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卡变了很多。这一点谁都发现了,只是没有人说。
西蒙在悄悄地长大。
晚上,他坐在床边换睡衣,刚套了一个头,就听见咔嚓一声。莫尼卡正在旁边替他织毛衣,闻声回头:“怎么了?”
“衣服小了。”西蒙被睡衣卡住,进退两难,肘关节在白嫩嫩的小身板上乱蹭。
莫尼卡笑了笑,把毛线团放好,过去替他把衣服脱了。小西蒙的头立刻变成了一团鸡窝。他甩甩脑袋,费力地眨眨眼睛。
“又长高了。”莫尼卡笑得特没心肝,一点都不像个当妈的。还凑过去,捏住西蒙嫩嫩的脸颊,上搓搓下搓搓,不亦乐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百无聊赖地拖长了声音说:“妈——”
莫尼卡也跟着眨眨眼,故作纯真地看着他。
西蒙忽然灵机一动,兴奋起来。
“对了,今天我一个人打败了好几个大汉!”
“嗯,嗯。”
“你不知道,我就这么一挥匕首,他们全部都倒下了!妈你不知道,我简直是酷毙了!”
“嗯……”
“然后,他们都想追我。那时候如果不是爸跑来管我的事,我肯定把他们都打得……妈,妈?”
“啊,怎么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小孩子倔强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满。
“有啊,一直在听着呢。”
“你才没有听!”
“妈妈听了的。”
“那你说我讲了什么?”
“你说你一个人打倒了好几个大汉,如果不是你爸爸来,你肯定会把他们都打得落花流水,是吧?”
西蒙依然不满,嘴巴翘到可以挂油瓶:
“人家都说皇家的小孩是最不受父母关心的,果然是真的。”
“西蒙,我这不是回答了吗?”
“你根本没有注意听!”
“你这小孩子简直是……”
“我不想理你!”西蒙一头扎进被窝。
“咦?困了?困了就睡吧。”莫尼卡拍拍他的脑袋,凑近了,笑眯眯地捏捏他的耳朵,“不过,你要先说一句‘亲爱的妈妈,晚安,最爱妈妈’。”
“我才不叫!你是最坏的妈妈!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把我的亲妈妈害死了,呜呜……你是后妈!”西蒙怒气冲天,啪啪啪啪几下拍出,打掉莫尼卡的手。
莫尼卡嘶的抽一口气,脸色一变:
“你跟谁学的?……好好好,我是后妈,后妈是从来不哄小孩子睡觉的。”说完离床,走远了。
后面的西蒙还一直扯着尖细的嗓门嚷嚷“我最讨厌后妈”。
莫尼卡在梳妆台前梳了梳头,将头发又重新挽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确实变了很多。
自从发现自己的改变,她就再不披着头发。这样,起码算是一种借口。
当人家说莫尼卡你怎么看去老了些的时候,她可以笑笑说,因为结婚了,想要稳重点,把头发挽起来。
但是,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
当一个女人失去青春的时候,再说她老,无疑是一种至深的伤害。
莫尼卡活了一千余年。在四年前,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发现苍老的感受。
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现自己在老。
西蒙一周岁那一天晚上,她和威尔的皇族们一起替他庆祝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当时整个美沃宫里都是一片狂欢与明亮,还有灼灼夭夭的光华。尽管M劝了她很多次,但她还是喝了很多酒,一直一直笑,然后在大家都玩得最开心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恶心,去洗手间呕吐。但她却在洗手间门口听到有两个女人悄悄说话。
“有没有觉得,莫尼卡一下老了很多?”
“当然!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只有十六七岁,在诺顿的宫廷聚会里。当时她一出来,真是惊艳全场,美得连我都不敢直视。没想到这短短不到十年时间,就变成这样。”
“唉,女人的美貌果然经不起岁月的摧残。而且她遇到的事太多,怎么可能不老?”
“开始挺不喜欢她的,嫁了那么多个人。现在觉得,其实她也挺可怜。”
诸如此类。
当时莫尼卡的感受是说不出的复杂。
曾被白雪如此刁难过,被那么多女人轻视过,唾骂过,却不曾有哪一刻感到悲哀。
她害怕了,匆匆跑回房里,看着镜子。盯着镜子。
她老了吗?
她没有白发,亦没有皱纹。
但是“美艳”这两个字,是再无法用在她身上。
那一晚,她很想哭。但是很无力,哭不出来。觉得绝望,就是哭不出来。
M到处找她,终于找回了寝宫。然后他看到坐在镜前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的她。她大发脾气,一个劲骂他,扔东西砸他。吓醒了西蒙,西蒙哭得很大声。
是的。她并没有皱纹。
此时她坐在镜前,看着自己依然乌黑的卷发和白皙的皮肤。
但是,她皮肤里的水分在一点点干去,不再光滑,苍白却枯竭。且总有一日,那些干裂的肌肤会一点点裂开,变成大大小小肉眼看不到的缝,最后再变成肉眼看得到的鱼尾纹,抬头纹。
她是魔族,原是可以一直年轻的。但,就这么失了。
苍老的过程像慢慢将人溺死。脆弱,却又不想让人发现。人生最大的困扰莫过于甘于老去。
她在努力去接受。
一度后悔过,愤恨过,却再难得像此时此刻的平静。
人生难免不如意,重点是要忘记过去。如此在撒手离去的一日,才不会空留余恨。
她放下梳子,走到阳台上。外面竟下起了大雨,仿佛天空已经溶化,威尔城镇的轮廓一片模糊。
阳台的瓷砖上全是水光。她提着裙角,慢慢走出去,小心翼翼。
最后她停在栏杆处。
右侧是艺术馆。不久以前才用白色涂料进行了粉刷,且又修建了一处阅兵楼。从这里稍微探个头,便可以看到阅兵楼内,墙壁上嵌有大量的木制壁画,还有镀金的天花板。那些画由擅长严谨古典风格绘制宫廷的米尔•奥特包办,每一幅都具不同的寓意。在鹰花王朝中,主要还是歌颂王权。
她住在美沃皇宫的苍帝殿。顾名思义,即东方之殿。
东方。
她面对着东方。
雨水源源不绝地坠落,尘世在湿润潮湿的空气中,化作一片轻灰。
从这里,她只能看到弗莱的国土,密密麻麻的楼房,还有雨中飘扬的旗帜。
实际越过这个首都,越过威尔的国界,会有很多很多名字繁复的小国家。越过那些小国家,就是玛亚大陆最大的平原,海神平原。平原南方接壤盖斯首都的边境,再往东面就是最大的盖斯最大的城市,最繁华的海港,斯坦布。斯坦布纺织业十分发达。
她笑笑。
还曾经为一条小小的内裤吃过醋。
斯坦布在玛亚最长最宽的卡布河流旁。卡布河也是红海最大的支流,别名是黄金分割线。它生生地将玛亚大陆劈成东西两部分。
卡布河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玛亚人。
卡布河离威尔很远很远,所以东方的土地更是远到像在另一个世界。
“睡不着么?”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
她先是一僵,未回头,只摇摇头。
雪白的衣衫进入雨中,却没有弄湿一分一毫。M修长的身段在雨夜中更加醒目。但他走过来,说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莫尼卡,你现在就给我回房去。”
她摇摇头。
“回去回去回去,你再这样会感冒的。最近病还少了不成?快点,听话。”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在她脑袋上空抖了抖。
神奇的魔法。
她不冷了,雨也像敲打到一层无形的罩上,凌空慢慢滑落。
“这样不就行了?”莫尼卡笑笑。
“不行。你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会生病。我已经帮你放好洗澡水,回去泡一会再睡。”任谁都不知道,平时无比清雅淡然的月主,一到了主人面前就变成一老妈。
看着他用一张绝世面容说着唠叨的话,她忍不住笑了,拨开他额前挡住眼睛的一缕发。无奈他头发弹性过强,手一挪开,又自动弹回去。
“镜子,我还以为你会变成熟一点呢。”
“小丫头没资格说这种话。”他想了想,“不要岔开话题,跟我回去。”
她已经不小了。而她没有否认。
女人总是会下意识努力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我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里?”
“你很久没有飞了吧?”M指了指外面,眼睛一片水蓝,分外澄澈明亮。
“我现在已经不能飞了。”莫尼卡耸肩。
“月主是什么人?”
M有些孩子气地笑笑,一把搂住她的腰,脚下用力一蹬,两个人一起飞到空中,直至最高点,然后下落。
莫尼卡惊呼一声,随即眼睛被细长的手指蒙住。
M的手指冰凉,指缝间却透出耀眼的银光。
下坠忽然停止。
她落地了——确切说,是落在了将她推向天空的气体上。
M的手慢慢松开。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一条银河横跨到地平线处,被雨水模糊了视域。
星点在他们脚下,跳动着,闪烁着,散发出美丽而明亮的光。
威尔重重叠叠的楼宇一望无际,被他们踩在脚下。
她站在空中,不敢乱动。
他拉起她的手,足尖轻盈地往前走去。嬉戏的孩童一般,回头对她温柔地微笑。
她试探着往前走,底气不足地呼吸,惊心动魄而又雀跃地看着一个个建筑顶掠过,色彩斑斓的鹰花旗帜抖动,像一朵朵在黑暗中绽放的牡丹,变幻莫测,奇异瑰丽。
M的斗篷在空中猎猎飘动,银白发丝被风吹得乱舞。
雨水纷纷扬扬,如同前事朔回,缤纷坠落。
他情不自禁地抱起她,在空中转了一圈。
他在笑,右耳上一只小巧的银环完全露出,一闪一闪的,随风颤抖。
她原本也想笑。
但她听到他说的话。
“莫尼卡,你看,世界都在我们脚下。”
她无法笑出来。
M是最强大的魔法师。不再是她一个人的镜子。
而他银蓝色的发,早已因她褪去了昔日的色彩。
她亏欠得太多,偿还都无力,更别说再亏欠下去。
她非常扫兴地逃跑了。回到苍帝殿,西蒙的床旁。
窗外的星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人类的母亲是如此地辛苦。
生下人类的孩子,代价便是变成普通人类。也就意味着,她会老去。
而她已经一千六百余岁。如果没有魔法支撑,会立刻化为灰烬。
她在生下西蒙的那一天,才从魔法禁锢中解脱的M很及时地赶到,用自己一半的生命换了她短短的几十年寿命。
他魔族的生命由中年变成老年。容貌不变,发却白了。
曾经耐着寂寞与思念等待,几乎耗尽了生命,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年。
两年过后,漂洋过海去见一个人。
为了又一次的相聚,从仪态到表情,甚至到呼吸,都曾不断练习。
那一夜,也下了同样大的雨。
狼狈不堪,来去匆匆。在那样大的雨夜,连泪水都要强忍着,只是不想成为那个人的困扰。
那一夜,西蒙因为淋雨发了高烧,哭声大到雨水都遮掩不去。
她却不敢哭。
如果她也倒了,谁来照顾孩子?
她一遍一遍轻拍着西蒙的背,在街上寻找马车的踪迹。一边低声安慰:“宝贝,不要哭,妈妈在这里。无论如何,妈妈都会保护你。”
西蒙的脸涨得通红,她脱下自己的大衣裹住他,弯下身,替他挡雨。
爱情该结束的时候自会结束,到那时,不想画上句号也不行。
而那一刻的莫尼卡再无法为别的事伤心。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希望自己能代替西蒙难受。
看着西蒙慢慢长大,她除了对M感到愧疚,却从不感到后悔。
他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甘愿为他老去。
她抚摸着西蒙的刘海,替他掖好被子,拨平他微微蹙起的眉。
七年前,她甜甜蜜蜜地躺在西蒙父亲的身边,看着他天使一般的睡颜,痴痴地笑着,在他身上乱捏。她常常一脸温柔地看着他,抚摸他斜飞英气的眉,一遍又一遍。
灯光柔和。
大地万物都睡着了。
西蒙抱着枕头,总算可爱地展开了眉,吧唧吧唧地嚼着嘴。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细细的眉,一遍又一遍。
弗莱的古钟敲响了十一下。
议会解散已久,詹姆斯一人靠在椅子上,看着空旷的厅堂发呆。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捏了几下。
詹姆斯揉揉太阳穴:“谢谢。”
这位传说中是威尔国有史以来最英俊的国王有个三大特色:一是永远自信满满,二是即便他自信满满也会装作底气不足,三是一旦他真正惆怅的时候会发呆。
而他发呆的原因,必定是为艾伦及盖斯的事头疼。
盖斯近日大量提高关税,又把他们采集的黄金矿石放入仓库,明目张胆地逃避对别国的债务。在玛亚的其他国家看来,这两块地方没什么区别。联合国最凄凉的地方就是有福往往不能同享,有难却必定要同当。而盖斯这样做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迫使债务国向威尔勒索。
最令人头疼的是,威尔最大的债务国是艾伦帝国。
詹姆斯多次派人前去盖斯谈判,而盖斯给的答案只有两个,轮流换着使:第一,盖斯首席魔法的价值还抵不过小小的债务么?第二,我们的天将战士都提议让威尔偿还。
前者如果给他们否定的答案,是得罪了萨尔米。就算不得罪萨尔米,萨尔米也不希望威尔把什么事都推给自己的国家。
对于后者,起码在詹姆斯眼里看来,菲力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与威尔皇室抵抗。国王有了恋人,恋人还是联盟军的战士。还有什么比这个尴尬的事?
“还在为盖斯的事心烦?”莫尼卡在他身边坐下。
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暖暖地照在议会厅里,她黑亮的卷发上。
詹姆斯摇摇头:“今天早上开会一直没有结果。”
新年前夕,外加艾伦邮票发行,满世界都热闹非凡。这样的时刻,连亚力克都暂停东征,回艾伦庆祝。这位传说中最没情趣、连情人节都常常为之遗忘的男人竟会以圣诞节陪女友为由回国,令人咋舌。
只是大家都还在迷惑中,答案就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艾伦帝国连续数年激战导致了财源短缺,东征军饷军粮不足,亚力克于十月间派人前往海神平原东面的港口小国培帕贷款。培帕政府拒绝。艾伦决定迫使他们同意,于是命令防守史地番斯卡的军队向培帕推进。当时的威尔认为艾伦人要攻打培帕,立刻命人支援培帕。但艾伦并未与威尔交战,詹姆斯这才发现艾伦不过是想给培帕施压。
原本已解决的事,又在近日产生了新的疑惑。
亚力克在上个月中返回法特其,月末就竟调动所有防守史地番斯卡的军队进军培帕。一旦拿下培帕,艾伦的领土就会直接越过卡布河,几乎与威尔接壤。
“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詹姆斯用掌心揉揉眼,相当疲倦。
无关紧要的小事会让他装模作样,真遇到大事,反倒比较坦率。
莫尼卡笑笑:“就当没看到好了。”
“什么?”
“当没有看到。艾伦不过是想混淆你们的判断能力而已。”
“你怎么知道?”
“开始你们的猜测其实没有错。他们确实只是想威胁培帕贷款,你们的增援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等艾伦撤兵以后,弗雷德里克发现你们为了维护培帕不惜出动大量军队,所以就再打过去。如果这一回你依然派兵支援,他们很可能就假戏真做,在分散你们的兵力和主意力后一举拿下培帕和威尔大部分领地。”
“但如果他们只是拿下培帕,对我们的威胁会更大。”
“培帕一直是中立国,盖威也一直在背后支撑他们。艾伦不会冒险让远征军失去一个重要的补给港口,培帕还更是一个和盖威挑明敌对关系的突破口。如果真想打赢,亚力克不会只用那么一点军队。”
“这个我也考虑到过。可亚力克的行事作风一向强悍……这个堵注太大,威尔下不起。”
“强悍不代表他就敢冒险。亚力克恰恰是疑心病最重,最输不起的人。”
“你这么了解他?”
“信我的没错。”莫尼卡微笑。
亚力克害怕被人了解,所以同时为自己披上了无数个面具。他却不知道,在自己伪装的过程中,便被她一丝一丝,偷偷看穿。
她深信自己了解他。
可她也同时知道,无论她再了解他,都得不到他。
他推她出门了。
她无数次愤慨伤心,想冲过去问他:“白雪到底哪里好!”
但多年过去,答案宛然在目。
温柔顺从很重要,但她做过头了。太温柔,太顺从了。
在爱情中,谁的自制力越大,谁得到的爱便越多。
她为他丢掉了什么?几乎女人最珍贵的一切的东西。但她得到了什么?
除了西蒙,一无所有。
下意识抚摸中指根部,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动作。那里的戒指已摘,却留下无形的伤。
伤在手上,同时伤在心上。
碰触的是她的手指;不敢碰的,是心里的伤。摘下来的,是承载着誓言的戒指;不愿摘的,是永远开不了口的,甚至在梦都不敢说出口的一句话。
苍帝殿外延,下午茶时间。M和西蒙坐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关于邮票的事。
“我去斯坦布的时候,你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就行,知道么。”难得出太阳,M端着一杯奶茶,居然还是一脸冷冰冰。
“知道。我什么都不说。”
“要是被你妈妈发现,以后什么事都免谈。”
西蒙特别乖巧地点头。
M嗯了一声,继续安静地喝茶。
“爸,你一个人去么?”
“不。”
“你跟谁一起去?三十二使徒的叔叔们都要去吗?”
“嗯。”
“这样不会被妈妈发现吗?”
“不。”
“爸爸,你怕妈妈吗?”
M抬头,有些不悦:“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嘛。”西蒙撑着下巴,仰头看看天,“我看别的夫妻都睡在一起,为什么你们不睡在一起?”
M的茶水含在口中不上不下,面部表情僵硬。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怕妈妈。”
M当耳边风。
“真的是这样啊?爸,你好没男人味啊。你知不知道人家亚力克殿下管女人有多厉害,我听说所有女人都为亲吻他的鞋尖而感到荣耀。”
“没那回事。”说是这么说,茶杯几乎捏碎。
“噢。那你敢不敢摸妈妈的胸?”
“谁教你说这些的?”
“人家都说,热恋中的男女都要摸胸摸屁股的。”西蒙脸不红心不跳。
“我和你妈妈是老夫妻,摸胸这种事……”M说着,忽然把手背按在脸上,雪白的睫毛颤了颤,“这种事,老夫妻是不会做的。”
“噢。那别的夫妻间,丈夫都会搂妻子的腰或者肩膀,还要亲嘴,我也没看到你们这么做。人家都说你们好不正常了。”
“邮票你想要几套?”
“咦?可以要很多套吗?”
“嗯。”
“越多越好!我要把它挂在墙上,然后向亚力克殿下看齐!拥有大量的国土,大量的女人!”
“不行,不能让你妈妈看到。”
“噢。可是,我也好想去斯坦布玩,我就去过一次耶。”
“想去就去喽。”
“真的?太好了!”西蒙蹦起来,欢呼了一下,忽然呆滞了,“好,好?……”
这话,不是M说的。
西蒙和M交换眼色,惧惊。然后,西蒙慢慢慢慢侧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莫尼卡,吞了口唾沫,清了清喉咙。M用勺子拨了拨奶茶,看看冬季美丽的天空。
莫尼卡走过来,捏了捏西蒙的脸。西蒙软软嫩嫩的脸突然变得像石头一样硬。
“宝贝儿,怎么突然想去斯坦布了?”
西蒙大松一口气。
“想去玩呀,爸爸说要去那里办公。”
“镜子,他说真的?”莫尼卡转向M。
M眨眨眼,点点头:“啊,是。”
“那我怎么办?”
父子又一次交换眼神。
“莫尼卡,你穿得太少了,”M放下奶茶,起身欲走,“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衣服。”
“等等,先说完这个再去。”
M绝望地坐下。
“既然西蒙想去,就让他去吧。”
“好。”
“我也想去,带我去好不好?”
“好。”
“明天就出发可以吗?”
“好。”
“老爸……你……”西蒙的小脸扭曲了。但后面他不再有机会说话,魔法已经彻底堵了他的嘴巴。
“但是,可能这段时间,白雪会在那里。”
“她去不去,关我什么事?”说是这么说,莫尼卡还是难掩的愤恨与尴尬,“你很在意她?”
“不不,我不会。”
西蒙已经对重色轻子的父亲彻底失望,准备带着哑巴魔法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对了,宝贝儿,你不是很喜欢弗雷德里克王子么,好像在斯坦布会有他的邮票拍卖会,在你爸爸办事的时候,我带你去买邮票好吧?”
西蒙无法说话,只使了吃奶的劲点头。最后,还用“老爸我们没被发现耶”的眼神朝M看去。
M捂着脸,彻底无言了。
“好了,别闹别扭,回来坐。”莫尼卡朝他招招手,坐在M腿上,顺手理了理M宽宽松松的镶钻皮带。
M放下手,惊讶地摇头。
西蒙在旁边倒奶茶,倒到一半也停止了动作,看向他们。
莫尼卡喝了一口气,不等M说话,就搂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似乎是有点冷。”
M手抬了数次,都还是放下来。莫尼卡抓住他的手,直接搭在自己的腰上,在颈间蹭了蹭。
M睁大眼。
西蒙的眼瞪得更圆,倒奶茶的姿势固定在空中不变。
莫尼卡抬头,鼻尖在他的下颚上擦过,一个吻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他的唇上。
她贴他贴得似乎……太紧了。
平时她只是在吃饭时手不小心碰了他的手,他都会浑身颤抖。这一刻,他的脸几乎立刻红透。他察觉自己的反应,连忙捂着脸,呼吸急促地转过头去。莫尼卡捧着他的脸,把他掰回来,牢牢实实地吻住他。
西蒙变成了儿童雕像,奶茶已经从杯口溢出,汩汩流到桌面上。
一个小时以后,莫尼卡带着西蒙回房收拾东西。M喝了一个小时的茶,一个小时都咬着空茶杯口微笑。等待他处理正事的月徒萨尔米就一直坐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一会西蒙又出来了,M叫他过来。
“西蒙,你除了邮票,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盖斯最新款式的少年骑士靴。”西蒙扁扁嘴,“别问我这个,你知道我想要的。”
“好,明天我给你弄一双来。”M想了想说,“对了,我有事想告诉你。”
“什么?”
“正常夫妻都要睡在一张床上,你知道么?”
“真的?可是你和妈妈为什么没睡在一起?”
“嗯,下次记得当着你妈妈问,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然后送你靴子。”
西蒙走后,萨尔米面无表情地说:“月主,利用未成年人进行色情交易是违反联合国法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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