他的法力，悟空没有多想：“你念吧。”

　　玄奘犹豫道：“有点坏处。”

　　“什么坏处？”

　　“会，头疼。”

　　他现在也头疼：“你念就是。”

　　“那你不能打我，也不能骂我。”

　　“念。”

　　玄奘退后几步，一边念一边观察他。

　　悟空这才知道什么叫头疼，那箍子几乎要将他的脑浆勒出来，相比起来刚才的头疼只能叫按摩。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什么都没法想，铺天盖地只有那痛感。

　　玄奘慌忙停下，跑过去按住他：“是不是太疼了？那不念了。”

　　悟空赤红着眼，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玄奘吓得闭上眼，后悔惹了失忆的猴子。

　　最后没有挨打，悟空埋进他的肩窝，呼吸他身上特有的洁净的气息。

　　这令人窒息的难忘的疼痛感，还有玄奘，的确让他较之从前清醒许多。

　　这两天他像是被下了药，浑浑噩噩度日，连思考都不会了。

　　这一清醒，就发现了许多漏洞。

　　他突然听到玄奘压抑的哭声，要不是贴着他，根本就听不到。

　　悟空笑起来，抹掉他的眼泪，当他被吓住：“哭什么，又没打你。”

　　玄奘勾住他的脖颈，抽抽搭搭，说话也含糊不清：“你好久都没有这么抱我了。”

　　悟空顿时觉得自己要死了。

　　* * *

　　悟空要跟八戒悟净一同闭关，牛魔王便四处闲逛。

　　路上碰到马流奔芭四员大将，想上去跟他们打招呼，却见各个神色忧愁，在争吵着什么。

　　牛魔王觉得不对劲，化成只小虫，过去听他们在吵什么。

　　“大圣几天没有服用嗜心草，怕不是想起来了。”

　　“当初我就说不要干不要干，你们偏盲目听她的，现在好了吧，人都不见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还不是想要大圣留下，她又不会害大圣……”

　　“人心善变，现在她畏罪潜逃，可不是心虚。”

　　“若是大圣想起来，便是你我之罪啊。”

　　四人一同叹气，想不出个解决方法来。

　　牛魔王忍不住现身，喝道：“你们几个，背着悟空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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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天一定就能把论文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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