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儿受到惊吓过度, 又吹了冷风，回到金山寺就发起高烧, 胡话不断，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将先前事忘了大半, 只记得自己下山被狐妖迷惑, 满山遍野的狐狸, 送他回家的云彩，至于是什么人送的, 一概不清楚了。

　　长安城鱼龙混杂, 有妖怪倒也不稀奇, 但捉妖人也多, 如此大胆拐卖儿童的实属罕见，只能说明小孩倒霉, 法明长老在长安城找了整整一天，还是一个书生通知他徒弟已经回去了, 一面自责于没有看好徒弟，一面又勒令徒弟不许离开寺院半步。

　　只是在他生病期间，寺里又出了怪象。

　　江流儿病刚好, 便被一众师兄弟围住了，兴致勃勃地问他遭遇狐妖之事, 江流儿摇头一问三不知, 只记得满山绿幽幽的眼睛, 想起来就吓人。

　　“听说狐妖个个倾倾国城, 魅惑天成，最擅长勾引人吸食精魄，小师弟，你莫不是被勾引去的？”师兄们依然不死心，笑嘻嘻拿话激他，毕竟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正值青春，对狐妖的好奇更大于恐惧。

　　“阿弥陀佛，师兄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一个出家人呢。”江流儿一脸严肃地控诉他，“更何况对方是个男妖怪，若是个姑娘，我才不会跟他走呢。”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听说是男狐妖，众人都没了兴致，开始关心起他的安危，江流儿隐约能记得金黄灿烂的毛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摇头。

　　“怕是碰到鬼了。”有人道，“我听说鬼魂一般是看不到的，除非有阴阳眼，而且鬼跟妖怪向来不对付，可能是有只心地善良的鬼为了跟狐妖作对才将你送回来，你也是运气好。”

　　江流儿点点头，任凭他们脑补，又听人叹口气，道:“可惜文理师兄就没这么好运了。”

　　“嘶——”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朝他摆手:“可别说了，怪可怕的。”

　　江流儿惊道:“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文理师兄也被妖怪抓走了？！”

　　“流儿还不知道呢。”最开始提起此事的人神神秘秘地往江流儿身旁凑，“就是昨晚，文理师兄昨晚出去小解，遇到一红衣女鬼吊在房门前，可把他吓惨了，现在还躺在床上神智不清呢。”

　　“嘶——”江流儿也吓一大跳，结结巴巴道，“那，那，女鬼呢？”

　　“谁知道啊。”那人说，“指不定现在就在哪儿飘着呢，只等找个合适的当替死鬼她去投胎。”

　　他越说越有兴致，又讲了几个外面听来的鬼故事，吓得一众小和尚抱成一团，又被吸引住忍不住听，末了结伴去大雄宝殿:“不说了，咱们还是去给佛祖烧柱香求保佑罢，寺里出了这种事，真是想不到。”

　　金山寺虽香火鼎盛，但也没富裕到，同一辈的和尚是住一起的，江流儿便是跟十个师兄弟睡一屋，生病期间享有特殊待遇，跟师父住一间，但病一好就得回去了。

　　夜里起了风，将窗户吹开，冷风灌进来，吹得脖子凉嗖嗖的，旁边师兄闭着眼睛喊:“流儿，去关窗——”

　　江流儿在梦中被冻醒，闻言坐起来，揉揉迷瞪瞪的眼睛，下床去关窗，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他刚打开门，冷风便扑面而来，将人都吹清醒一大半，外面黑漆漆一片，不见星月，似乎还下了小雨，他踌躇不前，想起白天听说的红衣女鬼的传闻，又默默退了回来，还是忍忍罢。

　　“流儿？到底是要出去还是进来？”

　　正要回去睡觉，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江流儿猝不及防被吓一大跳，回头一看，是比他大两岁的文惠师兄，这才放下心来，说:“我想小解，可是又害怕。”

　　文惠笑道:“怕什么？这是在寺中，哪个不长眼的女鬼敢冲撞佛祖？走，师兄带你去，师兄也想小解。”

　　江流儿这才放下心来，文惠虽然只比他大两岁，却比他高了一个头，肉墩墩的十分壮实，一看就很有安全感，两个小孩便手拉手出门。

　　文惠最先上完，江流儿要慢一些，等出来已经看不到师兄的影子了，又惊又怕，四周凄风苦雨，枝叶摇摆，影子投在墙上仿佛有千百未知生物藏在暗处伺机蹦出来吃人，鬼影幢幢，一点风吹草动都是惊吓。

　　他顿时腿都软了，带着哭腔喊了几声“师兄”，没有回应，只好一个人试图往回走，口中念着各种经文，忽然在长廊看见一个白衣僧人，他认出是隔壁屋的文奇师兄，忙追过去想跟他一块儿走。

　　哪知对方并不搭理他，自顾自走着，速度飞快，江流儿要跑的才能跟上他，待跑到长廊尽头，他突然不动了，直直望着前方，江流儿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尽头墙上贴着的，正是一个红衣女鬼，虽然面容皎好，但大半夜出现在寺院里，又穿着红衣，想起昨晚的传闻，不是女鬼又是谁？

　　江流儿大病初愈，又受到这等刺激，几乎要晕过去，那女鬼见多来了一个小的，也是诧异，再看江流儿眉宇不凡，怕是仙体转世，又惊又喜:“就是你这小和尚！害得我家郎君惨遭奸人杀害！今日便替他享用你，好慰藉我家郎君在天之灵，再找那奸人报仇！”

　　她右手成爪，就要伸向吓懵的小和尚，不想半路一阵成实质的煞气袭来，硬生生敲断了他的手，煞气化为人形，挡在和尚面前，拧着眉吐出一个字:“滚。”

　　来者身上煞气冲天，眉眼俱是杀气，不知是哪路瘟神被放出来，让她碰上了。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她毫无抵抗之力，当即化成一只红狐，缩成一团，被对方丢到了千里之外。

　　来者随后往文奇和尚头上一拍，对方机械一般抬腿回去了，江流儿没有注意，只是见到他又惊又喜:“你是，你是……”

　　他不记得来人，但看到那身金毛，立刻回忆起来了，“你是你是”了半天，在对方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下，叫出了“猴子”二字。

　　猴妖顿时脸黑如锅底，刚敛起的煞气又不由自主放出来，俯身凑近他的脸，逼视他，阴恻恻地问:“谁教你喊猴妖的？”

　　也不知是不是在九幽呆太久，他整个人比从前要阴郁许多，此时的状态放出去能止小儿啼，江流儿要被他吓哭了，结结巴巴道:“书生……书生这么喊的……”

　　猴妖冷笑两声，把这笔账记在了师弟头上。

　　他敲打完师弟不准再来长安，得到再三保证才回去折腾自己的肉体想尽早弄出来，折腾了一天实在想念得不行，才溜出来想见师父一面，哪知师父天生就是吸引妖怪的命，才好一天又遇上了。

　　从前他同玄奘闲聊之际，玄奘也会提起自己体质特殊，一下山就会招妖魔鬼怪，好在运气不错，都是有惊无险，大概是观音菩萨托了哪路神仙暗中保护。

　　现在他倒是没发现哪路神仙暗中护着，不过他往这一站，煞气冲天，什么神仙也没有敢接近的份。

　　文奇已经在他的引导下回去了，现在只剩下江流儿，多年未见始得一个独处，猴妖这才舒心一些，起身敛了煞气，试着展开一个和善的微笑，声音也放柔了许多:“不要跟他学，他不是好人，我才是好人，叫我悟空，知道么？”

　　江流儿点点头:“悟空，这是你大名？”

　　再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悟空心潮翻涌，眼泪几乎要溢出，忙背过身不看他，恶劣因子又忍不住作崇:“对，你也可以叫悟空哥哥。”

　　师父还是孩子呢，他这样不算占便宜。

　　江流儿嘴甜，从善如流喊了声“悟空哥哥”，又好奇问:“你真是猴妖吗？”

　　“不要在意这种问题。”悟空刚美没多久，脸又黑了，见他面上只有好奇，便试探问，“你不怕妖怪？”

　　“怕呀，不过妖怪也有好有坏，有敌有友，你是向着我这一方的，为什么要怕你？”江流儿道，“不过妖怪没有鬼可怕，因为妖怪长的是人的样子，不像鬼，会突然变化成很可怕的样子来吓你。”

　　悟空“哦”了一声，突然换了个阴森森的声音:“你是说，这样？”

　　“啊啊啊啊啊——”江流儿捂住眼睛叫起来。

　　悟空大笑:“叫什么呢？我又没有变。原来从小胆子就这么小。”

　　江流儿偷偷从指缝往外瞄，果然见他面容未改，甚至带着笑，这才放心，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壳:“我还以为……嘿嘿。”又朝悟空施礼，“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谢谢悟空哥哥两次救我性命，日后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拼尽全力。”

　　一声“悟空哥哥”喊得悟空无比舒服，他伸手想摸摸对方的脑袋，又忍住缩了回去，笑笑:“去罢，我送你回去，日后还长着呢。”

　　还长着呢，他一点都不急。

　　江流儿想去顺着长廊往回走，悟空陪在他身边，周围太黑，他习惯性想去抓悟空衣角，却被悟空察觉，不动声色身体一偏，没让他摸到，江流儿以为他不喜欢被人碰，只好收回手，跟他说话:“那只狐狸呢？”

　　悟空道:“跟她郎君团聚去了。”

　　江流儿点点头:“那就好，希望她以后不要出来吓人了，不过我们寺里，居然会招狐狸，真是奇怪，以前从来没有呀。”

　　悟空没有告诉他团聚指的是去阴间团聚，只道:“还不是你引来的。”

　　江流儿惊讶:“为什么是我引来的？”

　　“此妖的郎君，正是那日抓你的。”悟空道，“当时她不在，回来被族人告知……告知郎君受了欺负，一气之下便来金山寺寻你报仇。”

　　江流儿不解道:“不去找你，为什么找我？”

　　“找不到我，拿你撒气呗。”悟空道，“你到底住哪里？”

　　“就住这里。”江流儿到了房门口停下来，笑眯眯跟他道别，“悟空哥哥再见。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

　　悟空没见过他幼时成长的地方，正往他房中打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刚想说“我每晚都来”，却眼皮子一跳，脸又黑了起来，指着窗户问，“你跟那么多人睡？”

　　他语气很不好，似乎在压着怒气，江流儿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是这样，我跟九个师兄住在一起。”

　　里面是大通铺，小和尚都是一起睡的，其他寺院也是如此，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这煞神。

　　悟空憋着气，摆摆手赶他进去，自己在金山寺转了一圈，发现小辈的确都睡一起，挑不出毛病，只好先回去。

　　翌日一早，金山寺的小和尚又炸了，纷纷传闻昨晚又来了红衣女鬼，又抓了个和尚戏弄，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这话也传到了大和尚耳朵里，主持也觉最近妖气森森，需要整治，便组织了场活动，带领全寺上下烧香拜佛，进行大扫除，势必要将一切妖魔鬼怪扫出金山寺，活动进行了一天，每个人都身心俱疲，但感受到了灵魂上的升华，坚信不会再有妖魔鬼怪对他们进行骚扰，晚上睡觉都比平时香甜。

　　江流儿有起夜的习惯，几乎每晚都要起一次，不然睡觉会睡得不踏实，悟空掐着时间过来，坐在他房间外面的树上，果然看到小和尚趿着鞋，探头探脑地开门，犹犹豫豫要不要出来，扭头似乎想叫人陪，暗笑他竟然从小起夜时间就没变过，便打了个响指，江流儿听到声音，忙往屋外声音源头看，看到悟空坐在树上对他抬抬下巴，示意他出来，这才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关上门，小跑到树下，仰头看着他喊：“悟空哥哥。”

　　“乖——”悟空浑身像泡在温泉里，四肢百骸都被暖流流遍一般舒服，拖长了声音应他，跳下树问他，“是不是一个人不敢起夜？”

　　“以前敢的，最近不敢。”江流儿不好意思道，“不过今天主持带我们清扫了寺院，去除妖气，感觉好多了，应该不会有妖怪了。”他歪歪头，想起悟空也是妖怪，踌躇一番才问，“对你有影响吗？”

　　“有的话我还会在这儿吗？”悟空反问。

　　江流儿想想，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大放心：“这个……那也要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啦。”

　　悟空笑：“怕甚么，被发现又能怎样。”

　　“被发现就会被抓走了呀。”江流儿道，“其他人才不会管你会不会害人，他们见到妖怪，一律交于佛祖。”

　　悟空道：“他们抓不到我。”

　　“为什么啊？”

　　悟空想了想：“因为我是，大妖怪。”

　　江流儿也跟着笑：“多大的妖怪？”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玉帝如来见到我都要抖三抖。”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江流儿吓得连忙念几声佛，只当他是在哄小孩玩，郑重其事道，“这话可不能在寺里说，会冲撞到佛祖的。”

　　悟空笑笑，没有反驳他的意思，送他起夜结束，保证明天还会再来陪他起夜，又看着他进入房门，这才离开。

　　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大雄宝殿，近日因着一些事，长安城妖魔横行，乌烟瘴气，上山烧香拜佛的人都多了许多，金山寺只是受到了波及，老主持一直在大雄宝殿诵经直到深夜，身边陪伴的小徒弟都被他撵回去睡觉了，只留他独自一人，祈祷大唐安定，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妖魔鬼怪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切莫再人类聚集地逗留。

　　整个金山寺都陷入安眠，老主持结束诵经，捏捏酸痛的肩膀和僵硬的腿，起身正打算回去，忽然听到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雄宝殿，回音阵阵：“慢着。”

　　“谁？！”老主持吃了一惊，但并不是很害怕，毕竟他活得长久，颇有见识，胆敢闯入大雄宝殿的妖怪不多，但无论多么厉害的妖怪，也不敢在金山寺的大雄宝殿撒野，毕竟金山寺的大雄宝殿从前可是有真罗汉降临显圣的，即使过去了百年，余威也尚存。

　　“自然是本座。”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老主持转了一圈，终于震惊地发现，是最中央的金身雕塑如来佛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佛、我佛显圣？！”

　　“正是本座。”如来的金身面容似乎有些不满，“还不上前听本座佛旨。”

　　“弟子，弟子谨遵我佛佛旨！”老主持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虽然双腿发软，但不至于大脑僵硬，什么都做不出来，慌忙跪在如来金身的面前，恭恭敬敬道。

　　老主持完全没有怀疑佛祖是别人假扮的，别说妖魔鬼怪了，就连大罗金仙也没有几个敢大大咧咧降临如来佛祖凡间金身冒充他的。

　　“不错。”如来佛祖看上去总算满意了，一本正经道，“如今长安有大事发声，风雨飘摇，妖邪作祟，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老主持热泪盈眶，他的祈祷总算没有白费：“是啊，请我佛拯救黎民百姓！”

　　“但是。”如来佛祖话锋一转，“此为长安命中注定的劫难，非人为能够阻止，只有顺其自然化解。”

　　就差没说“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毕竟每次如来观音都会先说一堆废话才说重点，他也跟着多说点话，这才比较像，哪有上来就开后门的。

　　老主持：“………………”

　　如来佛祖这才慢条斯理说明自己真正的来意：“本座此次下界，是为了本座投胎转世到凡间的二弟子而来。”

　　老主持依旧没有怀疑佛祖的真实性，真真切切认为长安劫难必须自己度过，便问：“还请我佛指示。”

　　如来佛祖道：“本座二弟子的转世，不是别人，正是你寺中江流儿。”

　　老主持大惊：“原来是他！”

　　这小和尚自出生时的经历便比常人传奇几分，他略懂相面之术，观小和尚面向，就知道他不是凡人，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投胎转世。

　　听完他立马紧张起来，佛祖竟然为了这个二弟子亲自降临凡间发旨意，想必是十分疼爱了，也不知是想让他怎么做，他现在才八岁，总不至于要接管金山寺罢？

　　又听如来佛祖道：“本座弟子，性情孤僻，不喜同人太过亲近，若是强行让他同人亲近。”他顿了顿，“比如睡也要睡在一起，长久如此，就会激起他内心的暴戾，到时他就会堕入魔道，亲疏不分，为祸人间啊。”

　　“可是，可是流儿性情随和……”

　　“那都是表象。”如来佛祖打断他，“他从前修炼时走火入魔，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这第二个人格便是魔修。此次他投胎转世，便是为了在人间感受人间大爱，消除那隐蔽的第二人格。”

　　言罢还叹了口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都怪本座当初没有看好他。”

　　他说的有板有眼，挑不出毛病，老主持全然接受：“那该如何是好？”

　　“只要让他单独住一个房间，其他照常。”如来佛祖道，“既然是要消除魔格，便要让他感受人间至爱，兄弟之情切不可省去，既不可太过亲近，也不可太过疏远，不然都会酿成人间灾祸。”转头一想，又多了个主意，“此事切不可让第二个人知晓，本座见你们偌大一个金山寺，不缺香油钱，怎的如此寒酸，让弟子都挤在一处？这样不好。明日起，拨出些许银两，多建房间，争取每人都有独立房间。”

　　他只是不想让玄奘跟其他人一起睡觉，可不想让玄奘不合群被孤立。

　　老主持诚惶诚恐地答应了，又忍不住问：“那长安……”

　　如来道：“长安之祸，根源在于皇帝，只要皇帝清明，十年之内，此祸必消。”

　　他是瞎掰的，他才没有关心过长安是什么样，平时听都懒得听，只知道皇帝是李世民，反正人间出事推给皇帝就对了，而十年后，玄奘十八岁了，还有一年就要去取西经，听他那么留恋长安，想必那个时候霍乱已除。

　　而老主持比他知道的多，当即联想到那件不能被提及的皇家秘辛，和他心中猜想的差不多，更是深信不疑。

　　悟空从佛祖金身上下来，左思右想这样开小灶是不是太明显了，明日老主持醒悟过来，恐怕越想越会怀疑，到时候祸水引到玄奘身上可怎么办，又扭头潜入皇宫，给皇帝托了一个梦，将老主持记忆消了些许，确保不会影响到玄奘才罢休。

　　***

　　老主持人生第一次见到佛祖金身显圣，兴奋到天明才睡，然而一觉醒来对于佛旨只记得江流儿是佛祖弟子，人格分裂，一半佛一半魔，一定要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不然会发疯。

　　他自然要认认真真去办事，第二天起的迟了一些，先去库房查看剩余银两够不够建房子，哪知正在查看时突然接到皇帝派来的圣旨，全寺都轰动了。

　　圣旨不为别的，正是皇帝大发慈悲之心，要替佛祖重塑金身，大兴土木，帮金山寺建和尚宿舍，一人一间。

　　大和尚们都很兴奋，只有小和尚们不是很开心，因为不住在一块儿，晚上就没法一起玩了。

　　江流儿跟师兄弟们偷偷去看皇帝派来的使者时，正好撞到老主持，老主持只看着他不断叹气，惹得江流儿有些心虚，以为自己私下跟妖怪来往被发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老主持心中已经被贴上“人格分裂”、“人间杀器”等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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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来: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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